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是姐姐的活動現場速記,開頭放大招,來一張應景的照片!
好吧,大家都知道陸秋槎是姐姐,都知道他是主婦作家,所以很多沒有見過他的人,也理所應當地認為,他,就,是,個,女,生。
上周六,上海風和日麗。我和責編還有姐姐一起去復旦的校門口找復旦推協的成員。兩個可愛的女生看到我們一行三人,熱情地打完招呼之後抓住了我的手,閃著星星眼,對我說:姐姐好,終於見到你了!
我只好握著她的手指向了旁邊的陸秋槎,對她們說:這才是你們的姐姐。妹子三觀崩塌,世界開始重建:可是,大家明明都說她是個主婦作家呀!
我一口氣沒上來:來,你給我解釋解釋,你什麼意思……
┑( ̄Д  ̄)┍
好了啦,說回正題……不對,還有一個要跟你分享的→
看我在復旦的大學路上發現了什麼!
好了好了,這回是真的要說回正題了。請認真看今天分享的速記內容,它們真的非常精彩。【這敷衍的文案是怎麼回事啊!
PS,姐姐在上海辦活動的時候接到我們的通知:《元年春之祭》上市一周,緊急加印了!鼓掌!
不,在正題開始之前,還是要繼續跟大家分享一些現場的照片→
來的人真是多到站都站不下
滬上推理圈的大聚會氛圍你感受到了麼!【對,照片就是沒有重點!哼!
馬有必要長角嗎?
論本格推理的現狀
\
by 陸秋槎
\
今天大家也看到了,這個活動的標題叫「馬有必要長角嗎?」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因為它很讓人摸不著頭腦。我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其實這背後有一個日本推理小說的小典故。鄉原宏是一個評論家,他寫了一本書叫《日本推理小說論爭史》。這本書的第七章是本格與變格的論證,副標題叫「馬有必要長角嗎」。我就是從這個地方抄了一個標題,它是副標題,我把它用做正標題。它牽扯到推理小說史上比較重要的四個人物,其中一個是江戶川亂步,大家都很熟悉,剩下三個人,分別是濱尾四郎、甲賀三郎、大下宇陀兒,後兩個人是這次論證的核心人物。其實濱尾四郎算是中槍,另一個中槍的人就是江戶川亂步。
當時,甲賀三郎和大下宇陀兒在東京的某報紙上做一個論證,論證的問題就是「推理小說應該怎麼寫」,特別是「長篇推理小說應該怎麼寫」。這個論證的時間是在1931年,那時日本的推理小說,在短篇作品上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是長篇還非常少,可以說少得可憐。
大下宇陀兒在報紙上連載了一個叫《魔人》的長篇小說,說是一個偵探小說。當時並沒有「推理」這個詞,「推理」這個詞是戰後才推廣起來的。當時甲賀三郎就在東京《每日新聞》上面發表了一篇文章,批評這個小說,他說這個小說是對江戶川亂步的一種拙劣模仿。他為什麼這樣說?其實就是因為這本小說並沒有把重點放在解謎上面。小說側重在人的心理,還有罪行上,想渲染一種氣氛,給讀者一種衝擊。但是甲賀三郎認為偵探小說的根本就在於解謎。
歐美有一個叫範達因的作者,看推理小說都會知道他的「偵探小說20條準則」,他規定地非常明確,就是推理小說的作者應該和讀者玩一個很公平的遊戲,然後讓讀者體會到解謎的樂趣,但是像大下宇陀兒他們那群作者肯定是不講這套的,「這個小說好看」「這個小說看的爽」,可能這是他所追求的。甲賀三郎當然不太贊同這種寫法,所以當時他就做了一個批判,但是大下宇陀兒反駁了他:小說好看就可以了,為什麼一定要拘泥這些東西,是不是以解謎為中心,很重要嗎?
