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電影分析之《春潮》
主講人:朱敏傑 胡丹鳳 楊樂
朱敏傑:各位小夥伴,歡迎來到心理圈的爆款脫口秀,專業、有趣、有溫度,吃瓜、學習兩不誤的趣玩心理電臺。我是今天的主播朱敏傑,有的小夥伴也會叫我「朱大帥」,我是趣玩心理的主創,也是全職的諮詢師。今天有兩位嘉賓,一位是我們的常客,是趣玩合作的心理諮詢師,也是資深從事母嬰方面工作的胡丹鳳老師。還有一位是我們的新面孔,是我們趣玩心理籤約的心理諮詢師——楊樂老師。我們今天討論的是一部近期比較熱門的電影。自從新冠疫情開始後,電影院都關門了。很多本該在春節檔上映的電影並沒有按時上映。之前我們做過一部春節檔電影《囧媽》的分析,它選擇的是線上上映,但是這樣選擇的電影還是比較少的,這樣做的經濟打擊還是比較大的。近期,有一部電影在愛奇藝線上上映,而且獲得了不錯的口碑,就是我們今天要講的電影《春潮》。愛奇藝給《春潮》這部電影的待遇和規格是非常高的,沒有VIP會員需要支付6元觀看,有會員也要再付3元,且觀看有效期只有48小時,可想而知,愛奇藝作為版權引進方,對這部電影也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當然,我們挑選這部電影,不僅僅是它比較有個性,做了別的電影都沒做的事,另外我們覺得這部分電影是非常好的可以從精神分析視角探討的。那兩位老師,你們看完電影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楊樂:我看的時候就覺得特別壓抑,頭皮都有點發麻。一開始還是比較溫馨的家庭場面的時候,姨姥姥說到燃指敬佛,我心裡就「咯噔」一下,這得多痛呀!燃指敬佛是《蓮華經》裡提到的,把自己的手指燒了去敬菩薩。南北朝的時候特別盛行,唐朝的時候也有,浙江的普陀山有一個燃指敬佛的遺址,有記載的就有很多高僧這樣做過,到了宋代後是明令禁止的,因為這樣做死了太多人了。
朱敏傑:燃指敬佛要燒到什麼程度,是隨便燒一下嗎?會燒得很嚴重嗎?
楊樂:燃指敬佛,可能會燒出敗血症,雖然只燒了一個手指,但是也死了。還有燃身敬佛,燒著燒著就把自己燒死了。所以後來被禁止了。我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事情,我聽了就很詫異。從燃指敬佛開始,整部片子就是施受虐,非常壓抑難受的。
胡丹鳳:我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第一遍的時候沒有太多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太壓抑屏蔽掉了。我對這個電影比較印象深刻的是裡面用了非常多的隱喻。看第一遍的時候真的還需要一些時間去消化,它信息量很大,你需要去轉個彎或者動個腦筋。就像楊樂說的燃指敬佛,你可能還得去看點相關信息,才能對這個事情有更深入的了解。像是被綁在桌底下拖出來的羊,千手觀音,埋千手觀音的那盆植物開的花,電影最後流出來的水,有很多值得我們今天一起去討論的部分。
