媽媽生來心靈手巧,吃苦耐勞。作為一名農村女性,更能施展她聰慧能幹的,便是那臺陪伴了她五十年的「標準」牌縫紉機。記得媽媽說過,那是那個年代最好的品牌,是她和父親結婚後吃苦耐勞,勤儉節約買來的。
從我剛記事起,媽媽只要一有空閒,就會笑眯眯地坐在縫紉機前,忙忙碌碌,飛針走線。她那輕鬆愉快的樣子,不像是在幹活,倒像是在休閒娛樂。這也難怪,那時周邊幾個村子裡,也就那一臺縫紉機,當別的婦女還在用手一針一針地費心做針線時,媽媽卻用機器縫衣。這無論是在技術上還是經濟上都已經領先一步,對她來說,自然就是一種享受了。
媽媽還要下地幹活,坐在縫紉機前縫縫補補,那也只能是鑽空子的事情了。唯有在陰雨天不出工時,她才有時間靜靜地坐下來,心安自在地縫上一整天,平時也只能在茶餘飯後或者在油燈下搶時間。
媽媽做衣服動作嫻熟,速度飛快,她僅僅利用蒸一鍋饅頭的時間就能輕鬆地裁製一件小孩衣服。有一次,她把揉好的面弄成畫卷,剛放鍋裡一架就囑咐我說:「火架旺,好好燒,我給你做新布衫。」
坐在灶前,拉著風匣,只聽得媽媽「咔嚓嚓」的幾剪刀後,那臺縫紉機就「噠噠噠」地開始唱歌了,激動得我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不大功夫,縫紉機不唱了,媽媽便站起身來,看看她左手腕上的表笑著說:「哎呀,時間剛剛好,饃饃熟了。」
見她向鍋頭這邊走來,我也迫不及待地停住拉風匣,跑到縫紉機跟前,提起媽媽為我做的新布衫,興高採烈地在自己身上比比劃劃。等到飯後,媽媽麻利地定上紐扣,我便瘋瘋癲癲地穿著滿村子顯擺了一圈才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媽媽不光為我們姐弟幾個做衣服,她也攬別人的活兒。鄰村的人扯了新布,總是給媽媽送來。縫一件中山服上衣七毛,縫一條褲子五毛。媽媽每天傍晚一下地回來就開始忙乎了,直到一套新衣服做完,她才會滿意地打著哈欠上炕睡覺。媽媽用掙來的錢補貼家用,也為我們做新衣服,我們姐弟幾個總是村子裡穿得最新的。
經常侍弄那臺機器,媽媽的手藝也不斷提高。就連縫鞋口那麼難度高的活兒,媽媽也可以用機子做得細密精緻,讓別人讚不絕口。再後來媽媽入了黨,又當了村裡的婦女主任,她常常利用去公社開會的機會,向別人學習一些新手藝,利用縫紉機繡花也成了她的拿手好活。
後來我們長大了,日子也寬裕點了,媽媽總是把我們穿舊的衣服裁剪翻新,送給村裡其他小孩穿。作為日子困難的山村人,那些年輕的媽媽總是樂得合不攏嘴。那幫穿了「新」衣的小孩,也總是喜歡來院子裡玩,一口一個姑奶奶地叫著,娃娃們高興,媽媽也開心。
記得我生下兒子坐月子時媽媽來看我,利用做完三餐的空閒時間,她借來了二嫂的縫紉機,為女兒裁縫了很多衣服。她還笑著勸我說:「你也買一臺吧,用起來又快又方便。」
生活條件好了,縫縫補補的事少了,再說也就倆個孩子,我覺得不需要,也就沒買。可是媽媽的飛鴿卻從未閒過,為我們姐弟幾個的孩子縫衣做鞋,媽媽從不知道厭倦。直到現在,七十高齡的她依舊戴著老花鏡,只要我們需要,她就樂此不疲。
媽媽的縫紉機,永不疲倦,猶如一汪叮咚的清泉,彈奏著媽媽豐富多彩的生活樂章,也彈奏著她對兒女們愛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