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剛博士近照。(照片由作者提供)
我努力去尋找答案,希望了解「求死的欲望」哪裡來?自殺的原因在哪裡?同時更想找到「活得很快樂的青少年的特點」,以求降低自殺風險和機率的途徑,不要讓這種悲痛臨到更多的家庭。
一枚寫在前面:
近來,國內接二連三發生各種自殺事件,引起網上熱論。而在我所在的美國加州灣區,幾天前,也再次發生了10年級高中生自殺事件。上周六10月17日下午,我多年的好朋友,著名的美國學校心理學家謝剛博士在線上給華裔社區做了一個有關青少年自殺和韌性的講座。經謝剛博士授權,現將講座中的部分內容整理分享給大家。
上周四10月16日,我驚聞鄰市MV高中10年級高中生自殺身亡的噩耗,心情非常沉痛。
他的同學在問,上課時他的話很多,很大聲,看上去很陽光,怎麼會這樣?
誘因有很多可能,根源只有一個:看不到比死亡更有效的解決方法。
初中的時候,我也曾經考慮過自殺,為什麼現在我還活著,而且幸福感指數是5.7 /6.0(《牛津幸福感問卷》29題的平均得分)。
每次社區發生類似悲劇,對我衝擊都很大。
2013年5月6日,我們Fremont校區一位擁有全A成績的11年級亞裔女生,從金門大橋跳下,結束了自己風華正茂的17歲。
七天後,靜寂的 Irvington Memorial 墓園裡,我淚眼模糊,看著那巨大的棺木被緩緩地降到穴底,然後一束束潔白的鮮花落在上面,「咚咚」的聲音好象在敲門,試圖喚醒沉睡的她。燦爛的陽光遮蓋不住黑衣上承載的悲痛,反而更映照出大家眼中的疑惑和絕望。
那一幕,永遠刻在我記憶裡。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歷史上多少君王在尋求「長生不老」的秘訣,現代多少重病患者都會去積極配合治療,以求延長生命。
而我們的孩子,體能智力接近人生頂峰的青少年,卻為什麼選擇這樣的方式放棄他們無價的生命?
2013年的葬禮之後,我兩個多月無法集中精力做事,經常不住地想流淚。如果自殺對我這樣一個陌生人影響都這麼大,我無法想像家人和朋友的悲傷。
我努力去尋找答案,希望了解「求死的欲望」哪裡來?自殺的原因在哪裡?同時更想找到「活得很快樂的青少年的特點」,以求降低自殺風險和機率的途徑,不要讓這種悲痛臨到更多的家庭。
總結找到的資料,以下幾點供一路同行的父母參考:
一、自殺的原因在哪裡?研究表明,90%死於自殺的人有精神健康疾患。從作家張純如,到喜劇大師Robyn Williams,每年都有名人因抑鬱症而自盡,最近幾年關於自盡高中生的調查也不例外。美國國家精神健康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報告,近 11% 的青少年有抑鬱,近8% 的青少年有焦慮,而其中只有 18-25%會尋求治療。
如果孩子心理有需要,請家長一定要像對待生理疾病一樣,支持孩子就醫。
自殺並非一個「原因」造成,而是有以下風險因素,然後一個誘因引發:自殺風險因素包括:
* 精神疾病,包括抑鬱、行為規範障礙以及濫用藥物。
* 家庭壓力以及機能不全。(家庭中持續並經常存在衝突、不法行為、或發生針對家庭中部分成員的虐待-包括生理、心理、或性的虐待等事件,而其他的家庭成員對這些事件採取容忍的態度。)
* 情境危機(如,所愛的人創傷性死亡、身體虐待、家庭暴力等)
