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挺難熬的。
各行各業都受到了疫情的影響。
陳奕迅沒工作的日子持續快一年了;
郭麒麟上半年一口氣參加了近10檔綜藝,德雲社沒有演出也辦了自己的團綜;
郎朗則直接取消了三十多場演奏會,沒了工作不得不在各大綜藝節目中奔波......
但也有些人沒選擇綜藝。
而是專注創作了一本可以聽的《疫情音樂日記》。
他就是宋思衡。
宋思衡是我國80年代崛起的最有成就的鋼琴家之一。
1996年,年僅十四歲的他就在北京全國鋼琴比賽中獲得冠軍。
之後宋思衡在英國利茲、愛爾蘭都柏林、法國巴黎、中國上海等重大國際比賽中獲獎,先後七次拿到國際冠軍,並創造了這些比賽中華人的最好成績。
特別是在2004年法國舉行的國際五大賽事之一,第六十一屆「瑪格麗特·隆國際鋼琴大賽」中,宋思衡歷史性的成為了70年來第一位摘取桂冠並囊獲多項特別獎的中國人。
去年年初,宋思衡在美國巡演,第一站是佛羅裡達。
其實那之前他就已經被診斷出高血壓,醫生勸他最好在家休息一陣。
可他沒聽,揣著一堆藥就坐上了飛機,想著回來再調整。
音樂會彈到柴可夫斯基《第一鋼琴協奏曲》的時候,宋思衡感覺自己已經頭暈到不行,幾乎是靠著下意識完成了剩下的演奏。
最後從臺上下來,他兩個手扶著牆壁虛弱到完全不能移動。
「太可怕了,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遇到這麼可怕的事。」
宋思衡現在想起還會後怕。
佛羅裡達州淑女湖摩爾斯音樂廳
那一瞬間的無力與無助,深深印在了他的心裡。
這病說到底,最主要的誘因就是工作忙,累的。
於是從美國回來後,宋思衡直接取消了近三個月的音樂會,乖乖在家呆了好一陣。
也是從那時起,為了讓自己就心情平靜下來,他開始了創作。
宋思衡最開始對作曲這件事沒什麼信心,就是打發時間隨便寫寫。
但他的好友霍尊總是對他用激將法。
宋思衡&霍尊
比方說他們一塊兒聽坂本龍一、大貫妙子,聽得著迷、喜歡得不得了,霍尊就會調侃宋思衡說:「你寫得出伐啦?」
霍尊越是這樣講,宋思衡越想要寫給他看。
「虛榮心有時候也不是壞事,它會助長你的樂思跟創造性。」
今年一月初,宋思衡去了趟武漢,回來之後就發生了新冠疫情。
才觀賞過的長江大橋和黃鶴樓,就這麼被淹沒在無跡可尋的病毒之中,他心裡挺不是滋味的。
然後1月23日武漢「封城」,感染人數持續上漲,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
宋思衡的音樂會被取消了大概30場,但他卻挺開心。
終於不用忙得連軸轉了,他有了難得的休息時間。
正好這時霍尊找到他,希望他幫忙寫首歌。
宋思衡在這段時間聽了好些唱片,跟霍尊交換了想法後,決定寫一套組曲。
這套組曲正是《疫情音樂日記》。
《疫情音樂日記》這張唱片一共有15首歌,用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記錄了整個疫情的過程。
比如《回上海》是宋思衡在春節前回家的車子上創作的。
外面的世界被疫情搞得翻天覆地,好像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後在2月份,宋思衡聽說一個武漢的朋友因感染新冠病毒去世。
那天夜裡,他一口氣寫完了《悶》。