朱敏傑:我剛剛看評論區,有小夥伴說印象最深是女主抓仙人球的情節,太狠了。這會讓我想到跟剛剛楊樂說的燃指敬佛的部分是對應的。哪怕我們不去查資料,我們望文生義也知道,好像是燒手指來表達對菩薩的誠意。抓仙人球也是,好像一定要通過給自己的肉體造成一些痛苦,才能去傳達一些無法言說的東西。這是一部三個女性的故事,姥姥、女主、女主的女兒。看了這部電影後,造成大家感覺很壓抑的主要原因是有一個很控制的姥姥。在我看來,她像是一個祥林嫂一樣的形象。她過去可能吃了很多苦,她有很多的委屈和憤怒,她最後就把她吃的所有的苦歸因到她的前夫身上。她只要抓到機會,就會大肆地攻擊這個男人。電影中讓我很心疼的一個片段是,女主在自白中說,你半夜把我拉起來,拉到我爸的領導面前,在他面前控訴我爸,為了博得更多的同情和幫助。我聽到這裡就很心疼女主的境遇,她那麼小就要被她母親利用。這種狀態在我們現實生活中也會經常出現的。按理來說,孩子是比較弱小的,需要我們父母的陪伴養育和照顧。但是很多孩子在他的家庭中,反而替父母承擔了很多。從我們精神分析的視角來看,這個姥姥是非常惡性自戀的狀態,她對自己給女兒造成的傷害是全然不知的。孩子要承擔父母的很多東西,去照顧父母的情緒感受,這從第三代身上也可以看到。女主的女兒看起來很聽話很懂事,但是她在電影中多次扮演了調停家庭矛盾的角色。一個小孩那麼懂事也是一件很心酸的事,懂事不是她的需要,是她的家庭的需要。有一個那麼歇斯底裡的姥姥,一個一直壓抑自己情緒處在崩潰邊緣的母親,她不得不出來緩和家庭矛盾,甚至她有時候也是有意識地對姥姥表達關心和支持。看到這部分我也是挺心疼這個孩子的,她那麼小,反而要承擔家裡那麼多的責任。與其說是她想成為一個大人,她其實是沒有選擇,為了她的家庭穩定,她不得不走到了小大人的位置。
胡丹鳳:她成為了姥姥和媽媽之間體現自我價值和爭奪的對象。但她們在爭奪誰是家裡的女人的同時,一部分的女性功能是被壓抑的。這個姥姥一直指責她的丈夫,指責的最多的部分是性方面的。她之後跟老周在一起要洞房的時候,她說她三十年沒有性生活了,原因是她遭受了很多前夫在性方面羞恥的事情。姥姥那天披了一條紅色的披風,這部分電影裡經常會出現紅色的元素。紅色元素經常會代表女性特質,在我們刻板的性別特徵裡,紅色更多是代表女性。電影中兩次出現長發的穿著紅色裙子的女人,出現的場景非常詭異。我覺得這個女人挺像這個姥姥的。在姥姥同學聚會中提到,姥姥以前是有非常漂亮的長辮子的,後來被剪掉了。長發本身也是女性性特徵的部分。這是不是代表著姥姥被壓抑的部分呢?被壓抑的部分為什麼會被她女兒建波看到呢?
朱敏傑:你在說壓抑的時候,其實女主叫郭建波,這是個比較男性化的名字,這裡就有很多壓抑的部分。在電影中,我們剛剛提到了長發紅衣的「女鬼」,這真的是這部電影中非常非常重要的隱喻和象徵。剛剛胡老師提到了一些。首先,姥姥原來是長發,後來剪掉了長發,長發本身是代表女性身份的部分。紅色我們也會聯想到女性。在電影中,無論是紅披風也好,紅衣女鬼也好,紅色都是深紅的,不是一個鮮紅色,是有些暗的玫瑰紅。西方一直以來會選擇玫瑰紅來傳達兩性之間愛情的欲望的部分。
胡丹鳳:我剛剛也有一個聯想,片名叫《春潮》嘛,女性的初潮其實也是紅色的。它是代表了女性生育能力的開始,與生是聯繫在一起的,也是和水聯繫在一起的。
朱敏傑:對,所以為什麼會有多處暗紅色的部分,它體現的是和性慾有關的部分。女性只有有了月經初潮之後,才真正成為了一個女人,可以懷孕生育了。再回到女鬼的形象上,她穿著暗紅色的衣服,一頭長髮,還有一個場景中她是站在河裡的,河水是流動的。潮也會讓我想到我們之前在「中國性教育」中提到,女性性高潮的時候會有一種生理現象叫「潮吹」。這些要素放在一起,你就可以知道那個女鬼是這個家族中一直被壓抑的女性身份和女性慾望。
