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眾號第25篇)
hi,好久不見。早睡覺。
1.
來臺沒幾天,就出門徑直去了女巫店,日後又自己坐捷運到西門町,甚至企圖從敦化南路經過大安一路跑向復興。
所有這些地方串聯起來不過關於一個人,張懸。或者叫焦安溥。
「如果我看過你看過的世界,走過你走過的路,是不是就能更靠近你一點?」大約就是這樣。
我沒有拉著同伴,畢竟任何有關實踐私人儀式感的行為,要麼看起來很蠢要麼聽上去很矯情。
可真若強說蠢說矯情,我是認的。
只是那些言語在個人情懷被滿足後,已經顯得沒太有殺傷力。我可是真惋惜「情懷」二字在語言通貨膨脹中飽受摧殘。
站在西門町大華路巷口,那是張懸09年《城市》專輯的封面,儘管旁邊店鋪早已變樣,還是會感覺很奇妙。在同一個位置,同一個角度拍了張照片,只寫,「Your City」。
哪怕來來往往的行人,哪怕發出的社交網絡,沒有一個知曉我此刻立在那裡的心情,我還是很開心,一個人走著路會不自覺偷笑的開心。
有時也會自嘲我喜歡的人未免太多了,哪個拎出來都能扯篇小論文。可又忍不住為自己開脫,誰規定只能愛一個人了?或誰規定必須愛很多個?
這樣一想就心安理得多了。
可是有一點我想坦誠,或許有點殘忍。
其實對誇讚過的人我並沒有你們想像中的忠誠,我只是比較擅長發現她們身上的美好,恰巧還能描述下來。
而藉此成全的,是我自己。在不同人生階段被她們打動過、安慰過的自己。
所以我選擇記下來作為報答,當作她們身上的光在我這裡的反射。
2.
提到張懸,相比她被低估的音樂才華,更多人所熟知的是她和青峰間超越愛情的友誼。
那年「海洋音樂祭」後臺,張懸拍拍青峰肩膀說,「我這個夏天過得很糟,希望你能幫我過一個很棒的夏天。」
所以有了《無與倫比的美麗》裡那句啊「你知道當你需要個夏天,我會拼了命努力。」
很多人都在講,如果我是張懸,你會是吳青峰嗎?可我一直覺得,太多人根本就做不到像張懸。
張懸怎樣?
青峰喝醉酒逃走,過後蔡康永笑他,愛不到就信義路狂奔唉。其他人都象徵性地追了追,只有她啊,傻到跟在青峰後面一直跑。
會很害怕上電視節目,會為麻煩別人而自責,會擔心自己有沒有消費吳青峰跟張鈞甯,會當朋友偷光她家東西、再當禮物送時還高興到完全沒發覺。
這些都是《康熙來了》三個人講過的。
就這樣一個人啊,在臺上抱著吉他唱歌超酷,到臺下又超愛哭。總是絮絮叨叨說好多話,一直倡導交流溝通,卻也老表達不清自己觀點,於是被誤解被批鬥。
人們習慣羨慕那個看起來在享受青峰無限寵溺的張懸,可在青峰眼中,她才是當自己是個逃兵時願意掩護他的焦安溥啊。
每段看似不對等的關係裡,勢必有不為我們所知的羈絆。
她一定在某個時刻曾無比堅定地做過他的英雄,所以才換來青峰斬釘截鐵指著安溥說,「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會欺負她!你不覺得這世界病了嗎?」
「聽說我今天是生日禮物。」「我全部的愛都屬於她。」「我愛你。」
張懸演唱會那天正好是她生日,青峰偷偷來給她慶祝,他說謝謝大家都這麼照顧安溥。他叫她安溥。
那人在臺上泣不成聲,那人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笑說,「在臺上連抽菸喝酒都不怕的人,有在怕哭掉假睫毛哦。」
你看人世間的關係哪裡是三情說得清的,無非是我們相愛,就算數。
3.
前幾年張懸因為一些很奇怪的言論冷卻下來,主被動都有,以致北京演唱會取消。在我有能力有機會去見她一回的時候,大家合力用莫須有的罪名將她罵回了臺灣。
對此我耿耿於懷,且覺得特別不可思議。
但我不敢說哪裡不對,或者說我當時沒有足夠的理由去反駁哪裡荒謬。直到現在。
對於那樁舉旗事件,如今看來再簡單不過。有些事情你的確要身處那個環境,才可以去理解。
因她接受了前排歌迷送的青天白日旗,民粹加持便給她扣一頂臺獨高帽。
可是當你真正來到臺灣,去生活去感受,你發現她接受的不過就是一種家鄉的認同感,在這裡那面旗隨處可見,也正是這面旗幟代表的政黨承認並堅守兩岸統一「九二共識」。
這是其一。其二是她對留學生「no politics today」的回應態度。
其實來臺灣後的這段時間,我感到非常沮喪。以我個人的立場,當然認為臺灣理所當然是屬於中國的一部分。
但我們都不能無視一個現實問題,就是兩岸存在短時間內難以逾越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語境。這份差異甚至比兩個國家間還要巨大。
我們在以「不談政治」為政治正確的政治真空中,而他們已經走向街頭踐行了無數次自身權利的爭取。
他們壓根就不迴避政治,因為他們覺得衣食住行就是政治,你怎麼可以迴避它?你不找它,它也會自動找上門。
因此她們不覺得這是禁忌,我意思是,在她們的文化語境中,政治是可以被討論且被質疑的,這是她們的自然權利。
所有一切「唱歌就好好唱歌,不要牽扯政治」的話語,在他們看來都十分匪夷所思。任何公民都有表達政治態度的自由,藝人怎麼就不可以了?
所以本質來說,那根本就不是一國兩國的分歧,而是文化語境的分歧。張懸好死不死,成為了該分歧的箭靶和犧牲者。
她又解釋不清楚,只能留青峰在自己演唱會上,對呼喊張懸的大陸歌迷無奈說,「你們當初把她罵走,她哪敢回來。」
就這樣一個人啊,還在為同性婚姻平權不斷發聲,「法律不可為偏見服務」,囉哩囉嗦講3個小時,為什麼我喜歡的人都是愛笑的話嘮。
她是個聰明人,完全可以單靠才華賺賺大家錢,不誇張講,有她在,華語獨立音樂哪有現在這些偽搖滾偽民謠的份。
《玫瑰色的你》《南國的孩子》無論創作背景還是歌詞深度,先不管作曲(這點他們更沒法比),都甩所謂小眾抵抗音樂無數條街。
但是她沒有。她選擇了一條比較困難的路,她說,希望因為我們的努力,可以讓這個社會變好一點點。
而我希望,大家有時間能去看一下14年她在《一席》的講話,她就話很多,可是總歸真誠。
4.
15年潮水箴言告別演唱會謝幕詞:
「詩人放過夜裡的筆,眼睛放下相機,一杯茶留在客廳,放走蒸汽。我們除了和彼此活在當下,不肯再做別的事情。
吾愛,人心不需印證,如同世界上唯一的,我們,像是想家的根不用泥土,它自己生長,活著,我愛你,這就是我的生命。」
我再次沒能見證這場釋懷,終究是遺憾。
17年我來到她的城市,她卻關了臉書,關之前留一張胸前寫著「溥」的卡通自畫像,旁邊是「2018見!Bye~」
再再次,完美錯過。
聽說明年她會重新出現,這大概是我近來最想看的一場演出了,想想就覺得生活有期待。挺好。
作者微博@楊矗矗
活過,愛過,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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