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庸 著
北方聯合出版公司
2015年4月
核心提示
「《古董局中局·掠寶清單》希望讓讀者知道,中國文物保護制度的建立並非幾紙公告那麼簡單,它是在混亂時世中頑強地生根、發芽,經過多少代人的不懈努力,才成為保護文物的參天大樹。」5月3日下午,被讀者戲稱為「馬親王」的暢銷書作家馬伯庸,攜新書《古董局中局3:掠寶清單》(簡稱《古董3》)現身廣州越秀購書中心,受到大量粉絲的「圍追堵截」。馬伯庸以「最貴的傷痕——那些年被盜墓賊毀掉的寶藏」為主題跟讀者分享了《古董3》背後的真實歷史事件,並與南方日報記者交流了自己的創作觀念。
新書還原「民國第一盜案」
《古董局中局》系列是馬伯庸的代表作,是一部關於古董鑑定、收藏、造假、設局的百科全書式小說。自2012年出版以來備受追捧,累計銷量過百萬冊。《古董局中局》系列每一冊都會圍繞一件稀世珍寶展開。第一本是武則天明堂的玉佛頭、第二本是千古名畫《清明上河圖》,而新作《古董局中局3:掠寶清單》則聚焦東陵。
談及創作初衷,馬伯庸表示:「東陵盜掘案號稱是民國第一大盜案,影響之大,非其他案件可比。而因為此案的推動,中國開始意識到文物保護的重要性,著手建立了一系列法律法規,乃是現代文物保護法之濫觴。這其中的意義,我希望能讓現在的讀者了解一二。」
在《古董3》中,馬伯庸塑造了許一城這個角色,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為了信守對朋友的約定,為了守護文物,拋下待產的妻子,一個人去對抗一支軍隊,甚至是一個國家的力量。而最後他被判定成漢奸槍斃。
「一個不成熟的男人,願意為某種事業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的男人,願意為某種事業卑微地活著。」馬伯庸引用塞林格在《麥田捕手》裡的這句話來評價許一城。這樣的「英雄」在卑微的境況下為保護民族的文物犧牲,也沒有獲得身後名譽,但這正是歷史事實的一部分,因為很多仁人志士都是如此。他們默默地研究著,默默地守護著,不求名利,只希望在死前問心無愧地說上一句:「文物自前世遺下,經我而傳,可至後世。」「這樣的人,是時代前進的真正動力。」
通過大量閱讀汲取文物和歷史知識
馬伯庸擅長將枯燥晦澀的史料轉化成現代人喜聞樂見的作品,被定義為「歷史補白法」。《古董局中局3》除了普及大量古董鑑寶、造假的「乾貨」,與前兩本書不同的是,該書的情節與史實結合得更緊密。有網友評價道:「有蔣介石、孫殿英、張作霖、戴笠等耳熟能詳的名人,還有捍衛皇室的滿清遺老、混戰的北洋軍閥、虎視眈眈的日本人……既寫古董又提盜墓,這本書把當下所有吸引眼球的元素全匯聚一起,分分鐘是一集八點檔電視劇。」
馬伯庸表示:「把故事鑲嵌進歷史的縫隙中,跟各路如雷貫耳的名人都發生那麼一點聯繫,這是我很喜歡的一種感覺,俗稱戴著鐐銬跳舞。情節是虛構的,但大環境卻是真實存在的。而情節往往又對真實歷史產生了推動力,重新解釋了一下歷史。比如孫殿英盜慈禧墓這事,大家都知道,但他為什麼盜,怎麼盜的,盜完又發生了什麼,知道的人就不多了。我用情節給予補完,融到故事裡。讓讀者閱讀時驚詫於『原來這個事件還有這麼一個解釋』,這是多麼有成就感的事情呀。」
而大量文史知識的來源,不外乎是大量的閱讀,馬伯庸自稱從小就有閱讀強迫症。《古董》系列中包含許多鑑定古董的細節,包括古董的考察、鑑定和盜墓圈子裡的一些規矩,儘管在故事情節上有所虛構,但這些古董細節都是真的,讓普通的門外漢讀者可以了解到許多古董知識。為了深入掌握古董行業的情況,馬伯庸經常在北京潘家園跟古董販子聊天,聽他們講故事,此外他也會從網絡和專業書籍中汲取大量信息,甚至通過高校的學術論文來了解考古科學的情況。
古董小說蘊含文物保護的苦心