這裡牽扯出來的就是本格和變格的論證,本格和變格這兩個詞最早也是由甲賀三郎提出的,甲賀三郎他在1926年就已經在一篇文章裡面對偵探小說做了一個區分。他說有兩種偵探小說,一種是以解謎為重點的,另一種不是,不是的就是變格,以解謎為重點就叫本格。甲賀三郎是最早提出這種說法的,在他之前,比如佐藤春夫寫的純粹推理小說,都是以解謎為重點的。
本格這個詞在日語裡就是「純粹的」、「純正」的意思。變格推理現在也一直在用,後來還用到新本格這個詞,但是變格這個詞,其實在日本已經沒有人使用了。國內經常有人一評論推理小說,先說本格變格,其實這是完全錯誤的說法。
本格和變格這兩個說法,我們應該把他們放在二戰之前的背景去考慮,而二戰之後其實並不存在變格推理小說了。因為實際上,他們戰前用的變格這個說法,是一系列東西的複合體,比如說恐怖小說、犯罪小說,他們都不以解謎為中心,所以被統稱為變格,這其中甚至還包括一小部分的科幻小說,如果它是以「獵奇」為賣點的,可能不小心就會被歸為變格推理。在戰後,各個類別的小說都發展起來了。恐怖小說也好,犯罪小說也好,都沒有必要再附庸推理小說,或者是本格推理這樣的門類裡,可以自己獨立出來。所以變格這個詞,其實在戰後就不太適用了,但是因為國內出版順序的緣故,大家對很多東西的印象可能還停留在戰前。人們評論一些新作家,比如道尾秀介、湊佳苗,說他們是變格,其實這些人距離變格的時代已經很遠了,他們出生的時候變格偵探小說早就消亡了。
甲賀三郎和大下宇陀兒就是在報紙上展開了這麼一個論證,討論長篇偵探小說應該怎麼寫。在這個論證裡,我們剛才提到的一個人中槍了,那就是江戶川亂步。甲賀三郎批評大下宇陀兒,說《魔人》寫的不好也就罷了,非得說是對江戶川亂步拙劣的模仿,江戶川亂步很生氣,你為什麼罵他一定要罵我。於是江戶川亂步過了一個多月,在9月份的時候,發表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偵探小說的界限》。文章也發表在同一個雜誌上,評論這個事情。這篇文章已經被翻譯成中文了,就收錄在江戶川亂步選集的最後一本《幻影城主》裡。這是江戶川亂步的一個評論集。這篇《偵探小說的界限》其實並不長,但是信息量非常大,他討論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偵探小說和偵探小說家其實是兩回事。他認為偵探小說從根本上就是著眼於通過邏輯推理獲得解謎的樂趣。但他同時又說,如果甲賀三郎主張偵探作家就不應該發表以解謎為主的偵探小說之外的作品,那就是太狹隘了。他就是在替大下宇陀兒做一個辯護,說大下宇陀兒他以前發表過像《蛭川博士》這樣比較標準的推理,但是他現在寫一個並不是太純粹的,(比如《魔人》)犯罪小說,這個也無可厚非,反正推理作家要活命,總歸什麼都要寫的。
他又提到一個問題:他覺得本格推理小說是很難寫的。這是江戶川亂步經常談論的一個問題,他一直引用範達因的一句話:「一個作家要創作六篇以上純粹的偵探小說太困難了。」愛倫坡也只寫了三篇純粹的偵探小說,柯南·道爾不止一次想讓福爾摩斯退休,後期的作家寫得也不怎樣了,切斯特頓也只寫了這麼多,當然也包括範達因——他自己的作品也是很少的。對於江戶川亂步來說,偵探小說的本質就是在於邏輯解謎的樂趣,但是寫這個東西太累了,太難了,所以他覺得寫一部分這樣的作品,再寫一部分變格的犯罪小說,對於作家來說也是無可厚非的。