* 環境風險(比如周圍有槍枝、刀具、車軌、高樓等)
國家精神健康研究院 (NIMH) 研究曾清楚地指出,青少年自殺的誘因,常常是「失望,失敗,被拒絕等,比如和女朋友分手,考試成績不理想,或者家庭糾紛」。
我在初中時也覺得活著沒意思,經常想到自殺,很大原因來自於家庭關係的不和諧。
從懂事起,我就知道我不是父親想要的孩子。首先,我是女孩,他一直盼的是男孩。我的名字在出生前就起好了,單字「剛」,發現是女孩後改都懶得改,所以跟了我一輩子。還有,我生性活潑,讓孤僻寡言的父親處處看著不順眼。除了一年一度的家長會得到其他父母恭維時,記憶中父親看我總是眉頭緊鎖。
初中的時候,爸爸媽媽在家裡的爭吵愈演愈烈,根本沒心思管我們三個孩子。
弟妹還小,天性敏感的我看當時熱播的日本連續劇《血疑》女主角幸子身患血癌,每天看著電視稀哩譁啦地掉眼淚。幸子曾經說到「我要像非洲野象一樣孤獨地死去」 ,我覺得那該有多麼浪漫,也想像著自己「像非洲野象一樣孤獨地死去」,追悼辭都給自己寫好了。
當年為什麼我既有了父母爭吵不休的風險因素,也有了想自殺的徵兆(已經給自己寫下了追悼辭), 但是沒死成呢?除了沒有自殺的環境(當時住平房而不是高樓,家裡沒有毒藥,市內也還沒建火車等),研究領域最權威的理論發現,還需要「求死的欲望」才能完成自殺。
而「求死的欲望」來自於人的長期體驗巨大壓力以及缺乏歸屬感。
看到這個解釋我才恍然大悟,這不是和我講座中常提到的孩子基本的心理需要,成就感與親密關係,正好相反嗎?如果有成就感,他們就會覺得自己有價值,不會覺得是「負擔」;如果和周圍的人有親密的關係,就不會缺乏歸屬感。
我很幸運,當年自己學習能力還算強,所以在學業上找到成就感;再加上生性外向,身邊沒缺過朋友,所以才沒有被一時的絕望推上不歸之路。
這也是為什麼美國國家學校心理學家協會(NASP)把家庭支持融洽和良好的親子關系列為提高青少年抗挫折能力的第一條,因為良好的家庭關係和親子交流會增強孩子的「歸屬感」,溫暖的家永遠是孩子力量的源泉。
同時,孩子有自己獨特的個性、愛好和特長,需要父母多花心思去觀察和了解,有愛和接納,才能讓他/她們亮出自己的色彩,找到成就感和價值。
二、科普自殺徵兆,培訓更多「看門人」 (Gatekeeper) 研究表明,自殺是可以預防的,其中一個關鍵步驟就是科普自殺徵兆。
50%到75%的人在自殺前有徵兆,而這些徵兆是最容易被熟悉他們的家人、朋友和老師察覺到的。
這些徵兆包括:
* 直接或間接的自殺表示
* 自殺遺書或計劃
* 以往的自殺嘗試
* 交代後事(如交代安葬,寫遺書,或把珍貴的物品分發他人)
* 沉迷於死亡的幻想中
我在學校曾經幫助過的數位有自殺傾向的高中生,都是朋友或父母帶到我辦公室來的。
有更多的「看門人」,我們才能幫助有風險的孩子及時得到需要的援助。
三、青少年的大腦:情緒調控和抗壓機制還在建設中,衝動常佔上風美國10歲以上的人口中自殺只是死亡原因的第十位,但到了10到24歲這個年齡階段卻上升為第二位,每年約有4,600死於自殺。更可怕的是同時還有每年近157,000的同齡人曾在急救室得到與自殘相關的醫療救助。青少年期間死亡的首位原因(意外事故),以及「盲從」造成的模仿自殺,都是和這個年齡階段大腦的發育特點息息相關。
