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公孟》中記載了這樣一個關於墨子的故事:
子墨子有疾,跌鼻進而問曰:
「先生以鬼神為明,能為禍福,為善者賞之,為不善者罰之。今先生聖人也,何故有疾?意者先生之言有不善乎?鬼神不明知乎?」
子墨子曰:
「雖使我有病,鬼神何遽不明?人之所得於病者多方:有得之寒暑,有得之勞苦。百門而閉一門焉,則盜何遽無從哉?」
既然認為疾病禍祟都是鬼神對人的懲罰,那麼,像墨子這樣為天下興除利害而四處奔波的人,為什麼也會得病呢?
這是因為自己的主張有不合理的地方呢?還是因為鬼神不能夠明查?
而且,墨子的回答也並不能解釋跌鼻的疑問,他的答案也趨向於自然主義的解釋。如果用現代邏輯的術語來表述,墨子的話可以這樣理解:鬼神的懲罰是一個人得病的充足原因,而不是必要原因。
另外,在對待鬼神的存在和祭祀鬼神的態度上,墨家的學說也好像存在矛盾。一方面,墨家相信鬼神的存在,而另一方面,墨家又反對厚葬久喪和煩瑣祭祀的禮儀制度。
然而,如果我們從本質去考察就會發現,墨家的觀點中並沒有實際的矛盾,因為墨子堅持鬼神的存在,本來是為了給他的兼愛學說設立一種宗教的制裁,並不是出於對超自然實體的真正興趣。
所以他把天下大亂歸咎於「疑惑鬼神之有與無之別,不明乎鬼神之能賞賢而罰暴也」,並且接著問道:
「今若使天下之人偕若信鬼神之能賞賢而罰暴也,則夫天下豈亂哉?」(《墨子·明鬼下》)
他認為導致天下大亂的原因是人們懷疑鬼神的存在,不相信鬼神能夠賞善罰惡,如果大家都有「鬼神賞善罰惡」的信仰,那麼天下就會大治。
歸根到底,墨子的「天志」、「明鬼」等天命論之說都是為了誘導人們相信:實行墨家學說則受賞,而不實行則會受到上蒼的懲罰。
在人心之中建立這樣一種信仰,對於墨家政治主張和社會理想的宣傳及推行是有幫助的,因此,墨子需要用鬼神的存在,來作為實現自己目的的媒介和手段。
雖然,墨子的尊天明鬼論,形式上是對商周以來原始宗教信仰的繼承和回歸,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墨子的天人觀帶有濃烈的功利主義色彩。
儘管墨子極力證明鬼神的存在,但建立一個令人信服的宗教體系並不是他的根本目標,他的終極理想是推行自己的學說。
墨子所描繪的鬼神世界,雖然無法經受理性的考驗,但在當時的條件下,卻迎合了普通民眾的心理經驗和需要,因而具有積極的意義。
我們對待歷史遺留的文化,不能只從現實的經驗和判斷出發,更多的應該聯繫當時的具體社會背景和歷史環境。
就像對待墨子的鬼神觀,從當代的角度看,這些都是封建迷信,是思想的糟粕。然而在當時,正是鬼神觀幫助了墨子推行自己的學說。
誠然,我們對待先人的精神遺產應該採取揚棄的態度,那麼對於墨子,我們在否定其思想缺憾的同時,更應該將其中的精華發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