胡丹鳳:而且那個女鬼出現的兩次場景是有寓意的。第一次是在公交車上出現的,車子一般我們會寓意人生方向,當郭建波迷失的時候,她可能真的需要看到自己自身的欲望所在,來尋找方向。第二次是在她們撒骨灰的時候,在河中出現了。她媽媽當時說了,我死的時候,我的骨灰也要撒在河裡。生和死在這個時候是有一個交界的。而且對於這個媽媽而言,當她死了,她的那一部分的東西才能流動,她被壓抑的欲望才能升起。這也正好跟影片最後,只有姥姥生病的時候,她那一部分被禁錮的東西穩定住了之後,那些很多壓抑的東西才能夠冒出來。
朱敏傑:這會讓我想到朋友圈裡一直講的話:有的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曾經真正地活過。姥姥就是這樣的一個角色,你看她活得挺好的,挺風光的,她退休之後還在社區裡組建合唱團,還一直拿獎的。包括她也經常參加一些聚會,在聚會中能獲得一些別人的目光。其實,你看她跟家裡人相處的模式,你就知道她內心深處是一潭死水。
楊樂:郭建波中間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媽媽變成了一隻黑山羊,被一群醫生抬走了。首先,黑山羊在《聖經》裡是上帝的子民。黑色的山羊,英文Black sheep是害群之馬,給別人帶來羞恥的人。她媽媽其實潛意識裡是一個深深知道自己羞恥的人,然後通過指認別人羞恥,好讓自己好過一點。她就是非黑即白的人,把壞的部分都投射給別人,好像自己就變成了一個理想化的客體。對於她身邊的人,她說她的丈夫是下流的,說她的女兒是不要臉的,她的孫女是白眼狼,只有她是最好的,是完美的。但她把家裡的氛圍搞得如此難以忍受,其實她才是家裡的那個害群之馬。
胡丹鳳:這個羊也挺有意思的。我們用基督教的涵義去解讀,但是她媽媽其實是信佛的。讓我想到這個夢是有些轉置替換的感覺。
朱敏傑:關於這個羊的部分,我還會有一個聯想,羊跟女鬼其實是對應的。羊是被醫生拖走的,隨時隨地會被宰掉,她看起來是一個人,但其實她是一個牲口,隨時會被人宰掉的,她不具備真正的主體性。她看起來很有主見很有想法很控制,但是她內心深處是一個空殼,她不具備真正作為人的主體性。她的主體性在哪裡呢?在女鬼那裡,那才是她真正生而為人,作為一個人去呈現的部分。顯然,姥姥一直是否認這個部分的。姥姥隱約提到以前是長發,好像這個女鬼是跟姥姥有關的,但在這部電影中,真正看到這個女鬼形象的是她女兒。到最後姥姥得重病了,你發現這個家族裡的動力開始產生了一些變化。因為之前她一直花了很大的力氣,用了各種各樣的辦法,甚至是很惡毒的辦法,要把家族裡流動的欲望給壓抑下去,讓這個家族的動力變得像她一樣,一潭死水。當她重病的時候,她控制的力量鬆動了,有一些變化發生了。電影最後不是各個地方湧出了潮水嗎?這就是湧動的欲望。有一個很呼應的地方,女主的女兒一開始要去參加一個朗誦比賽,這部分跟她姥姥很像的,她姥姥也是一直唱紅歌,根正苗紅的;上場前,她離開了,她跟她另外的一個小夥伴,來到湖邊,慢慢走到湖中,去玩水。這一幕她跟那個河中的女鬼相重置了。這個家族是有變化的,第一代她心裡有這個女鬼的部分,但是她覺察不到;再到第二代,可以覺察到這個女鬼的部分,但僅僅是覺察到,無法成為她;到第三代,能夠和內在被壓抑的女性慾望的部分有一個連結。你發現這個家族在這裡是有一個明顯的進步的。