美國國家精神健康研究院(NIMH)在《青少年的大腦仍在施工中》一文裡總結: 大腦成熟的順序是從後向前的, 這是腦神經被髓鞘包裹的過程。神經只有被髓鞘包裹好後,它的信號才能最快地傳導到目的地。青少年時期記憶力、閱讀理解、數學分析、運動等功能逐漸達到頂峰,但與其它的腦葉相比,大腦的額葉最不成熟、信號傳導性能最差,要到25歲左右才能完全發育成熟。而額葉卻總管對危險和冒險的判斷能力,控制衝動,計劃和選擇自己的行為,是大腦的總指揮。這是很多青少年情緒化、易怒、衝動、注意力不集中、做事欠條理、易受毒品、酒的誘惑以及喜歡冒險的本質原因。
對從金門大橋跳下後為數不多的倖存者採訪發現,
他/她們在空中的那一瞬間都後悔了,意識到自己一直以為不能改變的困境,其實都是可以解決的問題。
很多青少年試圖自殺也是一時衝動。我們成人因為生活的閱歷,更容易認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但孩子一旦遇到失望和挫折,很容易看不到事情有轉機的可能。
能夠幫助青少年大腦健康發育,減少衝動機率的辦法,除了健康的飲食,還需要:
1)充足的睡眠
青少年需要每晚8-10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才能達到最佳發育。晚11點到早7點或8點是最佳睡眠時間。最好每天的入睡起床時間都相似,周末不要睡懶覺。
充足的睡眠對孩子的身心健康至關重要。長期缺乏睡眠不止幹擾專注力,記憶力等學習能力,更嚴重的是導致情緒調控困難。
2015年灣區某高中在六個月內連續發生5起亞裔男生自殺,大部分事後都能找到抑鬱症等誘因,但有一位看上去家庭環境、學業、人際關係等都找不到明顯原因,唯一一點是同學們反應他睡得非常少,因為朋友們無論凌晨幾點鐘需要找人聊聊,他是首選,因為什麼時間都能打通他的電話。
2)經常鍛鍊
每天保證至少30分鐘的運動,不但提升睡眠質量,而且增加血清素的分泌,提高個人的幸福感,有效緩解壓力,降低抑鬱的概率。適當的體力活動對我們的身心健康都有益處。
其實這兩條對我們成人也一樣重要。
四、改變「信念」,增強抗壓,抗挫折和解決問題的能力2010年我傷心地告訴我的丈夫,我們家老大威廉性格中有預測自殺的因素,雖然那時候他只有五歲。原因是威廉天生是「完美主義者」,每當事情不如意時就極度沮喪,甚至發脾氣。上學前班,老師也反應他雖然學習能力超前,但一有不順,比如腊筆畫出了格,就馬上情緒失控,因為橡皮擦不掉。
出於做母親的本能,我建議能不能讓威廉從家裡帶個修改液,可以把畫錯的蠟筆蓋住,以避免挫折感。
老師想了想,很認真地告訴我:「不行,因為他需要學習生活中有很多錯誤是蓋不住的。錯了就錯了,沒什麼大不了。蠟筆畫錯了,就把那一頁折個角,讓我知道就行了,然後繼續。」
我終生感謝那位老師的提醒。
最近頻繁的青少年自殺事件,把「完美主義」推上風頭浪尖,因為有研究發現它和孩子不能接受失敗和失望正相關。可事實上不能以偏概全,把「完美主義」統統否定。
臨床心理學家 Jeff Szymanski, Ph.D., 2011年在 《完美主義者手冊》一書中總結近20年對完美主義的研究,發現「健康的完美主義」可以幫助幫我們達到自定的目標,和工作/學習上的成就,對生活的滿意度等都相關。而「不健康的完美主義」的問題不在於目標太過完美,而是為了達到目標而採取的方式,特別是過度擔心期間會發生的錯誤及過度懷疑自己。
很多家長在思考,為什麼我們50,60,70後,在艱苦的環境中長大,走過高壓的高考之路,很少聽說過有自殺的。反而是我們的下一代,生活條件這麼優越,怎麼就這麼多想不開的?
