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在軍導演讀到我的報導,震驚的同時感慨道:「這篇報導真實記錄了春晚演職人員艱辛的創作過程,尤其可貴的是記者採訪並沒有影響到春晚的工作,難能可貴!」之後,她還給《周末》報寫來了熱情洋溢的感謝信,《周末》報全文發表。
鄧在軍
央視大名鼎鼎的鄧導與我這個年輕記者由此建立了「忘年交」,她甚至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善待。後來我去北京採訪,只要她和丈夫周爾均將軍得悉,總會請我到她家裡作客,留我吃飯。當我告辭時,他們還會送我精美的禮物,讓我受寵若驚。
在之後的交往中,我對鄧導的人生傳奇逐漸有所了解,並有意無意地收集了她大量的第一手資料,尤其是留下了很多盤採訪錄音,寫出了報告文學《鄧在軍傳奇》。作品在《記者文學》首發,一時間全國上百家報紙連載,其中影響甚廣的上海《報刊文摘》也作了摘編轉發。
在《鄧在軍傳奇》中,我作了這樣的敘述:
鄧在軍,1938年1月出生在四川榮昌縣。
1950年參軍,在部隊文工團從事音樂、舞蹈、戲劇工作。1959年轉業進入央視。
鄧在軍出生在一個樸實的農民家庭。她剛出生時,俊俏的臉蛋十分逗人喜愛。然而,孩子的父母並沒有太多的興奮。中華大地上戰爭的煙雲仍在瀰漫,日本侵略者的鐵蹄正蹂躪著苦難的華夏子孫。
孩子的父母給她取名「鄧在軍」,企盼女孩兒能像好男兒一樣志在四方。
鄧在軍的母親生了她以後沒有能再生育,因此,從小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封建思想影響的父親,對鄧在軍並不重視,不指望她日後能成大器。
度過艱難的童年歲月,鄧在軍便嚮往闖蕩的生活,但這對山裡的川妹子來說有如天方夜譚。
1949年,共和國升起了鮮紅的旗幟。翌年,解放軍第12軍35師開進鄧在軍家鄉的小山村剿匪,師長是李德生。
鄧在軍流著淚看完了部隊宣傳隊演出的《白毛女》《兄妹開荒》等劇目。忽然間,鄧在軍羨慕起那些女兵來,暗地裡下決心跟著部隊走。
山裡的月色朦朦朧朧。還不滿13歲的鄧在軍背著小書包,穿著兩件襯衣,跟著部隊走了。她爬過五六十裡山路,追上開拔後宿營在永川的部隊。
站直了還沒有長槍高的鄧在軍從天而降,站在部隊首長的面前一個勁地嚷著要當兵。她的執著令首長們感動,破例收下了她。
鄧在軍遠走高飛,母親整整哭了一天一夜,並追至永川,硬拉鄧在軍回家。可鄧在軍也哭了,說什麼也不願回頭。母親見戰士們和藹可親,也就依了她。
入伍以後的鄧在軍,在部隊宣傳隊幹得歡快極了。她隨部隊轉戰西南,白天作戰,晚上演出,地地道道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鄧在軍天生麗質,人也機靈,在演出隊漸漸成了「明星」,獨唱、舞蹈、話劇,她樣樣都行,這為她提高文化和藝術鑑賞水平打下了堅實的基礎。1952年全軍文藝匯演,她主演的《牧童山歌》獲獎。頒獎會上,西南軍區賀龍司令為她頒獎。會餐時,賀龍還向她敬酒。當時,鄧在軍真可謂受寵若驚,忙不迭地一一向首長回敬酒,這樣一來,她喝多了,像踩著一條船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這也是鄧在軍生平第一次「醉酒」。
