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不起來了
知道的越多,越難下筆。如果在演唱會結束,我會花半小時寫完,但是此刻我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或者怎麼去說。
演唱會最後,大家一起高唱《動身》,氣氛達到又一波高潮,歡呼聲中,大幕落下。我在散場時候,衝上前去,拍照鐵牛車,演出時候,離我們只有5米距離的閃靈主唱,新晉立委Freddy Lim已經離開了現場,我讓貝斯手Toru幫我籤名,然後就去門口與樂迷朋友們匯合。在門口,還撞到了剛結束表演的嗩吶手郭進財老師和生祥媽媽林董,她在這場演出的角色很特別。
之後在門口聊了一陣,圈定第二日和永豐老師聚餐,便各回各家。走在路上和同行的樂迷朋友們聊七聊八,臺北的晚上,比上海安靜,去便利店買了一瓶啤酒,邊走邊喝,很充實的一個晚上,不需要誰來安慰我度過這時代的晚上,無論如何,總歸有那麼一刻,那麼一瞬間,無論你情不情願,總得跨過那一天。
「重返縣道184,把自己種回來」是這次紀念演出的主題,同名的T恤也在演唱會周邊販賣,而我只買了一件圍莊的T恤,莫名地牴觸這個口號,顯得流於浮淺和一絲做作,或者粗俗地說,我喜歡真誠的東西。
演唱會的主題顯然與實際呈現的效果並不在一個維度上。我知道林生祥不喜歡重複過去,這個早有預料,甚至我和樂迷私下約定希望他能夠完全摧毀菊花夜行軍的過往,比去重返,更希望新生。交工解散這麼多年,大家目前各自的狀態都不錯,永豐升任臺北文化局長,冠宇享受著自己的耕田生活,阿達和郭進財老師各自有著自己的生活,而生祥自己則安居美濃,成為一個女孩的父親,他很享受這種身份,顯然他們都無法再讓自己種回來,當然也無需種回來。
過去的浪漫中幾多殘酷,關於《菊花夜行軍》,我在舊文夜行巴士| 《菊花夜行軍》15周年暨生祥出道20周年演唱會 已經寫了很多,重返縣道184,重返交工嗎?浪漫的想像中夾雜著幾多殘酷的現實。我不是林生祥本人,我不清楚他如何打量過往,但是我做一個冒失的判斷,回憶過去,某種程度對他是一種煎熬,我希望他用不斷創作新作品來衝淡這種懷舊。而在這場《菊花夜行軍》15周年的演出,林生祥某種程度將自己置於一個尷尬的位置。一方面他本人無意重複過去,壓根都很難再回去,另一方面,他又沒有絕對的膽量來絲毫不考慮樂迷們的感受,最終導致他的全新改編既沒能夠徹底破壞舊的根基,也未能帶來新的衝擊,如此的不合時宜,一些曲子諸如《種樹》的改編讓死忠樂迷都摸不著頭腦,《阿成想耕田》最後的樂手齊奏更是對原版曲子中個人獨白的一個極大諷刺,《兩代人》後半段的喜氣洋洋讓人接受無力;萬芳是個不錯的女歌手,但是她在這場演出的表演,讓大多數原教主義交工樂迷感受到一絲褻瀆;整場演出就像是一群人,不管情不情願,希望大家都能快樂的大party,純粹的音樂演奏上沒什麼太多指摘,大家都是一流樂手,但是所呈現出的氛圍是無比尷尬的,林生祥把自己置於失位的音樂人與一代人宴會司儀的分裂角色,某種程度這對於一個敏感藝術家也是一個安全的地帶,他得以從藝術的世界出來,回到世俗。
此外,交工樂隊和生祥樂隊也是一個很謹慎拿捏的尺度。單飛的樂隊核心用新樂隊對經典專輯進行再度演繹,搖滾樂歷史並非沒有。甚至林生祥本人在之前也已經演繹過不同版本的《風神125》、《菊花夜行軍》之類,所以我覺得就是交工老成員不來,生祥樂隊演繹《菊花夜行軍》這張專輯也無可厚非,這本身不構成對演出褒貶的評價標準,何況阿達和郭進財兩位老師還是來了,這多少也圓了老樂迷的一個夢,當年交工解散,大家說有朝一日能再度看到交工站在臺上,我想這個夜晚多少算是達到了曾經的心願,儘管在三組鼓組打擊樂中,阿達顯得單薄,直到最後給他單獨solo的機會,樂迷才得以一睹風採,在入場檢票的時候,我收到散發的傳單,那是阿達的新專輯計劃發行,我知道大家這麼多年過去了,起碼一直都在往前走,儘管各自有各自的酸甜苦辣,但這本身就是生活!雙嗩吶也只是一個噱頭,現場並沒有太大震撼,郭進財老師過於低調,但起碼形式上還是實現了交工的「再次重組」,總的來說,如果就儀式感來說,這是場完成度很高的演唱會,大家各司其職,既對過往實現了形式上的表面回顧,注意我的措辭,是形式上的回顧,並沒有觸及到核心,但起碼是完成了這個形式,另一方面逐漸回歸「正常」,這裡的正常更多是指音樂商業的這套,生祥從《圍莊》開始,進入錄音棚,結束過往的野戰錄音,而這次也算是他商業的一次嘗試,3000人門票全部售罄,現場周邊販賣排了很長的隊伍,我替他高興,真的,音樂人要吃飯,交工時代我覺得雖然浪漫,但物質上大家應該挺苦的,特別是最近看到關於生祥的一篇報導,他說當初給孩子買東西,看了兩個品牌,猶豫了半天,還是買了便宜的那一個,很心酸,這可是7屆金曲獎的得主!唱片手工業也沒什麼好歌頌,進入唱片「工業」也不是什麼背叛,我覺得這樣挺好,前提是生祥音樂創作不要因此掉了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