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路上碰到這樣一群人,你一定不會選擇無視。
無論四季,男人穿著及膝的黑色長袍,白襯衫,黑馬甲,黑褲子,絡腮鬍,黑色寬簷帽下遮掩著不修剪而自然捲曲的鬢髮。
女人永遠都是高領,長袖,裙長過膝,以頭巾或假髮示人。
他們說著酷似德語的奇怪語言(意第緒語Yiddish),總是行色匆匆,從不和外族人交流。
光看造型,你可能誤以為他們是穆斯林的一支,但他們不是穆斯林,他們是猶太極端正統教的一支——哈西迪(Hasitic)。
除以色列外,世界上最大的哈西迪社區在美國。
你能想像嗎?
在當今如此發達的社會,有這樣一群人固守著傳統。
無論生活在哪裡,他們都聚集在一起,把自己隔絕在世俗世界之外,不看電視,不會上網,拒絕使用智慧型手機,所做的一切都以千年流傳下來的經典為準則。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紐約布魯克林,世界上最發達城市的文化中心。
根據Deborah Feldman 2012年暢銷回憶錄《Unorthodox: The Scandalous Rejection of My Hasidic Roots》改編。
作者也是這部劇的女主原型,如今生活在德國柏林。
故事還要從這一天,一個叫Esty的19歲的女孩決定出走開始。
成長在傳統哈西迪家庭的Esty,謹守著自己族群的準則,等待那些早已被規劃好的事情一一發生,包括在17歲的時候嫁給一個見面不超過五次,認識不超過30分鐘的男人。
《塔木德》經裡說:一個丈夫應該給他的妻子幸福歡愉。Esty深信不疑,期待著自己全新的生活。
和周圍所有哈西迪新娘一樣,她希望可以儘快為丈夫生下孩子,但是在婚前少有接觸又缺乏教育和實踐的猶太少男少女之間總是不得法。
加上自己身體原因,他們一直沒能成功。
丈夫每天向自己的母親Mirriam匯報工作進度,兒子沒能得償所願這件事讓婆婆甚為惱怒,主動提出幫助兩個不得法的孩子。
本是兩個人的秘密,變成了一個家族的議題。
婚後一年未能生下孩子在哈西迪社區是極其少見的。
Esty令丈夫的家族蒙羞,飽受婆婆冷眼,一直不孕的事實讓她心生愧疚,每天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嘗試過各種痛苦的方法之後,Esty終於懷孕了,她滿含熱淚,感謝上帝,準備向丈夫宣布這一遲來的消息......然而,最終她卻選擇遠走他鄉。
別人都說她是繼承了她媽媽Leah那個瘋女人的基因,但是從未離開過社區的Esty身無分文能去哪裡?
面對世俗世界,從未和現實世界有過交集的她要如何應對?
顯然,這些都不是「他們」要考慮的問題。
當他們知道Esty以有孕之身逃跑後,他們要找回哈西迪的孩子。
Esty的丈夫Yanky和表兄弟Moishe對Esty展開了一場跨越大陸的「追捕」。
這部迷你劇只有4集,3月26日在德國首播,自上映以來,評分已達到8.8,儘管從豆瓣數據上來看,看過的人數只有不過千人。
要理解Esty這次令哈西迪社區「蒙羞」的出逃,我們需要先簡單了解一下哈西迪的「特別之處」。
哈西迪最早出現在1740年代的東歐,當時的猶太人也在經歷著一場迫害。
猶太精英們從研讀《塔木德》中得到了精神上的安慰,而受教育程度稍差一些的人也急需一種方式來釋放自己。
逐漸,「拉比派」被「神秘主義」取代,他們鼓吹不需要太高的學識,用情感也可以與上帝共情。
二戰結束後,猶太倖存者來到的紐約,組建起了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社區。
他們的著裝拷貝了18世紀當時的衣著風格,也完整地繼承了當時和德語有著極深淵源的意第緒語。
在哈西迪猶太社區裡,女孩子從小就被教育她們是不潔的,特別是到了青春期以後,她們不能再穿緊身的衣服。
極端猶太教要求人必須謙卑,所以著黑色衣服,特別是女人。
集體誦經的時候,男人要站在前頭,女人只能靠後。
婚後,極端猶太教要求女人必須遮住自己的頭髮,因為露出頭髮相當於LUO身示人,極為不敬。
而哈西迪則認為,唯一能夠保證女性會一直保持謙卑的方法是,包裹頭髮的同時必須削髮。
為了補充在大屠殺中失去的600萬人,哈西迪女性淪為baby machine。
和其他備受爭議的宗教一樣,女性在哈西迪社區沒有地位,她們要用一生的時間去贖清自己性別的罪。
全世界人民都在批評聲討穆斯林讓女性戴上了頭巾,剝奪了她們選擇的權力,有幾個人想到過極端正統猶太教的女性正在剃去自己的長髮?