江戶川亂步真正賣座的作品並不是他前期的本格推理作品,而是後來的大眾文學,比如說《小武郎》,講明智拯救美少女,反正江戶川亂步後期就是寫各種拯救美少女的故事。這種書裡沒什麼推理,沒什麼解謎,沒什麼邏輯,但是這些也賣得很好。江戶川亂步有一篇小說,在二戰之前被禁了,叫《芋蟲》。這個小說被認為是在污衊軍部(他這一類的小說當時也是很黃很暴力嘛),這一類的小說其實也沒有邏輯解謎在裡面,就是給你寫一個很獵奇的故事。
我推薦的就是新星出的這套臺灣傅博編的江戶川亂步選集。這套書選書非常棒,能夠看到江戶川亂步的完整的面貌。這套書裡有幾本,比如《人間椅子》,就不是以解謎為主的,是變格系的作品。
濱尾四郎有部長篇作品叫《殺人鬼》,甲賀三郎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濱尾四郎正好在名古屋新聞報紙上連載這個小說,這本小說完全是致敬範達因的《格林家殺人事件》。他確實是原創,但是整個結構都是對範達因的模仿,所以小說完全符合範達因的要求。甲賀三郎覺得,這才是我們以後寫長篇偵探小說的正道。大下宇陀兒完全是邪道,但是事實上,他的完成度也並不是很高,而且濱尾四郎是一個非常短命的作家,大概30多歲就死了,這是他唯一一本長篇。(所以這還是說明寫本格推理是非常難的,而寫那種不以解謎為中心的變格推理可能是更簡單的。)
現在中國的市場基本上也是如此,寫推理的人很少,但是寫懸疑的人很多。懸疑涵蓋的其實是一個非常曖昧的一個範圍,相當於戰前的偵探小說,既包括本格又包括變格,所有東西都可以放在裡面,恐怖也可以,犯罪也可以,什麼東西都可以。
總而言之,寫本格推理,寫以解謎為中心的本格推理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從甲賀三郎的創作,濱尾四郎的創作,到江戶川亂步的說法都可以看出這一點。但是我覺得並不是這樣的,這個我們可以放到後面再說。總而言之,甲賀三郎和大下宇陀兒就這樣成為了一對死對頭,他們後來還有過一系列的論戰,其中還有一次比較有名的,就是以「馬有必要長角嗎」這樣一個主題的論戰。1934年,甲賀三郎寫了一篇文章說,你不能因為馬沒有角,而指責馬是不好的,這不是欣賞馬的方法。大下宇陀兒寫了另一篇文章,他說如果對於馬來說,長角是有用的話,那我們就應該想辦法讓他長角,我們為什麼不能讓他長角呢?其實他說的就是那個老問題,本格推理和變格推理。局勢發生了反轉,他們現在開始討論的是本格的推理,本格推理反而是沒有角的東西了,本格雖然有邏輯上的趣味性,但是它的形式是非常單調的,而且過程非常枯燥。我們打開一本本格推理小說,一般來說前30頁可能是很好看的,前30頁死了一個人,有一個謎,吸引你讀下去,然後就是偵探跟第一個人說話,偵探跟第二個人說話,然後警方來檢查現場,警方發現這個,警方發現那個,警方驗屍,警方發現這個屍體怎麼樣,基本上這樣拖個200頁左右。到最後,有良心的作者可能在最後50頁,沒有良心的作者可能在最後2頁,又讓他的作品變得很好看。
本格推理永遠都沒有辦法擺脫這個問題,因為它被太多的條條框框束縛著,要做到信息公平的話,他就必須寫很長的篇幅,讀者就不那麼愛看了,但伏線都埋在書中。可是如果是犯罪小說,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犯罪小說的話,只要殺得爽就可以。
再觀察歐美。歐美的戰後本格推理逐漸勢微,勢微之後興起的是冷硬,但是冷硬有一個很枯燥的程式化的東西在裡面,後來慢慢的也不行了。現在最流行的是犯罪小說。我之前去過一次歐洲,正好是在瑞士,瑞士有德語區和法語區,而不管是在德語區還是法語區,走到書店裡面看到的都是一排的犯罪小說的架子。其實這也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個東西確實好看,怎麼好看呢,就像馬長了角一樣好看。
