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執導的「北洋三部曲」終篇《邪不壓正》今天正式上映了。
從今早上映時100%的大V推薦度到現在84%的大V推薦度,大眾評分7.7,票房12221億+的成績。
都在說明,姜文又一次的挑戰了觀眾們的觀影舒適度。
有一部分觀眾看完後覺得看不懂,太「姜文」,老套路,臺詞太多...
但今天來做客的@灰狼 就覺得,《邪不壓正》值得五星嘉獎。
因為電影裡雖然有熟悉的痕跡,比如周韻的女貞德,許晴的蕩婦 ,姜文的騙子,廖凡的惡霸,彭于晏的強盜...
但他們的設定並不是套路,而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帶有濃厚個人風格的類型化打造。
截止自7月13日23:25分的票房和大V推薦度
正文開始
張北海的《俠隱》是奇書,先把老北京給定住了,才能隱。
姜文是奇才,得先把北平給攪和亂了,只想炸。
換句話說,這次改編,就相當於一個同性戀碰上一個博愛的人。
所有的電影都可以分為同性戀、異性戀。
所有的商業片都是異性戀,所有的文藝片都是同性戀。
那些看不出文藝片還是藝術片的電影,則一會兒是同性戀,一會兒是異性戀,這種片子的導演屬於博愛型,好德如好色。
這種劃分僅限於某種風格體系,但姜文應該是最明確的一種「博愛型」。
他的博愛,不僅是把時空地標落在中國歷史上最博愛的北洋時代,而且還不吝節制地往裡添加各種精彩猛料。
無論作為一個導演還是一個廚子,他都是一個最具博愛精神的消耗體,這種消耗按他自己的說法就是「包了餃子餵豬」。
無論他怎樣diss了看不懂他的觀眾,一個如此一本正經餵豬的人仍然是值得點讚的。
為一瓶醋包餃子,叫講究;
為臺詞無用而過度使用,是矯正;
關鍵時候放棄智力和技巧而刷無賴,是褻瀆。
姜文是一個稜鏡。
雖然他的影片雜湊如賽博朋克般涇渭分明,但他的角色卻是正邪不明,兼有可愛可恨之處。
從《讓子彈飛》到《邪不壓正》,所謂的「北洋三部曲」貢獻的絕不只是魔幻現實主義樣貌的時代視覺標籤。
還有那些極其類型化的人物:這一題材中的核心人物通常只有五個,三男兩女,夢幻五重奏。
兩個女人中的第一種,是溼漉漉的蕩婦。
從《讓子彈飛》的劉嘉玲到《一步之遙》的舒淇,再到《邪不壓正》的許晴,這種淫蕩是實打實的。
她在某個時間點承擔著守護者的角色,但更重要的作用是扛下所有的罪責——
她們墜地死亡,躲不過命運的安排,躲不過劇本的設定。
截圖自微博@噗嘰咕咕咕
第二種女人是假扮聖女的女神經病,全部都由她老婆周韻扮演。
流水的蕩婦,鐵打的周韻。
她就是姜文電影裡的聖女貞德,是眾人反覆意淫卻不可得的超驗性存在——即使是姜文自己扮演的角色也摸不了,碰不著,得不到。
在蕩婦們紛紛墜地的同時,周韻出入的地方卻都是屋頂、天台,如履平地。
帶著某種超自然力量,不是所謂的心理醫生,而是真正能夠普度男主角的那個人。
她是不可觸及的母體,是人化的宗教。
三個男人的設定是這樣的:
人物類型/影片《讓子彈飛》《一步之遙》《邪不壓正》騙子葛優王志文姜文惡霸周潤發葛優廖凡強盜姜文姜文彭于晏
三個男人構成了北洋時代實力生存的三種狀態:
一個靠騙,一個靠霸佔,一個靠搶。
這些演員背負的角色類型在不斷變化,但這五種人物類型則是雷打不動。
換句話說,這不是套路,而是類型。
姜文沒有把這種類型做死,相反是做的更熟,他有了更成熟更多元的人物關係線。
在此,故事是可選擇的,人物角色是可選擇的,人物動機也是可選擇的。
但類型是恆定的。
姜文所作的,就是把這種「夢幻五重奏」的人物模式進行alternative(替代或替換)處理。
這是人擇劇情,是人擇歷史,也是人擇宇宙。
截圖自微博@噗嘰咕咕咕
這種玩法,就是為了一瓶醋包餃子。
和對廖凡的玩法一樣,姜文實際上在和觀眾做一種交易,這種東西叫做alternative memory(替代記憶)。
什麼是alternative memory(替代記憶)?