胡丹鳳:水可能代表著欲望、希望流動的部分,那其實三代人對這個水的反應是不一樣的。影片結尾的時候,很多人都看到了這個水。在病房裡的老周和舞臺上的老年合唱團,他們看到水的時候是驚慌失措的。而那個水正是是郭建波開始可以享受欲望的時候,跟那個盲人按摩師在一起的時候,開始流出來的。到了婉婷的那一代,她們對於這個欲望是追求的追逐的。影片是藉由這三個人反應的是三代人。還有郭建波夢裡的那隻羊,它可能是一隻替罪羊。包括姥姥,還有媽媽,她們都只是一隻時代的替罪羊。你可以把壓抑的這部分怪她,也可以怪去世的丈夫,可以怪任何一個人,但是所有人在這件事上面都是一個替罪羊。我一直在想,闖進來的那些人到底是誰?去核查、緝查的人可能反映的是中國社會中一直存在的那一部分力量,不管是政府的、輿論的,還是家庭中的,我們總是存在一個緝查的制度。在姥姥的那一代,這部分是非常嚴格的,你是沒有辦法有自己的欲望的。你說姥姥是害群之馬吧,其實我覺得她也只是個替罪羊而已,我們卻會把所有的惡的部分都怪到她頭上。
楊樂:我聽你這麼講,我感覺那個幾個人反映的是民族的創傷。片子中女主好朋友的爸爸也講過這部分內容,說他曾經撿了根繩子藏在床底下想要自殺。姥姥同學聚會的時候也說過,因為談戀愛了就被關起來了,要被審查。當時她的命運不能由自己擺布,必須服從國家的安排,從城市裡到農村去工作。她想要回城市去,想要談戀愛。郭建波獨白的時候也說過,你哪有那麼清白,你跟我爸爸在一起,不就是想要回城市去嗎?她有很多無奈,很多羞恥,很多創傷,這些消化不了的痛苦感覺一代代傳下來,刻在了郭建波身上。郭建波很想反叛這部分,卻又真的很像她。
朱敏傑:我有看到評論區小夥伴也在問,這樣一個控制的母親,為什麼不離開她呢?其實在我們生活中,我們會看到老一輩的父母,從做父母的角度來看,他們是挺糟糕的,有一些家庭暴力,或者精神上的折磨貶低。即使如此,哪怕孩子成年了,對父母也是非常忠誠的。這種情況在《春潮》這部電影中也是有一個呈現的。即使這個母親如此不可理喻,施虐地對待她女兒,但是這個女兒還是逆來順受。雖然這個女兒也會表達很多的攻擊性,比如把水管拆了,讓水漏出來,不願意聽從母親意見嫁個好人過穩定的日子。一方面她對她媽媽有很多的忠誠,另一方面,她對她媽媽也有很多的叛逆和攻擊。這在我們的文化中是非常常見的。
胡丹鳳:我覺得可能從三個方面去理解這個部分吧。一方面,郭建波跟她的媽媽內在連接是非常非常深的。她用所有反的方式跟她媽媽連著的。
朱敏傑:這個有點像青春期的感覺。青春期的孩子表面上是叛逆父母,但是他是通過叛逆父母來對抗父母。因為他心裡很深的地方對父母是有期待的。叛逆的本質是對父母無法實現的期待。他內心還是很依賴父母的。所以郭建波表面上呈現了很多對她母親的恨,但是她內心深處還是對母親有很強的依賴和期待。或者倒過來說,她正是發現她母親那麼糟糕,但是她依然那麼期待她的母親需要她的母親,所以她才更加地恨她的母親,因為她離開不了。
胡丹鳳:另外一方面我是覺得,雖然大家好像都會把不好的部分都放在姥姥身上,但是也還是要看到姥姥對這兩個孩子愛的部分。在媽媽沒有辦法決定的時候,的確是姥姥讓婉婷這個孩子留下來的。也因為有了這個孫女,才有了第三代希望的存在,真正能夠去追逐欲望。通過留住一個新的生命,其實姥姥還是愛著她的女兒的。這有點像是郭建波在見她朋友爸爸的時候念的那段稿子一樣。那個時代非常的壓抑,都恨不得要死了,但是看到新生命的時候,還是覺得對這個世界是有所留戀的。我相信有了孩子之後,那個希望的感覺同樣是點燃了姥姥內心很多的部分,所以把這個孩子留下來了。還有,我覺得姥姥對孫女和對自己的女兒是不一樣的。其實這個姥姥對女兒到底怎麼樣,她心裡也非常清楚,她沒有辦法給到女兒一個正常媽媽的愛。所以她把這部分補償在了她孫女身上。我們都知道,隔代養育特別親。
朱敏傑:隔代養育會把很多沒有好好對待兒女的愧疚放在孫子孫女身上。
胡丹鳳:是的,所以我覺得郭建波肯定也有看到這部分,看到姥對這個孫女真的是很好的,所以也會讓郭建波對自己的母親還是有依戀的。