即使這樣,在哈西迪內部女性之間也存在著鄙視鏈。
女性在生孩子之前在家庭中是沒有地位的,那些已婚育的女性就有權對你指手畫腳。
你的子宮是家庭中所有人的討論主題,也是你存在的唯一價值。
得不到丈夫的理解,又承受著婆婆的步步緊逼,Esty的焦慮值爆表。
想到母親Leah兩年前的忠告,她知道只有離開,才有可能成全自己。
她來到了柏林。
在柏林她結識了一群音樂學院的學生。
年輕人總是可以很快的融入彼此,不問出身,不問宗教信仰,不問來自哪裡。
長久以來第一次,Esty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心跳,嶄新的一切讓她總是熱淚盈眶。
如果說婚前的那次虔誠的浸禮,Esty充滿緊張與惶恐。
儘管她相信自己洗去了所有罪孽,以潔淨之身走入婚姻,一定會迎來不同的生活,但最終事與願違。
這次和這群學生來到湖邊,赤腳走入湖水中,看著她的背影,就像是求死的人,但她的臉上卻泛著夕陽的霞光。
當她摘掉假髮,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的那一刻,Esty感到了釋放,她終於可以坦然做自己。
這是一次讓她重獲新生的浸禮。
在柏林的生活當然不是一張機票那麼簡單。
開始的時候,她食不果腹,居無定所,同時還要躲避Yanky和表兄弟Moishe的強勢追捕和威脅,以及各種洗腦式的軟磨硬泡。
但也感謝這些」困難」,Esty有機會釐清了與媽媽之間的誤會,接受了媽媽現在的身份。
宗教剝奪了猶太女生歌唱的權力,但她要成為這所音樂學院的學生,和她的新朋友一樣,她也擁有平等的權力,選擇的權力。
入學考試,Esty在臺上飽含深情唱出那首宗教歌曲,平靜的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她沒有抱怨任何人,沒有痛哭賣慘,沒有埋怨上帝對她不公。
在這一刻,她完成了與自己「哈西迪女孩」的身份和解,實現了奶奶的心願,也向世人宣布:我要在這裡拋棄過去,我想在這裡重新開始。
Esty的表現打動了她的新朋友,她的媽媽,以及在臺下默默旁聽的Yanky。
Yanky重新認識到了Esty的不同,為了挽回,他願意為Esty 做出改變,一把剪斷了自己的鬢髮。
那一刻是震撼的,這在猶太教看來是大逆不道的行為。
可是,他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離經叛道》是一個猶太女孩勇敢出走找回自己的故事。
在現實生活中離我們很遙遠,畢竟,我們身邊很少有這種極端的宗教團體。
關於哈西迪的爭論也有很多,面對宗教的禁錮,每個人都是輸家。
Esty只是其中的特例,還有很多選擇妥協,或者出走又回到起點的人。
生活中更常見的是,當一個女孩有所追求的時候,你常常會聽到這樣的勸解:一個女孩子,這麼辛苦幹什麼?嫁得好就行了。
婚姻也許是條出路,但白馬王子是稀缺資源。
要想改變命運,終究還是要靠自己。
沒有人可以定義你,也沒有人知道你的極限,夢想不應僅僅是一針XF劑。
如果這世界的天平傾斜了,那就親手把他擺正,甚至不惜親身站上天平,才是決絕的態度。
真正的女權,不是擺擺樣子,秀秀花拳繡腿,喊幾聲口號,就能獲得尊重和社會地位的。
勇敢追求你想要的,無論結果如何,不要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
我想,這才是除了宗教批評以外,這部劇引起廣泛共鳴的意義。
也許,此時此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一個女孩正在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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