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經過了上半年疫情肆虐的憋悶,「易水全域藝術駐留計劃」給了我一次難得的機會,能夠走出房子,去到廣闊天地撒個歡。這真是好極了。
說起「易水」,一開始想到的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然而7月的易水卻儼然一派華北江南的風光,景致奇秀的易水湖、雄健壯闊的狼牙山和神秘幽僻的清西陵,處處都是郊遊的好去處,似乎只有在夕陽餘暉的渲染中,才能將故事裡的悲壯和眼前的景象疊加起來。
我們駐地所在的田崗村,四面環山,疏離於城市。當地的許多老屋是由石頭壘建,多山多石的土地耕種不易,生活艱辛。山裡發展的緩慢與外面的城鎮化進程所產生的巨大差異,造成了這個村落的空心化和老齡化。
這個村子裡的許多物質痕跡呈現出新舊景觀雜糅滲透的局面:有太陽能供電的路燈,也有搖軲轆取水的井口;有重型機械在架橋鋪路,也有驢騾拉磨人推石碾;有土屋石牆的農家宅院,也有鋼筋水泥的公共建築……正是因為這種衝突的張力,當下的田崗村像是一個劇場,也是一個價值和文化正在發生轉化的現場。
我在駐地期間曾看到村民使用軲轆和碾子,這種軸心運動的驅動方式讓我聯想起八音盒玩具的工作原理。人們曾經用這種簡單的動能轉換裝置,為生活和勞作帶來便利。如今,我想讓人們用這個熟悉的動作,去收穫一段音樂,一點樂趣。
宋建樹-《捕風者》-40×20×20cm-光敏樹脂-2018宋建樹-《捕風者》-400×200×200cm-聚脲、保麗龍-2018通過數位技術捕捉舞者的一段動作,使之凝結成雕塑。其形體起伏不再由解剖結構所支配,而是被數據坐標所主宰。這是身處數字時代的我對身體和身份屬性的重新「凝視」。突破肉眼極限的設備,超越大腦速率的算法,已然演化為「人」的延申,人與物質的相互作用模糊了主客體的邊界,關於「我是誰?」的迷思更像是飄在風中的氤氳,模糊又魔幻。
宋建樹-《三秒半落地》-尺寸可變-鋼筋-2015-局部10根相同長度的鋼筋因各處不同的應力條件下而形成不同的弧度,各自獨立而又相互交織,共同虛構了一個仿佛是時間暫停的場域。觀者的目光划過其中任意一條拋物線所用的時間差不多是3.5秒,這段時間意味著觀者的目光從擲出到落地,也意味著感覺中的時間流從暫停到恢復。
宋建樹-《一公裡塔》-300×127×127cm-鋼筋焊接-2014
將1000米長的不鏽鋼條盤旋焊接成一座3米高的塔形圓錐體。一條長度、一段距離在我的思維裡本來是兩點之間一條直線的形象,當我試圖改變這種用直線來呈現長度的概念時,我想到了盤山公路——通過蜿蜒使得一條直線具備了空間的維度,後來我選擇把它做成一個盤旋而上的尖錐,通過計算並約束其直徑使它的高度達到3米,這是我為一公裡的長度做的一個紀念碑。
宋建樹-《上帝的手》-180×120×740cm-槐木-2011
宋建樹-《上帝的手》-180×120×740cm-槐木-2011-正面/側面在高迪眼中,曲線屬於上帝,直線屬於人類。我把一顆死去的槐樹削成幾何狀的表面,通過對其自然的有機外表進行否定,我試圖通過這個形式來發問——這是一棵樹還是一塊木頭?它是造物者的還是人工的?它到底是一次對話又或是一場合謀?
宋建樹-《最後》-525×115×90cm-槐木-2010在一顆死去的樹木筆直而修長的樹幹中,我發現了一種隱喻生命的純粹與頑強的形式。人們終其一生用各種方式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但存在本身是不需要意義的,或者說存在本身就是意義。就像這棵樹為了不斷長高爭取更多的陽光就得開枝散葉,拼命擴張,但對於一棵樹而言,所有生長的形式都只是為了更久的存活下去。於是我剔除這顆樹上多餘的枝丫,保留了樹木的根部,並把樹幹刨得筆直而尖銳,這是我為自己所樹立的紀念碑——生命不過是窮盡所能的消耗時間,直到最後,而這個過程本身即是意義。
宋建樹-《幾乎標準》-95.5×3×1cm-楸木-2010我憑目測截取一根長約1米的木方條,然後再憑感覺將它劃分成1000個等分並畫上刻度,使其看起來像是一把普通的米尺。事實上我通過目測得到的一米距離比起真正的一米少了4.5cm,這雖然不是正確的一米,但卻是我感覺世界裡真實的一米。宋建樹-《嘿,寶貝》-400×45×30cm-紅桉木-2010與《神似》同一類型的作品,這件更早的作品更多的強調了樹芯破殼而出的效果,並通過材質新舊處理的對比強化了這一效果。
易水全域藝術駐留計劃與中國北方傳統村落相結合,不僅將藝術帶進村莊,也將當地的文化融入藝術家的靈感源。很好地體現了藝術如何介入鄉村——不是所謂的改造,也不是所謂的改建,而是真正地融合。藝術群落在這裡誕生,成為藝術家/策展人的試驗田,在啟發創作思維的同時,經過藝術家們參與的「營造」,將北方古村與人連接在一起,打造一個藝術家、遊客和原住民精神上共同的山水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