每次一有自殺悲劇發生,家長才開始提醒孩子,「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可之前呢?我們給過他們經歷,去體驗「不如意」和「失敗」嗎?相反,很多孩子生活在假象中:考試要全A,競賽要拿獎,大學要名校,工作要大公司.這樣的情況下,一旦挫折來臨,孩子們措手不及。
我們自己這一代,因為父母工作很忙,花在孩子學習上的時間少很多,倒是給了我們機會去失敗,再爬起來。回想我的前半生,我很感激我成長過程中那一次又一次的摔倒:
* 小學升初中考試發揮失常。雖然幸運地靠語文競賽得過獎加了3分,勉強進入重點初中,但學習的信心全無;
* 初中三年父母關係繼續惡化,沒人督促我學習,我象脫韁的野馬,上課不專心聽,下課不複習,作業不好好做,成績班裡倒數;
* 通過替考進入省重點高中,因為班主任的信任而重拾對學習的樂趣,高二高三都是名列前茅,但高考又發揮失常,本科進入曲阜師範大學。
我因禍得福,89級曲師大外語系學風鼎盛,我常常戲稱「人家讀了四年大學,我們上了四年高三」,因為我們早自習晚自習都有黨委書記監督,同學之間也以刻苦為榮。我唯一的娛樂就是周末晚上跳跳舞,白天全部是在教室或圖書館度過的。四年下來,養成的不只是良好的學習習慣,更重要的是體驗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樂觀,因為1993年我們60位同學中居然有19位考取一類大學研究生院,囊括北外,上外,廣外等等各大知名外語學院。而我也通過自學,順利轉行,進入北師大心理學系攻讀碩士。
「無助感(helplessness)」是預測自殺最準的情緒。而我們這一代人的經歷中,不少人都收穫了「控制感」,體驗到通過自己的努力,命運可以改變。這樣的情況下,無論遇到什麼難題,也不會輕易放棄生命。
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心理系教授,Martin Seligman博士,是美國積極心理學的先鋒。他從1964年開始研究「無助感(helplessness)」和「樂觀(optimism)」。他在1990年的暢銷書,《Learned Optimism》(中文譯本翻譯成《活出樂觀的自己》)裡總結,樂觀和悲觀的根本區別在於個人的歸因/解釋方式。壞事發生時,悲觀的人會把它永久化,概括化和個人化;而好事發生時他們的解釋則正好相反,是具體的,轉瞬即逝的,外在原因決定的。
比如打贏了球,悲觀的人的結論會是:「今天對手可能太累了,沒發揮好」或者「今天我僥倖而已。」 如果輸了,則是「我球技不好,我本來就不如對手。」
悲觀的思維方式是抑鬱的根源。
Seligman博士的研究表明,孩子的歸因/解釋方式在8歲左右開始形成,除遺傳基因外,三個原因決定了他們悲觀或樂觀的取向:
1)孩子在成長中常聽到和看到的父母,特別是母親,對日常生活事件的因果分析。換句話說,如果父母對好事的歸因是長久的,概括化和個人化的,如「你花時間收集了這麼多證據,我都被你說服了!」等,孩子就慢慢會形成樂觀的解釋方式。
2)孩子失敗時父母對待的方式。如果失敗常被歸因為長久的,概括化和個人化的,如「你就是記性差! 」 「女孩子數學都不好!」等,孩子就慢慢會形成悲觀的解釋方式。這個很類似於《Mindset》(中文譯本翻譯成《看見成長的自己》)一書中討論的「固定的心態」(fixed mindset) 。
3)早期生活中有負面事件反覆發生,如親近的家庭成員在自己幼年時離世,父母失業,家庭諸事不順等。如果沒有適當引導,孩子會覺得不論自己如何努力,壞的結果總會出現,個人努力不會有用,所以感到無助,將來在遇到困難時則更容易選擇放棄。
讓孩子達到「輸得起」必經的途徑就是經歷,學習過「失敗」。
我的大兒子威廉學習一直很順,四年級有一次歷史小測驗得了C-,回到家很平靜地告訴我:「歷史考砸了。」我心中大喜:孩子考砸了,情緒這麼平穩。第二天正好趕上家長會,我喜出望外地感謝老師給他這個C-,老師笑著告訴我,自己教了20多年書,第一次有家長為了C-感謝她。她不知道為了今天那聲心平氣和的「考砸了」,我們學了多少功課。
青少年自殺,是用一種永久的方法 - 死亡,去解決一個暫時的問題。我們需要在日常生活中努力做到的,是幫助孩子端正對生活的態度,能看到任何問題都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
2010 年加州 Danville 市曾有一位8年級的女生,學習一直名列前茅,卻因一次代數不及格而自殺。她的母親被採訪時一口咬定:「It’s all that stupid F!」(「都是那個愚蠢的F惹的禍!」)
每次我講座時提到這個例子,都有在座的父母一針見血地指出: 如果孩子連一次不及格的代數成績都承受不起,她如何能面對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挫折和失敗呢?不是那個F,而是她對F的心態害了她。如果把不及格當做對自己哪裡需要更努力的提醒,怎麼可能因此而走上絕路呢?