既然本格推理這麼難寫,這麼難看,為什麼我們還要繼續寫呢?這個問題其實我相信很多人都想過。經常會有一些人,比如說某一個資深的推理謎,他煩了,他看了五年的推理,他突然覺得,老子什麼梗都見過了,我再也不看推理了,會有這樣的一種心態。日本有一個叫飯城勇三的評價家,是研究奎因的。他提過一個說法叫「資深本格謎會不會有資料庫思維」,資料庫思維就是你看到一個梗,看到一個詭計,腦內開始解鎖:有沒有見過,這個梗是不是在福爾摩斯裡面用過,後來卡爾是不是用過一次,柯南是不是也用過一次。推理評論裡經常有人說:這種老梗還好意思再寫,都已經是什麼時候得了。其實這樣的評論也蠻無聊的。本格推理是一種非常程式化的東西,謎題其實只有那麼多。包括像卡爾之前寫的《三口棺材》裡有一個密室講義,還有後來《天城一的密室犯罪學講座》。我們現在看密室,基本上也很難跳出這些類型。
本格推理就是這樣的東西。很難創新,非常嚴格,非常死板,我們為什麼還要寫呢?這個問題是很值得思考的,也就是說,我們是應該做馬,還是應該讓馬長角?我的答案大家可能不會接受,我覺得本格推理,是應該寫的,而且我覺得他們之前說「本格推理很難寫」的這個命題根本就是偽命題,因為我覺得本格推理是最好寫的。
相對其他類型的小說,相對一般小說,其實本格推理對作者的要求是最低的,因為形式上的完美可以彌補很多內容上的不足,但這只是我,不是舉例,不是假設,這就是現實。我不能夠駕馭很多東西,我人物塑造得一塌糊塗,場景描寫一塌糊塗,對話寫得一塌糊塗,滿是翻譯腔,很多人這樣批評我,總而言之像我這樣一個不堪的人,但是我就是想當作家,我就是想出書,那怎麼辦,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寫本格推理,寫本格推理對我來說確實是救命稻草。
日本有一個無賴派大師叫坂口安吾,如果讓坂口安吾來寫推理(當然他是真的寫過,寫了一本長篇叫《不連續殺人事件》),這個書裡有半點的文學性嗎?這是很枯燥的一本書,他也是有挑戰讀者,一直讓大家猜,每寫一章都讓大家猜,如果誰猜中了,他就把最後一回的稿費給他。太宰治,另一個無賴派的作家,他也去猜了。太宰治覺得兇手一定是在最後一章才登場的,所以我們現在猜也沒有意義。你們覺得太宰治奇怪嗎?這並不奇怪,因為如果是在看冷硬派推理,有一半的作品都是兇手在最後一章才登場,這說明太宰治他很超前。
坂口安吾寫了很多推理,這些推理跟他的文學作品完全不一樣,裡面看不到任何文學性,他很死板,但是能看到本格解謎的趣味。如果你順著他的作品去思考,肯定是推不出真相的,因為他其實並沒有把信息公平地講出來,是很耍賴的真相,但是他的這種趣味性肯定是文學作品代替不了的。他為了趣味性而犧牲的東西,恰恰就是他在其他作品表現出來的大師級別的文學性。
我可以再舉一個例子,我很喜歡寫舊體詩,特別崇拜的一個詩人叫易順鼎,他是晚清民國的詩人,我這裡抄錄了他的一句詩:蔣侯死去留清骨,江令生還負黑頭,他用了兩個典故,一個是《搜神記》的典故,一個是《陳書》裡的典故。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可能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這就是一個對仗。這個詩人之所以能夠在文學史上留得一席之地,就是因為他對對子的能力。我們可以看到,蔣侯一定要對江令,死去一定要對生魂,留清骨就是對負黑頭,這是顏色對顏色,部位對部位。他的律詩中間的對仗是很死板的,很有想像力,但是沒有任何意義。如果我們以教科書上教的文學史,或者是文學批評的標準來看待易順鼎的詩的話,他的詩是非常失敗的。他抒情性是一塌糊塗的,他的思想是一塌糊塗的,但是他為什麼能夠在當時,甚至到現在,也有像我這樣的人在模仿他,就是因為他把這種技巧發揮到了極致,我稱之為古典技巧。