他沒法去看朋友,也不能說句再見。
只有音樂能幫他。
《第一次直播》這首歌,是為了一個武漢粉絲創作的。
身處疫情風暴中心,這位粉絲的情緒很不好,宋思衡就跟他彈琴,跟他聊蕭邦、莫扎特。
他只是希望通過自己小小的努力,能讓武漢的朋友們得到些許慰藉。
「禁足」了兩個月後,宋思衡第一次下樓,才驚覺春天不知何時已經來了。
他看到一樹淡粉色的櫻花下,有小女孩在奔跑。
《春天裡的第一棵桃花樹》,是我們愈發鮮豔的希望。
後來疫情得到控制,終於可以恢復正常生活的時候,宋思衡的牙卻發炎了。
他跑到九院拔牙,沒成想牙疼勁兒還沒過去,就看到新聞說九院有一例確診病例。
那心情簡直就像做過山車一樣,《拔牙》就這樣誕生了。
待到一周後,牙消腫了,能吃能喝了,就又寫下了《拔完牙一個星期》做紀念。
「這也是裡面最快樂的一首曲子。」
相信那種快樂,拔過牙的人都有體會。
《晚風》的靈感則來自於《古畑任三郎》。
那夜宋思衡正在用望遠鏡看星星,剛好電視裡傳來了這首童年的歌。
他望向宇宙,但耳朵裡滿是舊時光。
在記憶和靈感的碰撞下,誕生了《晚風》。
在《疫情音樂日記》整套曲組中,你會感覺到這件終將寫進人類歷史的大事兒,變成音符在耳邊輕聲做著自我介紹。
那裡有你曾經經歷過的故事,也有你細微的感情變化。
有時候音樂並非什麼高深莫測的東西。
它也可以很接地氣,就像你生活自帶的BGM。
7月的上海夏季音樂節,宋思衡帶來了他的《疫情音樂日記》,還有霍尊跟他的精彩合作,反響甚好。
其實像這種對鋼琴家來說「不務正業」的事兒,宋思衡可沒少幹。
宋思衡13歲就考入了上音附中。
後直升上海音樂學院,在此期間跟隨我國著名鋼琴教育家盛一奇教授學習。
2002年,他拿著自己參加「上海國際青年鋼琴大賽」贏來的獎金,前往法國巴黎高等師範音樂學院深造,師從馬利安·裡比斯基教授。
能前往孕育古典樂的歐洲大陸求學,他開始期待自己20歲的全新生活。
有一次宋思衡做計程車旅行,路程遠他有些無聊,見司機師傅在聽巴洛克音樂就想搭句話聊聊天。
「一般樂迷都是聽浪漫、聽古典,聽巴洛克的挺少的,您怎麼喜歡巴洛克呢?」宋思衡問。
「這叫巴洛克音樂嗎?我並不知道。」司機師傅回答地很客氣。
「您不知道,為什麼聽這個呢?」宋思衡又追問。
「我就是覺得很安靜罷了。」
聽司機師傅這麼回答,宋思衡一下有些尷尬,沒再好意思多說。
但法國民族對安靜的熱愛深深印在了他心裡。
在創作《疫情音樂日記》的時候,宋思衡也有提到這個觀點。
他說:「最好的音樂不僅僅是讓人振奮的,最好的音樂也是可以讓人睡覺的。」
這是宋思衡的第一部原創音樂作品。
裡面的15首樂曲給人以舒緩、柔美、安靜的感覺,就像是朝陽初升時的校園,或者深夜靜謐的荷塘。
那是一個讓你願意酣然入眠的世界。
2003年,宋思衡打算利用空閒時間,先去都柏林參加個比賽,然後再報幾個夏季大師班,一邊學習,一邊在歐洲各地逛逛。
他隨便揣著幾百歐就上路了,可過了段時間才發現,錢根本不夠花。
為了繼續遊學,他只能算計著每天如何用1歐元生活下去。
宋思衡受邀前往巴黎波蘭文化圖書館演奏
吃飯還能簡單湊活一下。
旅館肯定是住不起的,只能在公園之類的地方跟流浪漢睡在一塊兒。
那是歐洲最熱的一年,僅法國就有上萬人死於熱浪之中。
這樣的天氣對宋思衡來說倒還算不錯,天天都是豔陽高照,至少不用擔心下雨天沒處藏身。
到義大利貝加莫的那天是個晚上。
宋思衡隨便找了個教堂屋簷下的牆角,將裝著晚禮服的包枕在頭下,就那麼躺著。
