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個人有24重人格,你相信嗎?
早些年,有一部很熱門的韓劇《殺了我,治癒我》非常流行,講的是一位有七重人格的人和他的主治醫生的愛情故事。
記得當時「七重人格」的不尋常已經讓普通人大為震驚和好奇,想不通怎麼一個軀體裡能容下那麼多截然不同的靈魂。
然而,七重人格或許還只是「小巫」。
一本叫做《24個比利》的美國紀實類小說,記敘了一位同樣有著多重人格的人,在犯了強姦罪後,因為多重人格的存在,而最終被判無罪釋放的故事。
這位叫做「比利」的26歲男性主人公,體內不同人格多達24個,而且男性女性都有。
就好像24個人待在一個房間裡,所以這本紀實小說有一個改編電影的名字,叫做《擁擠的房間》,萊昂納多主演,但據說到現在也沒有拍好。
恐怕,就連久已成名的職業演員,想要演出這種24重人格分裂,仍然是一種很大的挑戰吧。
人們不禁要問:比利擁有的24重人格,究竟是生來特殊,還是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經歷過什麼常人難以想像的事情?
2.
在虐待中如何活下來:多重人格
比利是家中的第二個孩子,父親是一名猶太裔的演員,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因為事業低谷無法振作而自殺了。後來母親帶著他和哥哥妹妹嫁給了繼父。
繼父家暴媽媽,將媽媽的頭往門上撞得頭破血流,還在比利8、9歲時對比利實施持續多次性虐待,並且威脅比利不能告訴媽媽,否則就把他活埋,甚至有一次真的把他推到坑中,蓋上土,差點把他活埋,只給他留一根管子讓他呼吸,還從管子口將尿撒在吸管上。
這樣的虐待,無論是誰遭受,都是難以承受的可怕。
何況比利還天生敏感,對於痛苦的感受其實比一般人更加強烈。早在母親嫁給父親之前,他已經有一些多重人格現象出現。
他的媽媽也是非常情緒化的,在她無法理解孩子的一些行為時,會情緒化暴怒。
在比利的妹妹凱西還小的時候,比利就有一個分裂出來的人格:克莉絲汀,這是一個三歲的小女孩,會去照顧妹妹凱西,會為了逗她開心而在牆上畫畫。
然而這個行為卻觸怒了媽媽,媽媽發現了,吼道:別亂畫!你這個討厭的孩子!
此時,「肇事」的克莉絲汀漸漸地從比利身上離開,比利本尊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他茫然看著憤怒的媽媽和牆壁上的畫,他記憶中完全沒有自己畫畫的部分,他堅持畫是克莉絲汀畫的,而媽媽當然不相信,認為他在「撒謊」。
確實,他否認自己做過的事情,好像是個「壞孩子」,但如果不是借著多重人格的防禦,他又如何在嚴酷的早年環境中存活下來呢?
所以,他不得不使用一個防禦機制,就是解離。
所謂解離,就是你已經意識不到自己的感覺和存在,甚至記憶。
短暫輕度的解離,每個人都會遇見,比如出神,發呆,就是短暫的解離狀態。
但如果一個人長時間處於解離的狀態當中,則是為了防禦過於強烈的痛苦。
很多遭受性侵的人會在受害時感覺不到自己在受害,而是似乎在空中俯瞰這個場景,被性侵的是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像比利這樣長時間受到虐待的兒童,痛苦更是密集到讓他難以喘息,所以他不得不分裂出其他替他受苦的一個又一個其他的「人」——克莉絲汀只是其中之一,另外還有叫戴維的小男孩,也是替他受苦的人格,八歲,正是他受到繼父性虐待的年紀,聽起來又可怖又心痛。
除了自己的痛苦難以承受以外,為了承受母親被家暴發出尖叫聲時,他不得不分裂出一個天生耳聾的4歲兒童人格——肖恩,來防禦這部分痛苦。
每一個人格,似乎都是他遭受某一個創傷的標記。
除了兒童期的人格用來承受痛苦之外,比利還分裂出青春期的人格用來釋放攻擊性,成人期人格顯得更加成熟和社會化,用來應對他作為一個26歲的成年人所必須要應對的一切外界事務。
比利要分裂出24個人格來才得以存活,仿佛在無聲地告訴我們:他所受的痛苦,遠遠超出了一個人的心靈所能承載的量。
這種多重人格的狀態,是早年遭受過多創傷的人在自我整合過程中陷入混亂和分裂的表現:這些人格看似各司其職,但並不能整合為一個完整的健康的具有良好社會功能的成年人的人格。
3.
應對創傷:不止是多重人格
《24個比利》是冷靜客觀的紀實風格,並不煽情,但我讀到小比利遭受虐待,痛苦而又無助的部分時,讀到他分裂出來的那些孩子的人格時,總感覺到格外心痛:
本該是受到呵護和關愛的敏感而嬌嫩的孩子啊,是怎樣地被暴風驟雨一次又一次無情摧殘而求告無門,最後不得不孤獨地自己和自己抱團取暖。
這跟我自己的經歷有關:在小時候被送到幼兒園時,我受過不少虐待。至今依然清晰記得因為打翻一碗飯被幼兒園阿姨關小黑屋的恐懼和絕望;因為跳舞跳不整齊被老師扇了耳光,踢了一腳;更記不清多少次因為怕被罵不敢請假上廁所而尿溼褲子結果被罵得更厲害……
後來,我經常在幼兒園午睡時,想像出兩個人,是兩個成年女人,一個裸體,一個穿著軍裝,她們衝進幼兒園,把虐待我的老師和阿姨統統收拾一遍。
很長一段時間,我就靠著這樣的幻想,在並不愉快的幼兒園生活中存活下來。
我曾很奇怪當年為什麼自己會想像出這樣兩個人的形象,直到學了心理學,我才恍然大悟:似乎她們加在一起就是一種原始的攻擊性的象徵。
靠想像是一種防禦,還有很多人,靠遺忘,隔離,否認,壓抑,防禦掉了很多童年經受的創傷。
當問起他們的時候,有可能他們什麼都不記得,甚至很多人跟你說八歲或者十歲以前的事情根本不記得,或者說自己根本沒遭受什麼不幸,或者講述起自己不幸時也不動感情,但他們的社會功能和人際關係明顯受損,這就極有可能是在用以上的那些方式迴避自己曾經經歷的痛苦折磨。
與比利的多重人格一樣,這一系列迴避的方式,能夠讓人在痛苦中活下去之外,也讓痛苦和創傷永遠在潛意識中影響著人生的發展。
4.
療愈創傷:用看見取代迴避
在生命幼小無力的時候,我們藉助著解離,幻想,隔離,遺忘,迴避那生命不可承受之痛苦,急著用最快的方式在表面上拋棄它,換來的是它長時間暗暗的如影隨形。
療愈創傷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歷程:在我們急著想要拋棄創傷的時候,應該好好先看看它,它長得什麼樣子,它從哪裡來?它給我們生命帶來了什麼,它調動了我們怎樣的「武器」去戰鬥,去生存。
這,是療愈的開始,也是療愈的本質:
在漫長的對創傷的直面和探索中,漸漸浮現出的,是曾經被遮蔽的更完整,更真實的生命。而那些曾經被創傷抑制住的生命的力量,也將由此被解鎖封印,推動人生滾滾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