具體來說,人們都有篡改自己記憶的傾向,也就是把過往的事實進行修正。
截圖自微博@噗嘰咕咕咕
廖凡是個典型的例子,他所修正的記憶裡,是彭于晏殺了自己的師傅。
為此,他還把後者變成雕像前跪著的一條狗。
當彭于晏揭露這一事實的時候,他還還嘴說:我不記得是我殺了師傅。
我不承認。
他不是不記得自己犯過罪,而只是主動改造了自己的記憶。
對彭于晏來說,這樣的問題同樣形成了困擾——
第一個問題是:誰是我爸爸?
第二個問題則是:應該如何給我爸爸報仇?
在影片中彭于晏一直面臨著喪父的悲劇:
第一次是師父被殺,第二次是美國養父被殺,第三次是藍先生被拔掉了全部牙齒(拔牙象徵著一種語言謀殺)。
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父親總是一直被殺害,而母親則是一直缺席。
但弔詭的是,雖然殺父之仇成為他最重要的行動目標,他卻一直在此面前猶豫不決。
截圖自微博@噗嘰咕咕咕
這種猶豫契合他東西方共生的身份:
一邊是俄狄浦斯情結,一邊是不共戴天的家庭倫理。
在這種擺錘的撞擊中,他試圖不斷修改自己的記憶。
為此,他不斷地出神,不斷把焦點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意念量子。
不停地找父親,也找母親——
在美國養父被殺後,他很快承認藍先生是他的父親,並且拿到藍家祖宗留下來的1/4好酒作為身份繼承的象徵。
而他對母親的尋找,歷經許晴扮演的蕩婦和周韻扮演的女貞德。
對應於父親的不斷死亡,他的母親一開始就處於無限缺失狀態。
無論從身體,還是精神,都補償不了。
這種不斷追求補償的衝動,決定了這個人物不可能隱,而註定是個「顯」的存在,也就意味著從幕後走上了臺前。
以往在這個類型中佔據前臺的姜文自己,則退「隱」幕後,成了幕後操盤的實力野心家,守住了自己的秘密。
在這種關係裡,沒有親爸爸,也沒有親媽媽,一切都像是這個世界的棄兒。
姜文的回應一針見血:別管誰是你爸爸,你現在需要找一個人管你叫爸爸。
但是為了這樣做,他首先得給孩子找個媽。
周韻扮演的那個角色的前夫,就是得子而放棄報仇的典型。
盡人倫當為之隱,而復仇者意謂之顯。
這種介於顯/隱、復仇/恐懼之間的關係,不但是一個倫理關係,也是一個哲學問題。
它所說的無非是這樣一個精神邏輯:在任何一個大是大非的決定做出來之前,你經歷了極其alternative(替代或替換)的、無數次夢遊的白日夢。
截圖自微博@噗嘰咕咕咕
這種張力之間的矛盾,恰恰體現在電影中的兩句暗號:
「還等什麼呢?」
「C』est la vie。」
前者是由隱到顯,後者是由顯到隱。
截圖自微博@噗嘰咕咕咕
這種無限alternative(替代或替換)的決定,絕對是博愛型的鐵證。
比如,電影中提到的曹雪芹就是博愛型老祖宗,通過記憶篡改製造出一個平行的人擇宇宙。
王熙鳳和林黛玉自然就成了類似的典型女性人物。
「曹雪芹在這裡寫過《紅樓夢》」,這句話最後變成了曹雪芹在姜文的大宅裡,在大鐘上方的密室裡等都寫過《紅樓夢》。
《邪不壓正》作為一個精巧的互文,就這樣成了姜文自己的《紅樓夢》。
但曹雪芹和原著張北海一樣,喜歡用一個地方的風土器物遮住,讓人物隱藏;
而姜文的活法則是唯恐天下不亂,敲鐘暗殺燒鴉片倉。
兩個人的性情不一樣,也就註定了顯/隱、正/邪之間的虛實不定。
姜文的《邪不壓正》,其實是所謂的隱不壓顯。
在姜文的影片中,沒有隱,也沒有俠。
問:關於姜文《邪不壓正》大家有什麼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