或許是她的天真,李德生衝著她說:「小鄧,是個呱呱叫的好兵啊!」
不知不覺,鄧在軍到了該考慮個人問題的年齡段。那時的年輕人,對組織上的話是從來不打折扣的。
1956年的一天,部隊的一位首長神秘兮兮地對鄧在軍說:「你可以和老周『建立聯繫』了。」老周並不「老」,和鄧在軍是戰友,只是他戴著眼鏡,似乎略顯老一點,所以戰友們習慣地叫他老周。
說實話,鄧在軍對周爾均印象挺好,平時,鄧在軍演出,周爾均總會來觀看,彼此都有好感。
不久,鄧在軍公開和周爾均戀愛了。談了一段時間,鄧在軍便問老周的家庭成分是什麼?周爾均笑而不答。鄧在軍心裡不踏實,便去詢問政治部的宣傳部長,部長說:「我向你保證沒問題。」組織上打了保票,鄧在軍才放心。
1958年春節,鄧在軍和周爾均結為伉儷。周爾均為她買了一件綠色的毛衣,這便是他們結婚時唯一添置的東西,這件毛衣成為他們夫婦永久的回憶。
圖片選自1995年出版的《繆斯的女兒鄧在軍》一書1959年,鄧在軍由重慶調往北京,老周才將他是周總理的侄兒這層關係「洩密」。鄧在軍來到北京,一切都覺得新鮮、好奇。她尤其感到驚奇的是能親眼見到周總理。
那一天,陽光燦爛。周總理的衛士長成元功同志笑嘻嘻地請鄧在軍到中南海西花廳去。
在花香撲鼻的西花廳,鄧在軍尊稱周總理和鄧穎超七伯、七媽。七伯、七媽見到勤奮而又質樸的鄧在軍很高興,同她談了許久。
七伯說:「不要因為伯伯是國務院總理,就自認為有什麼特殊,要注意不斷改造自己。」從那以後,只要沒有演出任務,幾乎每個星期天鄧在軍都會被叫到西花廳去吃飯。七伯常給她提問題,七伯說:「民族唱法根植於中國的土壤,西洋唱法源於歐洲,就西方人來講它也是一種民族唱法。作為一個文藝工作者,不要褒此貶彼,而要善於吸納各家之長。」
這些淺顯而又深刻的道理,給鄧在軍在藝術上指明了方向。
鄧在軍每次到七伯、七媽住的西花廳,七伯、七媽如沒有外事任務都會邀她一起吃飯,每餐皆兩菜一湯,吃大米和小米混做的「二米飯」。
頭一回與七伯、七媽一起吃飯,鄧在軍見七伯碗裡的飯吃完了,要幫他去盛飯,他謝絕了,自己起身去盛。
鄧在軍由此發現,七伯從來都是自己盛飯。這事雖小,但卻給鄧在軍留下了深刻印象。從七伯、七媽身上,鄧在軍知道了究竟該怎樣做人,怎樣嚴格要求自己。
鄧在軍和丈夫周爾均與周恩來、鄧穎超合影。(圖片選自1995年出版的《繆斯的女兒鄧在軍》一書)
1958年,鄧在軍從部隊轉業進入央視。60年代初期,鄧在軍導播的《東方紅》、《白毛女》、《魚美人》、《茶花女》等電視文藝節目有口皆碑。
10年動亂開始,黑雲壓城。
「文革」前,鄧在軍與王扶林曾編導過一臺《笑的晚會》,未曾想到其中有一個諷刺性極強的節目《搶點心》成為「文革」中被攻擊的靶心。
有人貼出大字報,說鄧在軍誣衊社會主義。江青直接插手廣播事業局的運動,把中央派到央視的領導幹部打成「反革命」。支部書記挨批鬥,說她是「支部的紅人」。
接下來,鄧在軍被下放到河南淮陽「五七」幹校勞動。在那裡,她下田勞動,養豬殺豬,還學會了醃鹹菜,成了活脫脫的農家人。
粉碎「四人幫」以後,鄧在軍又獲新生,重新回到電視臺,在藝術天地裡耕耘、馳騁。
1987年春晚,是鄧在軍藝術生命的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