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啓超
作為開啟中國近代思想大幕的一代「百科全書式的人物」,梁啓超眾多關於思想啟蒙、思想解放、思想新變的精闢觀點和著名論斷,已經成為近代以來診治和療就國民思想痼疾的妙藥良方,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始終受到人們的熱情追捧和廣泛關注,對國人產生了驚世駭俗的影響和警醒啟悟的作用,正如現代著名文學家、學者郭沫若所評價:「在他那新興氣銳的言論之前,差不多所有的舊思想、舊風氣,都好像狂風中的敗葉,完全失去了它的精彩,」近現代史上的許多「青少年——無論是贊成或反對,可以說沒有一個沒受過他的思想或文字的洗禮的。」
學識淵博、貫通新舊、縱橫中西的梁任公極為重視思想的力量和觀念的功效,其在《國家思想變遷異同論》一文中這樣寫到:「思想者事實之母也。欲建造何等之事實,必先養成何等之思想」,「凡一國之進步,必以學術思想為之母」,「思想自由之門開,而新天地始出現矣」。梁啓超視思想為孕育事業生機、開創工作新局的先導和引擎,將思想作為助推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的原動力和內驅力,在其洋洋1600萬字的著述中,對思想的社會價值和人文效能給予了充分肯定和極高評價,認為只有對國民進行思想啟蒙,用新思想教育國民,克服他們從舊社會帶來的舊習氣,才能使他們蛻變為具有新道德新風貌的「新民」。梁啓超關於思想作用和價值的論述,概括起來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
不以古人為尊和不受前人左右
飲冰室主人曾在《新民說》一文中告誡國人「勿為古人之奴隸」,在《國民十大元氣論》一文中提醒國人:「非古人之法言不敢道,非古人之法行不敢行,此奴隸根性之言也,夫古人自古人,我自我……以古人之腦筋為腦筋,不過一有機無靈之土木偶。」在梁啓超看來歷史上的任何前賢先哲,由於其視野、眼界和思路不同程度地受到時代條件的束縛和制約,人們充其量只能是「匡一時之弊,規當世之利,而決不足以範圍千百萬年之後之人也」,並以孔子教人擇善而從作為例證,指出不經過「擇」是無法認識和掌握「善」的。特別他是在《歐遊心影錄》中明確提出「只這個擇字,便是思想解放的關目」。梁啓超在著述中反覆勸誡和再三啟發國人,不僅要對前人的觀點進行審慎分辨和理性選擇並據此發表批評意見,而且要敢於破除古人陳舊觀念的束縛和匡限,在此基礎上更新思想、放開手腳。
二
不要成為世俗的僕役和奴婢
梁啓超終其一生最大的貢獻就是推動中國近代社會的思想啟蒙,他關於思想啟蒙的論述不乏精闢見解和獨到闡釋,迄今仍呈具發人深省的意義。梁啓超遊記體哲學著作《歐遊心影錄》中寫到,國人在封建專制下形成的國民性長期以來受到世俗社會的壓制和束縛,「非悉數解放,不能樹立。祖宗的遺傳,社會的環境,都是莫大的力量,壓得人們不能動彈,」因此他在《新民說》中叮囑世人「勿為世俗之奴隸」,指出凡是盲目跟風、人云亦云、恪守陳腐觀念等行為,均為世俗壓制和束縛的具體體現,指出我國古代民諺俗語所說的「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袖,四方全幅帛」就是對盲目仿效者的莫大諷刺;認為「一犬吠形,百犬吠聲」則是淪落到極為可悲的境地了。梁啓超針對近代人們的思想狀況,將固守舊風氣的人劃分為三類群體:第一類是困縛於風氣之中者,第二類是跳出風氣之中者,第三類是跳出舊風氣而後能造成新風氣者。他最為欽佩和讚賞的是第三類,並在《國民十大元氣論》一文中寫到:「夫世界之所以長此不滅而進化者,賴有造新風氣之人而已,」進而鄭重提出凡是有志於創造新時代、新風氣的志士面對世俗濁流應該具有「狂瀾滔滔,一柱屹立」的超拔風範和凌然氣概。
三
在困境面前不要消極悲觀,更不能無所作為
梁任公在《新民說》一文中勸誡和告慰人們:「勿為境遇之奴隸」。他所說的「境遇」主要是指逆境、困境、險境,指出凡有志於革新之士,經常會遇到這樣的困難或那樣的挫折,因而他以《新民說》勉勵和激發人們,不要被暫時的困難和挫折所難倒,而是要以義無反顧的勇氣和毅力,「鑿榛莽以闢之,烈山澤而焚之」,不斷開闢新的路徑。梁啓超始終對社會歷史發展的願景報以樂觀態度秉持堅定信心,他在《自由書·論成敗》中指出:「天下進化之理,未有窮者」,在《中國專制之進化論》中認為歷史發展「日邁月徵,進進不已」。對於那些因一時困頓艱窘而志氣消磨盡淨、看不到光明前途的人,梁啓超表示深深遺憾和深徹痛心,他在《新民說》中引用宋代詩人邵雍的兩句詩「卷舒一代興亡手,出入千重雲水身」,以此引導和鼓勵國人爭做叱吒風雲的鬥士,勇敢地承付其民族復興和國家強盛的歷史重擔,積極投身於社會變革的主戰場和第一線。
《新民說》
梁啓超上述三個方面的觀點、認識和主張,在當時社會無疑是積極的,對社會發展起著有力的推動作用。在這三點中,關於不盲目信服古人和效仿前人,不對世俗隨波逐流,都是要求人們加強內宇宙建設、強調自我潛能的釋放與發揮;而關於不被困境所懾,則是提倡無所畏懼的拼搏意識和進取精神。
只有敢於和善於打破各種陳舊思想的條條框框,徹底摒棄世俗迷惑和功利幹擾,不斷磨礪堅韌不拔的意志和不屈不折的毅力,人們的主觀能動性才能得到充分發揮,思想才能得以徹底解放。正如梁啓超在《新民說》中所主張,要做到這幾方面,關鍵在於保持精神思想的獨立與自由。他說:「自由者,天下之公理,人生之要具。」「獨立者何?不借他人之扶助,而屹然自立於世界也者,人而不能獨立,時為奴隸。」「故獨立性,孕育世界之原料也」(見《國民十大元氣論》),指出只有把前人、世俗、境遇對「真我」的束縛「一層一層的打掃排除」,人們才會獲得精神思想上的真正獨立與自由,才不會做古人、時俗、境遇的奴隸,思想解放也才會更加徹底(見《歐遊心影錄》第28頁)。不可否認,在梁啓超對思想價值所作的各種研判中,大都閃爍著中國古代心學和西方柏格森生命哲學的影子,但在烏雲籠罩、萬馬齊喑的近代中國,與其摒棄和拒絕思想,不如讓思想來振奮和刺激國人麻木的心靈和疲弱的神經,正像帕斯卡爾所強調:「我們的全部尊嚴就在思想!」
(作者系哈爾濱工業大學兼職教授、黑龍江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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