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破浪》:小鎮青年消逝的雄心

2021-01-10 澎湃新聞

「都是小人物,別說什麼大話了,活著就行。」

電影《乘風破浪》臨近尾聲,張本煜飾演的「反派」羅力默默遞上車鑰匙,又在兩位主角雄心壯志的誓言後,帶著點落寞說出了這句臺詞。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句話幾乎是這部電影的基調。很難用一句話來概括韓寒的這部電影。從類型片的意義上說,這仍屬於一部喜劇片,卻在搞笑中帶著一絲感傷。讓人感傷的是時代,也是故人。

鄧超飾演徐太浪

電影的主人公名叫徐太浪,是一名賽車手。

這個名字再直白不過。2008年6月,韓寒的好友、拉力賽車手徐浪在一次比賽中意外喪生,年僅32歲。在自己的博客上,韓寒寫過一篇紀念徐浪的文章,追憶了之前在徐浪浙江武義的家裡喝茶逗狗的過往。

將近十年後,江南小鎮的街頭巷陌、炊煙嫋嫋、包括文章中提到的那隻拉布拉多犬,都一一在《乘風破浪》中復活。

《乘風破浪》的故事並不複雜。因為一次撞車事故,昏迷的賽車手徐太浪意外遭遇時光倒流,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前一年。

在那裡,他見到了年輕時代的父親和母親。相處中,太浪和父親變成了好兄弟,對父親抱有宿怨的他,也在這次意外的旅程中,完成了與父輩的和解。

彭于晏飾演徐太浪年輕時代的父親。

趙麗穎飾演徐太浪年輕時代的母親。

坦白來說,這個穿越與和解的故事並不算新鮮。在片尾的字幕中,韓寒特别致敬了電影《時光倒流七十年》與《新難兄難弟》。

從某種意義上說,《乘風破浪》從故事架構到橋段的設置,都與《新難兄難弟》有極大的相似。

香港電影《新難兄難弟》中,梁朝偉飾演楚原。

在陳可辛1993年拍攝的香港電影《新難兄難弟》中,梁朝偉飾演的兒子楚原穿越到三十年前,見證了父母的愛情,還在兩人的舞會上高唱了一首《Tell Laura I Love Her》。

而到了《乘風破浪》中,鄧超飾演的徐太浪則在父母的婚禮上,獻唱了一首《關白宣言》改編而成的《男子漢宣言》。

除了這些出現在字幕中的穿越」前輩「,在韓寒的這部電影裡,還能看到很多其他電影的影子。

電影開頭一段扣人心弦的公路賽車,讓人想到了《頭文字D》;配上童聲合唱的記憶閃回,讓人想起日本導演中島哲也的《下妻物語》和《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片尾一場從空中俯拍的巷中打鬥的長鏡頭,則讓人想到了《艋舺》和美國經典黑幫片。

然而平心而論,在電影的整體品質上,這部拍攝製作周期不過三個月、匆忙趕上春節檔的電影,比起韓寒的處女作《後會無期》,已經有了驚人的質的飛躍。

雖然在《乘風破浪》中,韓寒依然熱衷於用音樂推進情節的發展,然而《後會無期》裡如同背書一般的生硬臺詞和刻意安置的金句都消失不見了。

片中也再沒有莫名其妙出現又不知不覺消失的人物。

《乘風破浪》中,無論是來自未來的徐太浪,還是一身江湖兄弟情的徐正太,或是一根筋的六一,都有自己完整的行事邏輯。

甚至是金士傑扮演的金所長、李榮浩扮演的香港Boss,雖然戲份不多,卻也個個有血有肉。

鄧超、李榮浩、彭于晏

而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張本煜飾演的羅力。

影片開頭,他與叫徐正太的小團夥勢不兩立,經歷了爭奪、進班房以及心愛的姑娘被人搶走後,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

沒有復仇的雄心與快感,他波瀾不驚的話語裡,是一個拼搏過、囂張過的底層人物對於命運和生活的順從。

如果說坐著火車南下發展的小馬代表著天翻地覆的未來,那麼這個曾經喧鬧一時的羅力,則代表著小鎮青年緩慢消逝的雄心。

《乘風破浪》最動人的地方,也許就在於還原了一個讓80後充滿回憶的小世界。電影中的小鎮帶著潮溼的水汽,綠藻附著在舊船之上,街道窄窄,滿是上個世紀的侷促。

很難說韓寒還原的是徐浪的家鄉,還是自己出生長大的亭林鎮,抑或是兩者的重疊。青年們穿著花襯衫、牛仔褲,騎著摩託車去電影院看周潤發在銀幕上做英雄。

從這個意義上說,韓寒復原的不僅是自己生長的江南小鎮,更是一代80後小鎮青年成長的時代。

房地產的大舉入侵仍在將來,網際網路的世界也在路上。

藉由電影中鄧超飾演的徐太浪之口,韓寒發出了這樣的感慨:「這個時代真好啊,大家聯繫不用手機,吃飯不刷微信朋友圈,找人喊一嗓子就找到了,但是世界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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