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有傳,《後漢書》、《資治通鑑》亦屢次提及鍾繇,但上述三部史書之注均未對鍾繇之繇注音,《辭源》、《辭海》等辭書也沒有明確注音,以致至今人們對鍾繇之繇的讀音爭論不休。
鍾繇,三國魏大臣,著名書法家。字元常,穎川長社(今河南長葛東)人。鍾會之父。東漢末,為黃門侍郎。曹操執政時,任為侍中守司隸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經營關中,招集流散,使生產逐漸得到恢復。曹丕代漢後,任廷尉。明帝即位,遷太傅。人稱「鐘太傅」。工書,師法曹喜、蔡邕、劉德升,博取眾長,兼善各體, 尤精於隸、楷。點劃之間,多有異趣,結體樸茂,出乎自然,形成了由隸入楷的新貌,與晉.王羲之並稱「鐘王」。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排調》:「晉文帝與二陳共車,過喚鍾會同載,即駛車委去。比出,已遠。既至,因嘲之曰:『與人期行,何以遲遲?望卿遙遙不 至。』會答曰:『矯然懿實,何必同群?』帝復問會:『皋繇何如人?』答曰:『上不及堯、舜,下不逮周、孔,亦一時之懿士。』」南朝.梁.劉孝標註:「二陳,騫與泰也。會父名繇,故以遙遙戲之。騫父矯,宣帝諱懿,泰父群,祖父寔,故以此酬之。」晉文帝,即司馬昭。晉宣帝,即司馬懿。又:「鍾毓為黃門郎,有 機警,在景王坐燕飲。時陳群子玄伯、武周子元夏同在坐,共嘲毓。景王曰:『皋繇何如人?』對曰:『古之懿士。』顧謂玄伯、元夏曰:『君子周而不比,群而不 黨。』」鍾毓,鍾會之兄。景王,司馬懿長子司馬師。玄伯,即陳泰。元夏,武周之子武陔。
東晉亡後即為宋,根據《世說新語》所記載的上述兩則逸事,鍾繇之繇無疑當讀yáo。
清.胡鳴玉《訂訛雜錄.鍾繇》:「晉.鍾繇,字元常。繇音遙,取『皋繇陳謨彰厥有常』之義。」《尚書.虞書.大禹謨》序:「皋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 之,作《大禹(謨)》、《皋陶謨》、《益稷》。」「矢厥謨」即「陳厥謨」。又《皋陶謨》:「皋陶曰:『……彰厥有常,吉哉!……』」
但是讀鍾繇之繇為yóu也並非無中生有,而是空穴來風。明嘉靖壬午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卷十二《馬超興兵取潼關》:「長安郡守鍾繇,一面飛報曹操,一面引軍拒敵。」小字註:「(繇)音由。」明.蕭良有、楊臣錚《龍文鞭影》卷下尤韻:「篆推史籀,隸善鍾繇。邵瓜五色,李橘千頭。」《龍文鞭影》是風行於明清兩 代的蒙學讀物,影響甚大。
蕭良有官至國子祭酒,相當於現在的北京大學校長,但大學校長也不能保證不念白字,君不見這幾年大學校長、文學大師念白字的比比皆是麼?
註:繇yáo、堯古音不同,一在喻母,一在疑母,故鍾會說「上不及堯舜」沒有犯他父親的名諱。
現在,仍有許多人把鍾繇(yáo瑤)讀作鍾繇(yóu遊)。為什麼還會出現這樣的錯誤呢?原因是沒有弄清其名字字義的結果。因此,有必要重新辨析,以糾正之。
其實,在讀到古人名時,如果碰到是多音字而拿不準該讀何音,一個簡單且行之有效的辦法是,將本人的名字字義與他的「字」字義加以對照,就會知道這個名字該讀什麼音了。因為古人在起名上非常講究,且有一定的規則。古人一般起名時,會再起一個字。其特徵是:名與字是有關聯的。有的是意義上的聯繫,有的是意義上的相輔,有的是意義上的相反。
例如:
曹操,名操,字孟德。名與字取「操守品德」義。出自《荀子》:「夫是之謂徳操」一句。「操」與「徳」有著意義上的相輔。
諸葛亮,名亮,字孔明。名與字皆取「明亮」義。且「明」與「亮」有著意義上的聯繫。
周瑜,名瑜,字公瑾。名與字義都屬「美玉」。因而「瑜」和「瑾」有著意義上的關聯。
以上所舉,說明了「名」與「字」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那麼,名子為多音字又該如何判定讀什麼音?道理同樣簡單。只須按照上面的方式,看哪個讀音的字義與「字」的字義有關聯,那麼這個「名」就應該讀作什麼音。
例如:
唐代書法家李泌,他的名字就是一個多音字。名泌,字長源,如果名字讀作「mì」時,字義為「涓涓長流」,與字「長源」的意義正好相合,彼此存在關聯。而讀「bì」時,則意思為「一河名」,顯然與「字」的意義不符。因此判定讀作「mì」。
再如唐代詩人杜甫,他的名字同樣也是一個多音字。名甫,字子美。「甫」讀作「fǔ」時,其義為「對古代男子的一種美稱」,再與他的字「子美」義相對照, 都有「美」的意思,名與字有著關聯。而讀「pǔ」時,則指「莆田或者花園」,與「字」的意思就沒有什麼聯繫了。由此判定讀「fǔ」是正確的。
我們再來看鐘繇名的讀音:
鍾繇,名繇,字元常。「繇」是一個多音字,如果讀作「yáo(瑤)」時,意義為「花草盛貌」。其「名」與「字」出自《老子》:「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曰復命,復命曰常。」句。取「萬物繁盛循環恆久不易」之義。河上公注曰:「芸芸者,華(花)葉盛。」於是可知,「繇」的義與「芸芸」之義相 合。可以說,他的「字」是對「名」的相輔。因而名「繇」與字「元常」有著意義上的關聯。若讀「yóu(遊)」時,則與「字」的意義沒有多大關係。
據此推斷,鍾繇的「繇」應讀作「yáo(瑤)」,不能讀「yóu(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