朱敏傑:回過頭來說,從母親的視角來看,姥姥確實是一個比較糟糕的惡性自戀的母親,但是這並不是說她不努力。因為她在當時的時代,她有付出過自己的努力,但是即使她努力了,她活下來了,她保全了自己的家庭,哪怕是一個殘缺的家庭,此時她已經遍體鱗傷了。所以她後半輩子都是活在了一個像祥林嫂一樣的狀態中。某種程度上,在母親保全自己但無力再往前的基礎上,女兒是承接了這樣的部分,在母親的部分上繼續去努力,孫女又在郭建波的基礎上繼續去努力。這個家族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很努力的家族,每代人都不完美,每代人都帶著殘缺,但是每代人都帶著成為一個完整的人的希望,希望從一個被宰的羔羊的狀態到一個女人的狀態,她們都是帶著這樣的希望走在人生的道路上。從這個角度來說,也是挺可歌可泣的。家族的命運都是連在一起的。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帶著我們的父母,甚至是我們的祖輩沒有處理好的議題來到世界上的。父母的人格狀態就是孩子的起跑線。當父母有很多沒有處理好的議題時,你不去面對不去處理,你的孩子就要面對,這是一種「父債子償」。這也是家庭系統動力很神奇的地方。
胡丹鳳:我最後還是想到「血濃於水」。血裡面真的有太多你生下來必須承接的部分,就像朱老師說的這部分。雖然很無奈,但是又是必經的這條路。這也是我們看這部電影比較無奈的部分,有些東西你是不得不承接和接受的。
朱敏傑:因為你就生在這個家族之中。你越逃避,它反而越支配你。這會讓我想到很多學了一點精神分析的人,或者是有偏見的人,他們就覺得精神分析一直挖原生家庭,這有什麼用。我覺得這樣想的人不是真正了解精神分析的人。精神分析讓你了解你的原生家庭,探討你原生家庭的這些議題,其實不是為了讓你控訴你的原生家庭,控訴你的父母,而是為了讓你能夠清楚你的父母你的原生家庭帶給了你一些什麼東西。只有當你真正地面對這個部分,哪怕這個部分是很糟糕的,哪怕一段時間中,你會對你的父母很生氣,很控訴你的父母,這個階段肯定會有,但是這不是我們最終的目的。我們最終的目的是讓你看清你的原生家庭帶給你的影響,你只有看清了你身上的來處,你才不會被無意識的原生家庭的東西所支配。這個在電影中也有一個隱喻,她的女兒到後來有了一個成長,可以去水裡面玩,可以忠實於自己的欲望,不去參加那個根正苗紅的朗誦比賽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姥姥生病了,好像固定這個家族的一些力量就喪失功能了。在姥姥生病之前做了什麼呢?郭建波和她的女兒離開了姥姥家,她們兩個真正發生了一次連結。郭建波還帶她女兒看了她小時候住的房子,換個詞就是祖宅。我相信在這樣的一個過程中,不管是重新建了立郭建波和她女兒之間的連結,還是郭建波帶著她女兒一起回看了家族當中過去不願意面對的部分,到後面這個家庭的動力就改變了。先是姥姥生病住院了,去不了那個根正苗紅的合唱比賽了,然後郭建波能夠享受欲望了,女主的女兒也不去朗誦比賽了,這些都是跟女主和她女兒有這樣一個回看家族和過去連結的行為有關。
胡丹鳳:包括郭建波在醫院裡,雖然她不是直接對著媽媽說的,但是她對著鏡子裡的媽媽說的。我當時就在想,或許她對鏡子裡的媽媽說的話,就是她小時候一直希望對媽媽說的話。當她能夠表達出對她媽媽的很多不滿的時候,我們內心對於恨的部分能夠流露出來的時候,也真正能夠在愛的部分有一些連結。這一段的獨白我覺得也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她們最後能夠有所鬆動的原因之一。