古典文學缺乏自由,但是又得到了很多東西,比如形式感。而得到形式感最大的好處就是你可以空洞無物,他給你一種特權,就是你可以不表達什麼,你可以沒有思想,你可以不抒情,你可以玩文字遊戲。我覺得這是古典給人的特權。死板的本格推理,特別是沒有敘述性詭計的那種本格推理,經常被稱之為古典本格,包括我寫的這本《元年春之祭》也是一樣:一上來就死人,死人之後調查,調查之後推理,基本上出不了這些東西,沒有什麼其他內容。其他內容可能是炫學,炫學在裡面也是伏線,也是為推理服務的。通過這樣很嚴謹的框架,我能夠掩蓋自己的不足。推理小說經常會有一些很奇絕的布局,比如說《匣中失樂》,一章虛擬,一章真實。然後兩個最後還能反轉(洩底了!),但是傳統的古典本格是沒有這個東西的,他不是一道問答題,而是一道填空題,甚至可以是一道選擇題。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很簡單的,因為你可以蒙,但是對於一些特別會寫的人來說,他發揮的空間會少一點。古典本格就是這樣的東西。
如果你想了解這種題材,我覺得看兩百本足矣。到《元年春之祭》為止,午夜文庫已經出到504本了。也就是說,午夜文庫裡隨便選200本看一下,你就會寫本格推理了,而且基本上不會太差。這是非常模式化的東西,但是如果你是要寫一般的小,這是不可能的,一般小說既要求你有文學上的積累,要求你練筆練很多年,也要求你有人生上的積澱。
看現在新本格的這批作家,我們會發現他們寫的人物不僅很程式化,而且基本多是年輕人。因為他們就是年輕人,他們不知道老人是怎麼想的。法月綸太郎只上過幾天班,還有一些人可能大學都沒有念完就退學了。最近比較紅的一個作家叫青崎有吾,他的小說寫的都是高中生的故事,因為他寫書的時候就是一個大學生。他甚至不了解高中,只是了解動漫作品裡面的高中,但是因為他的推理寫得好,所以還是拿了年度鯰川哲也獎。當時其實北村燻好像不太想頒給他,但是最後還是頒給他了。這就說明:你只要在推理寫得好,其他所有不足都可以無視,這就是本格推理給大家的特權。
這就是我認為直到現在,即使所有的梗都已經窮盡了,即使有了更多更好看的比本格推理和硬科幻好看的東西,我們還要寫本格推理,還要寫硬科幻的原因。對於很多人,像我這樣的人來說,如果沒有這樣的題材,如果大家都不原諒這樣的題材的先天缺陷的話,我是永遠沒有辦法出書的。我應該非常感謝大家,直到現在還不拋棄這種過時的文體。
最後再說一說我寫這本書的歷程吧,我寫這本書實際上是很早的事情了,大概2012年的時候第一稿就寫完了。當時寫這個小說準備了很久,我從2010年直升碩士之後,每天都去圖書館查跟漢代有關的東西,因為當時我特別想寫一本以漢代為背景的推理,而且是一個以漢代的巫女為主角的推理。然後當時我就去看臺灣的研究所出的一套論文選。書裡有漢代的部分,我又看了一些漢書,一些考古材料。我的妻子是學考古的,她也給了我很多幫助,我當時聽說日本有一個作家叫麻耶雄嵩,他寫了一本書叫《獨眼少女》,也是以巫女為主角的,我非常想看這本書,但是我當時的日語水平又達不到讀原版的程度,我就用了大概兩個月的時間突擊日語,然後正是這個時候,朋友從日本帶回來了一本《獨眼少女》的原版,放在我朋友那裡,我朋友看完之後給我,我就看,硬著頭皮,每天只能看30頁,這樣啃,啃到解答篇開始的時候,就一直看到夜裡,第二早上五點把他看完了。