治療抑鬱和焦慮最有效的方法, 認知行為治療的中心理念就是改變人錯誤的成見,幫助他們在困難挫折中看到希望,避免鑽牛角尖,增強抗壓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比起孩子和家長如何看待這件事,幾乎微不足道,個人對事件的詮釋才是決定應對方式的關鍵。只是「拿成功來證明自己」的觀念會讓孩子不敢面對挑戰,因為任何可能的失敗都是對他/她們信心的威脅。
而真正的「信心」,不只是相信「自己能盡力做到最好」,更重要的是「相信自己不論輸贏,都會在這個過程裡學到新的東西」。真正的「信心」不需要拿「成功」去保護,而應該用適當的「失敗」經歷來錘鍊,因為如果孩子有了「成長的心態」做後盾,信心一定會在失敗中越練越勇。
《Mindset》一書的作者,斯坦福心理學教授Carol Dweck博士,更是提醒父母,我們能給孩子最好的禮物,就是他們「熱愛挑戰,不畏錯誤,享受努力過程,學習上有恆心。」
所以,孩子在身邊成長的過程中,請千萬別忘記讓他/她們有機會經歷失敗,增強對挫折的免疫力。在自己努力做到最好的同時,可以接受本身力量的有限,才能更從容地面對結果;在意外到來時可以想到,很多事情的發生是在自己的控制能力以外的,不把時間浪費到怨天尤人上,才能踏實地面對新的挑戰。
學習過「輸」,將來才能「輸得起」。那不論孩子選擇去哪裡的高中,大學裡學什麼專業,將來做什麼工作,和誰生活在一起,我們做父母的都盡可放心:生活如何風雲變幻,孩子都會從容面對。
同時,逐步建立抗壓機制。青少年各不相同,適合他們減壓的方式也不同。我認識的高中生中有的編織,有的運動,包括瑜伽,有的喜歡和朋友聊天,這些都是健康的放鬆身體,抒發情緒的方式。
五、服務他人,培養責任感和使命感曾經有位家長提出一個很好的問題:父母沒有給孩子壓力,但孩子從同學那裡自己感到壓力怎麼辦?