楊樂:她不用再通過軀體表達,不用再自殘,很壓抑自己,可以說出來,後面就可以改變了。
朱敏傑:她能夠說出來就代表她能夠言語化,意識化了。意識化程度高,就能夠流動。她之前表達對她媽不滿的方式不是意識化的,而是有很多付諸行動。包括我們之前提到了燃指敬佛也會有一個類似的意思在裡面。我對菩薩的忠誠我無法言說,我只能把自己的手指燒掉來表達這部分。如果我們能夠把這個地方越來越意識化,越來越言說這個部分,其實才可以真正地讓我們內在的感受流動起來,讓我們不會去做那些讓我們衝動和後悔的事情,讓我們的生活慢慢進入正軌。這裡體現的是一個意識化的重要性。我們是一個心理諮詢平臺嘛,回到我們的專業當中,做一個長程的精神分析取向的心理治療,我們幹的就是這樣一個事情。增強你的意識化水平,你能夠去回看你身邊發生的一些事情,也可能是你的家族或者你父母跟你的互動中發生的事情。當你慢慢地看清楚這些部分,你才能夠讓你的生活慢慢地恢復正軌。
楊樂:不要有太多的下意識的行為,不要太多的付諸行動,你知道你在幹什麼,意識化之後真的會有改變。
朱敏傑:這也會讓我想到很多夫妻相處中有很多的衝突,很多的吵架,甚至是冷暴力,它背後都有很多無法言說的東西。為什麼我們要通過這樣不愉快的方式去表達自己呢?因為我們沒有辦法通過正常的方式去言說自己。這個地方跟意識化程度不夠是有關的。
楊樂:他首先是跟自己的感覺很斷裂,只知道有一團東西在那,沒有辦法說。等他慢慢地能理清楚那團東西是什麼,是憤怒,是生氣,是失望,意識化程度提高了之後,反而就能夠好好溝通了。
朱敏傑:一些剛學心理學的人會說,老師我在人際溝通方面有些問題,能不能推薦一些溝通的書。我會覺得挺難回答的。我不覺得你通過哪本書就能學會心理溝通的技巧了。當你發現你無法溝通的時候,與其說是技巧的缺失,其實是你陷落在一種情緒當中,你無法把它意識化,你陷入其中無法自拔,也無法言說自己,最後只能用一個比較糟糕的甚至是比較有破壞性的方式在關係中做出一些應對。本質上,是因為你意識化程度不夠,而不是溝通技巧的缺失。與其是提高溝通技巧,更重要的是你要了解你自己。最後評論區好多小夥伴在問,長頸鹿的隱喻是什麼。我不知道你們兩位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胡丹鳳:長頸鹿最大的特點是脖子長。郭建波理論上可以比她媽媽看得更高更遠的,因為她是一個記者。但是她現在的命運也沒有改變多少,她還是挺沉默的,沒有辦法發聲,被玻璃框給框住了。她們三個都在裡面,被禁錮住了。即使你在一個新的年代,你有一個更高的視野,你有一個更廣的天地,但是你依然是被一些無形的東西給框住了。這是我的一個理解。
楊樂:我可能沒有胡老師想的那麼深。我感覺是看到動物園裡三個相親相愛的長頸鹿,孫女被感動了。她看到她的好朋友一家原來可以那麼溫馨快樂,媽媽給女兒穿漂亮的衣服,爸爸抱著女兒唱歌,而她從來也沒有過這樣溫馨快樂的體驗,她就特別羨慕和期盼。我覺得可能這個部分更多一點。
朱敏傑:還有一個小細節,她的同學穿上好像是朝鮮族的衣服,在跳舞的時候,那個衣服就是深紅色。包括後來她後來在家裡搞來了深紅色的布,披在自己身上,這當中其實也是一個慢慢能夠找回女性身份女性慾望的過程。所以這個電影真的是有很多隱喻在裡面,可以多看兩遍的。好,那我們今天就先到這裡了。歡迎大家繼續關注我們趣玩心理公眾號,之後還會有更多精彩活動哦!
趣玩出品 必屬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