當時我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小說,就像是把奎因的好幾本作品壓縮成一本一樣,我覺得我一定要寫一本這樣的書!然後同時,當時正好買臺版的風潮很旺,我買了一本三津田,後來又買了好幾本他的書,看了之後又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書!最後一重一重的逆轉,這樣多重解答,全書都是伏線,有人吃晚飯也是伏線,睡個覺也是伏線,出門發個牢騷都是伏線,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書。基本就是在麻耶雄嵩和三津田的影響下,我開始構思這本小說,2011年我寫了第一章,2012年又把後面的幾章寫完了。其實真正執筆的時間也就是兩個月左右吧。我把這本書寫完之後就拿去投了第三屆島田庄司獎,連初選都沒過。後來我想了一下,因為當時投島田庄司要自己寫一封謝筆,但是我這個小說是模仿三津田,沒有可以概括出來的東西。這是一個敘詭,完全是在一步一步推進,通過一點點邏輯的推演,一點點伏線的回收,必須讀完全文的一本書,拿它評獎當然是沒有希望的,最後那一屆獲獎的是《我是漫畫大王》。
我和出版社籤了合同之後,大概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把第一章和最後一段重寫了一遍,然後把很多地方也做了潤色,把我很多惡趣味的東西,特別輕小說化的東西,特別不嚴肅的東西做了一些刪改,最後交給了編輯。現在問世的是這樣一本書。
我前一段又重新看了一遍,說實話我對裡面的很多內容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作為一本處女作,書裡有很多不足,很多很稚嫩的地方,但是也有很多特別用心的地方,因為這本書我構思了一兩年的時間,整理材料也整理了一兩年的時間,可能我以後永遠都不會再這麼用心地寫一本書了。
從推理小說史來說,島田庄司的《佔星術殺人魔法》,麻耶雄嵩的《有翼之暗》,綾辻行人的《十角館殺人事件》,這些都是出道作裡面的佳作。出道作裡面的大膽、放肆,其實在後面再也追不回來了,所以我自己也很珍惜這本書,如果以後再也寫不出像這本書這麼誇張、瘋狂的解答,可能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原諒我,原諒本格推理,雖然我和本格推理都是非常不足的,但是在現階段只能做到這一步而已。本格推理雖然在形式上先天不足,但是它有其自己的魅力。對於我來說,雖然功力有限,但以後肯定也會慢慢地加強文筆。我這本書裡面,這種野心,這種銳氣可能也會慢慢被消磨掉,我可能要說一句很僭越的話:希望大家能夠珍惜這本書,真的,非常感謝大家。
「從初讀《離騷》,到通讀屈原的全部作品,結合種種資料的記載來分析,在我看來,屈原的身份並不僅僅是士大夫,同時也是參與楚國國家祭祀的巫女,而且是自幼身著男裝直至暮年的巫女。」
天漢元年,初次探訪楚地雲夢澤的長安豪族之女於陵葵,就以上述觀點驚動了曾經執掌楚國國家祭祀的觀氏一族。由於家族世代傳下來的規矩,身為長女的於陵葵將作為主持家中祭祀的「巫兒」,終生不得出嫁。此番造訪,她與觀氏家族的么女觀露申一直關係緊張,而突然發生的連續命案,更令露申懷疑,這個外族人就是一切噩夢的源頭。究竟誰才是幕後黑手?兇手的動機究竟是與祭祀活動有關,還是與四年前觀氏一族的血案有關?賭上家族的名譽,於陵葵決意找出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