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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浙非浙的大師錢松
清代道光、鹹豐年間,江南印壇依然籠罩在濃厚的浙派印風中,而此時丁敬、蔣仁等浙派初期質樸淵雅的氣息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趙之琛精巧純熟程式化的風格,趙氏已成為印人們頂禮膜拜的偶像。浙派篆刻技法因循相襲,當一事物發展到窘困極致之際,需要「窮則變」,不變則壅、則衰、則亡,唯有變則通、變則新,方能貫通、發展和興旺。幸運的是浙派晚期出現了一位力挽狂瀾、拯時救弊的睿智印人——錢松。
錢松篆刻「任熊印」
錢松(1818—1860),字叔蓋,號耐青,又號鐵廬、未道士、西郭外史,別署曼花菴、未虛室。浙江杭州人。錢松為五代吳越國創始人錢鏐的後裔,由吏員候選從九品。曾與好友李念孫、楊峴及僧人蓮衣等在杭州南屏山淨慈寺共創「解社」,每月逢四必聚,染翰操紙,互為唱和,風雅一時。又與篆刻家胡震、文友範守和、範守知兄弟等相契,為諸友篆刻最夥。鹹豐末一度避兵滬上。鹹豐十年(1860)二月末,李秀成為解天京之圍,採用圍魏救趙之計,率太平軍突襲杭州,轟塌清波門邊城垣數丈,攻入城中。錢松家居城門內的黃泥潭,為免遭屠戮,與家人仰藥,闔門殉難。一朵盛開絢麗藝術之花的秀木也隨之凋謝,令人扼腕。
錢松篆刻「渭長」
錢松善書畫,書工篆隸,山水近南宋江參,設色蒼古有金石氣。最為人稱道的還是篆刻藝術。錢松刻印雖由陳豫鍾入手,而上追秦漢,且胎息於兩漢。早年楊峴趨錢寓,見其案頭有汪啟淑《漢銅印叢》六冊,鉛黃凌亂,便問何以至此。錢松稱:「此我師也,我自幼初學篆刻即逐印模仿,年復一年,不自覺模仿幾周矣。」錢松長期沉浸、鑑賞,手摹漢印二千鈕,使他深諳爛銅印凝重斑斕、渾樸醇鬱的特徵,以致「信手奏刀,筆筆是漢。」趙之琛見其作品驚嘆道:「此丁、黃後一人,前明文、何諸家不及也。」著名印學家魏稼孫也極力推許錢松,稱:「餘於近日印刻中,最服膺者,莫如叔蓋錢先生」。就連孤高的趙之謙也稱讚說:「與予同志者杭州錢叔蓋一人而已」。對於浙宗前輩的篆刻藝術特徵,錢松有清醒的認識,他在「米山人」邊款中曾高度概括到:「國朝篆刻,如黃秋庵之渾厚,蔣山堂之沉著,奚蒙泉之衝淡,陳秋堂之纖穠,陳曼生天真自然,丁鈍丁清奇高古,悉臻其妙。予則直沿其原委秦、漢,精賞者以為何如?」對自己規避時俗、直承秦漢,貌似浙而實非浙的風貌作了最坦率的表白。
綜觀錢松作品,最富創新的是其刀法。他常常臥杆淺刻,輕淺取勢,將碎切與披削相交融,刻一根印文線條往往要以幾十次碎切刀法來完成,宛若春蠶食桑葉,富有積點成線的拙澀、凝結感,鈐於紙上能神奇地產生出浮雕般的立體效果,令識者玩味無窮,在古今印人中堪稱典範。因錢松鐫刻的線條過淺,不易鈐拓,竟有印主囑咐其加深之,亦為印壇趣聞。與丁敬以下其他西泠六家相較,蔣、黃、奚、陳皆多吸取、依附於鼻祖丁敬,雖有提純與局部的創新,但仍在丁敬開創的浙派大框架中作取捨優遊。技藝越來越精純,而道路卻愈加狹窄。錢松的高明在於雖身處浙派氛圍中而不被其所囿,以浙派之師而師之,以博大精深的兩漢印為依託,並輔以獨創的披削短切刀法,使線條的形態、質感與印章的氣韻得到全面升華,獲得與其他浙派印家迥異的藝術效果。而對於當時「浙宗後起而先亡者」之論,錢松的獨闢蹊徑也正好作為有力的回駁。他追求篆刻藝術自然、渾樸的真趣,豐富、提升了切刀技巧與表現力,對鹹豐以後篆刻藝術的發展與繁榮作出了令人矚目的貢獻。
事實上倘不是因地緣之故而被彼時人屈尊地推為西泠八家之席,若以藝術理念和創作技法作全面的考察,錢松無愧是一位非浙非皖、去其依傍、自闢新格的創新型大師。
原文載於《新民晚報》2014年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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