確實,青少年之間的互相比較給他們帶來很多壓力,成為焦慮和抑鬱情緒的根源。
答案是幫他們開闊眼界,通過責任,找到「自我」以外的價值。
「對生活的滿足感,自尊和使命感」是美國國家學校心理學家協會推薦的防禦自殺機制必不可少的一項。
美國有一句俗話這樣說:「如果你只是想開心一個小時,去打個盹;如果你想開心一天,去做一件你愛的事(比如釣魚,足球,讀書等);如果你想一輩子都開心,去幫助別人。」這句話非常有道理。幫助別人,服務社區,是增強青少年價值感,同時又有歸屬感的最佳途徑。(對成人也同樣如此。)
我周圍有很多這樣的高中生,不但自己求知慾強,還通過各種方式用自己的知識幫助他人。像威廉小學科學隊的教練,就是當地高中十年級的學生。他熱愛科學,不論自己課業再緊,課外網球隊訓練再累,都樂於每周拿出兩個小時的時間,指導著兩個小學科學隊。還有很多學生需要照顧家人,或在醫院做義工等。他們的生命,超越了「自己」,有更大的意義。這樣的孩子,就算生活中遇到挫折,這麼多的責任和牽掛也會幫他想得更遠。
我家境中下,從93年去北師大讀碩士就開始兼職打工。同學還沒醒,我已經坐上公交車,換兩路,到北京市委機關幼兒園教英語課。後來在外企做翻譯。這些不但鍛鍊了我的社交和表達能力,更增強了對生活的信心。工資不但自給自足,而且還有結餘給家裡。
96年出國時我沒用家裡一分錢,賠國家的培養費裡有自己借的兩萬元,之後一年內還清。
我很感恩那幾年的經歷,責任帶來的也是價值感。
如果孩子只是為了「成績」而學習,為了「受人歡迎」而社交,那壓力一定很大;可如果孩子看到自己現在的課業,活動,朋友等和社區,社會及自己將來目標的關係,那壓力也會成為動力。
美國高中要求每個學生在完成課業的同時,有幾十個小時服務社區的經歷才能畢業,那是絕好的幫孩子往「成人期」過渡的步驟。很多不了解的移民父母把它看做負擔就大錯特錯了。我見過很多孩子結合自己的興趣和特長,建立非盈利組織,為社區提供學業輔導,園藝,環保等各項服務,完成幾百個小時還孜孜不倦,樂在其中。很多更是在這個過程中找到繼續高等教育的動力和方向。
很多上了大學的孩子回來告訴我,回頭再看看自己的高中時代,覺得當時自己很可笑,把很多並不重要的人和事看得那麼高。她們當時以為那個高中就是「整個世界」,可現在才開始了解「世界」有多麼大,自己可以做的有意義的事情有多麼多,而學業成績遠遠不能定義自己個人的價值。
可惜的是,那些在高中自殺的孩子放棄了走到那一天,找到那個結論的機會。
六、健康的信仰 幾十年對幸福的研究表明,除了健康的社交圈外,只有健康的信仰和幸福的相關值在統計學達到顯著。美國國家學校心理學家協會也把推進健康生活方式的文化或宗教信仰列為提高青少年抗挫折能力的六個因素之一。
自從決志信主以來,我越多地了解基督,就越感到上帝的無窮能量。威廉小時候我曾經對他十分擔心,因為他天性好強,有完美主義傾向,事情不如意時常著急發脾氣。但從我信主後開始,他也喜歡讀聖經,我越來越放心了。
「聖靈所結的果子,就是仁愛,喜樂,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實, 溫柔,節制。」 有上帝的引導,孩子慢慢會了解,生命是神聖的,因為生命來自神的創造。自殺就是毀壞神的創造。生命的主權在於神,而非人。
聖經的傳道書裡也提到,「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 人何時生到世上,何時離開世界,主權乃在給人生命的上帝。大部分的自殺者是受害者,是需要幫助和輔導的,他們所需要的,不是「是非」和「評判」,而是被了解與幫助。
對有自殺傾向的人,我們的主一定會說:「凡勞苦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裡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我心裡柔和謙卑,你們當負我的軛,學我的樣式;這樣,你們心裡就必得享安息。」
我們改變不了青少年還在發育中的情緒調控機制,就算搬家來遠離鐵軌,大橋,我們也不能保護孩子生活在真空裡,永遠沒有壓力和失敗。
我們能做到的是增強韌性因素 (resiliency factors),包括親密的家庭關係,健康的社交圈,樂觀的生活態度,健全的減壓機制,成就感,價值感,責任感,使命感,信仰,等等。這些足以增強生的快樂和意義,抵擋任何的失望,失敗,挫折和不幸,以不變應萬變,保護我們自己,以及我們的的下一代健康成長。
那些殺不死我們的,只會使我們更加強大!【作者簡介】謝剛:北京師範大學教育心理學碩士,美國天普大學(Temple Universicty)學校心理學博士。2000年起任職美國加州Fremont 聯合校區學校心理學家,同時兼任Sofia大學研究生院積極心理學講師。著有《我在美國做學校心理學家》,本文分享的大多內容來自本書,版權屬北師大出版社。
(本文編輯: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