貝加莫是山城,會讓人覺得離天空特別近。
貝加莫
那夜沒有一點兒雲彩,帶狀發著光的銀河系在眼前鋪開。
那是他在都市從未見過的景色。
然後,身邊的流浪漢唱起了歌,是一首聽不懂的美聲歌劇。
就在那一瞬間,宋思衡發覺,原來一個人想要感到幸福是如此簡單。
這幾乎影響了他日後對音樂的理解。
「我感覺人只有在沒有很多物質壓抑的階段,感官才會變得異常敏感。」
原來,你人生的每一刻都組成了如今的自己。
第二年,宋思衡參加了在法國舉行的國際五大賽事之一的第61屆瑪格麗特·隆國際鋼琴大賽。
他在360位參賽者中脫穎而出,歷史性地成為了第一位摘取桂冠並囊括多項特別獎的中國人。
拿獎之後,不少歐洲樂團聯繫他,希望能請他演出。
然而,宋思衡並沒有繼續留在國外。
他選擇回國,走了條與眾不同的路。
2008年,宋思衡去到廈門愛樂演出。
那邊有個朋友將日劇《交響情人夢》安利給他。
日劇《交響情人夢》
這部劇中的BGM用的都是古典音樂。
它的大火讓日本的年輕人對古典音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宋思衡覺得這個形式很不錯,於是與朋友合作完成了《交響情人夢》——他的第一場多媒體鋼琴獨奏音樂會。
當時很少有人做類似的嘗試。
音樂廳見觀眾反響不錯,都來聯繫宋思衡希望他再辦兩場。
但同時,對他的質疑聲也不少。
有些專業人士指責宋思衡「譁眾取寵」「不務正業」。
他們說,視覺的強勢介入,會破壞音樂的想像力。
他們說,像宋思衡這樣的鋼琴家,去弄些「用不著的東西」,真是可惜了。
面對這些質疑和指責,宋思衡並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將他的多媒體音樂會越做越大。
在《交響情人夢》之後,宋思衡又嘗試了與蕭邦人物故事話劇相結合的《蕭邦·愛》音樂會;
與黃石老師的彩鉛繪本相結合的《咪咪嚕外灘迷失記》音樂會;
以及與村上春樹作品相結合的《尋找村上春樹》音樂會,都得到了相當熱烈的反響。
「我有一個特點,喜歡反著來,逆向思維有時候會讓你突然看到很多平時看不到的東西。」
但這並不是非要跟誰較勁的意思。
而是希望自己能隨時隨地保持清醒、不被「固有想法」控制的一種態度。
「午夜兇鈴之父」鈴木光司也曾說過:
「如果害怕別人抱怨,就寫『既有美麗的花,也有不美的花』,這基本就是廢話。讓所有人都認同的文字稱不上表達。」
顧忌太多,就難免平庸。
今年這張《疫情音樂日記》其實也出於同樣的想法。
它既不是古典樂曲,也算不上流行音樂。
它只是宋思衡用音樂描繪的他眼中的世界,是他觀察到的生活中的一點一滴。
沒人能脫離他的時代單獨存在。
我們是時代的見證者,也是參與者。
大到全國形勢,小到老百姓的一點喜悅悲傷,如果我們這個時代需要有人記錄,那音樂責無旁貸。
宋思衡說:
「古典音樂絕對是偉大且永恆的,可它雖然可以講出全人類的悲歡,卻無法將我此刻內心的感受明確表達。」
「曾經的演奏家也都是作曲家,貝多芬,莫扎特,蕭邦......這個能力在20世紀消失了。現在讓我們再一次復興這個偉大的傳統吧。」
他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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