因為喜歡古董,經常去國內外博物館欣賞並聽到很多故事,馬伯庸對歷史上那些精美文物被毀掉的經過印象深刻並痛心不已。他把那些流失海外被損毀後粘貼起來的文物上留下的痕跡叫做「最貴的傷痕」。帶著這份遺憾和心疼,馬伯庸覺得有責任在小說中向讀者傳達在亂世中國寶的曲折遭遇,從而告訴讀者古董保護的迫切性,提高全民的文物保護意識。
民國是中國古董行當的一個大轉折期。「從反面來講,亂世掠寶愈加猖獗,達到高潮,出土了不少東西,但損毀湮滅的更多,實在是一大災難;從正面來講,這也是引入西方學術成果和科技的高潮時期,加上國人學者自身的努力,形成了現代意識的文物保護與學術研究,建立起了現代考古的雛形框架,後世獲益良多。」
《古董3》選擇這個故事背景,是希望讓讀者知道,中國文物保護制度的建立並非幾紙政府公告那麼簡單,它是在混亂時世中頑強地生根、發芽,經過多少人的不懈努力,才成為保護文物的參天大樹。
例如「古董系列」中有一條重要的線索,就是「支那骨董帳」和「支那風土會」,日本政府曾公布過一個「國寶清單」,列出87件國寶和二百多件重要文物,其中包括了宋徽宗的書畫等多件在近代從中國掠走的珍寶。馬伯庸以此為背景揭露日本從晚晴以來有計劃開展的一系列的文物掠奪行為,打著學術旗號行盜掘之實。小說中的歷史影子讓讀者清楚地認識到我國曾遭受到的文化掠奪。
「古董系列」先後講述的文物有佛像、書畫(清明上河圖)、古兵器。在下一部「古董系列」中,馬伯庸將書寫瓷器。由於有關瓷器的故事太多,涉及到的鑑別技術博大精深,描寫難度大,馬伯庸慎之又慎,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動筆。
針對近年來頻頻出現的民間出資追回海外流失文物的現象,馬伯庸表示這是一種令人尊敬的行為。但國家有組織地贖買就不太妥當。「從法理上講,大部分文物當初是被非法掠走的,理應無償歸還。國家行為不該贖買,只能追討,雖然這個難度非常大,但這是一個態度問題。聽說最近中國在聯繫其他一些曾經飽受文物掠奪之苦的古國,聯合追討文物,這是一個很好的姿態。」
作者與讀者雙向選擇
馬伯庸是公認的「文字鬼才」,博古通今,其作品涵蓋懸疑、歷史、科幻多個領域;文學功底深厚,曾獲人民文學獎、科幻銀河獎、朱自清散文獎等多個專業文學獎項。雖然《古董局中局》系列走紅以來,許多讀者抱怨馬伯庸「寫不好女主角」,但籤售活動當天,馬伯庸也坦然承認,「寫感情戲的確是我的短板。感情經驗少,還真寫不好女性角色。」
網絡類型小說寫作一向被人認為是主動迎合讀者的商業寫作,馬伯庸對此並不諱言,他認為,既然是商業性的寫作,必然要考慮到讀者的喜好程度,就像拍一部商業電影必然要有一些讀者喜歡的元素,但他也會把握一個平衡。比如時下最流行的宮鬥、言情小說,馬伯庸就表示根本不會寫那些東西。「實際上還是先尊崇自己內心的需求,我會寫什麼,我對什麼有興趣,我就是喜歡古董,我就是對這方面有研究,那我把它寫出來給大家看,那麼自然會聚集到一批同樣對古董有興趣的讀者。」因此,類型小說寫作是一個雙向選擇,讀者在選擇作者,作者也在選擇讀者。
如今,身價較高的網絡作家文字產出量很大,為了保持每日更新,他們每天要寫一萬字以上,最後完成的小說也是動輒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字數規模。但馬伯庸卻只保持著每天四千字的寫作量。「有些人要不停地寫,他的文筆才能得到提升,才能得到鍛鍊,但如果一味求多求快,可能你的質量本身沒法保證。所以實際上我現在寫東西是雙線,一方面是寫古董,還有一方面,寫的是我自己特別想寫的,可能一年寫出來,也就是一個中篇,但是我自己會覺得很舒服,覺得特別自由。」
網絡文學因其發表自由和閱讀不受限而大為繁榮,很多通過傳統渠道不能出頭的作者也能在網絡中找到自己的價值和定位,但當中依然魚龍混雜。馬伯庸的寫作則已經逐漸遠離單純的網絡寫作,開始走實體路線,現在也不怎麼在網絡上發東西了。「我覺得這就是新式網際網路思維的文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