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路邊野餐》後,近期又一部文藝片被刷屏——由新銳導演楊超自編自導,臺灣攝影大師李屏賓掌鏡,秦昊、辛芷蕾等主演的魔幻現實主義愛情電影《長江圖》,他們稱,這是中國最後的膠片電影。早在今年2月,這部電影就引起了廣泛關注。該片入圍第66屆柏林電影節,楊超獲得金熊獎提名,李屏賓斬獲最佳藝術貢獻銀熊獎,一舉摘得今年上半年國產電影在國際影壇獲得的最高榮譽。據悉《長江圖》也已入圍AFI美國電影協會電影節,這個電影節號稱是奧斯卡的風向標,此外,電影製片方表示,已準備將影片資料送選,希望能代表中國內地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不過影片上映後,在《星際迷航3》、《冰川時代5》等外國大片的強勢擠壓下,至截稿前,《長江圖》共收260.3萬元票房,對於這個成績,導演楊超表示非常失望。這又會是一次文藝片的水土不服嗎?新京報獨家採訪主創,以及邀來影評人賽人,聊聊觀影體驗。高淳(秦昊飾)在大城市混不下去,回到老家繼承父親的貨船。他從上海出發逆長江而上,發現在不同的碼頭上岸時都會遇到同一個女人安陸(辛芷蕾飾)她時而瘋狂時而溫柔,甚至越來越年輕。她的神秘引起了高淳的關注,在逐漸迷上安陸的過程中,高淳發現自己不僅是逆著長江航行,更是逆著時間前行,他不斷停船與安陸豔遇,但船過了三峽後,安陸卻消失了,高淳瘋狂地尋找她,並在詩集和航線圖中發現了安陸出現的規律……導演楊超對長江有一種無法描述的情懷,小時候不識水性,卻對船與江河有著一股「生理性」的嚮往。在他看來,陸地是被人改造,然而河流保持了自然最美的面貌,在他拍攝長片處女作《旅程》時,片中就出現了長江的畫面,那時,拍攝長江的想法也在他心裡萌芽。2006年,楊超正式拿著手持DV便登上宜昌前往重慶的客輪,為《長江圖》展開第一次採風。以後的幾年裡,這樣的採風還有四五次,他表示採風是為了更好感受在船上的生活,「寒冬的長江給人的冷是沒法躲藏的感覺,我們和船工一起搭貨船,體會那種完全陌生的生活。」2008年,楊超開始創作《長江圖》的劇本,一寫就是3年。2012年1月《長江圖》正式開機,為了不用暖色調拍寒江,楊超選擇了春節前最冷的一個冬天,沒想到,拍了兩個月就停機了,「一期拍攝結束後一分錢都沒有了。」楊超無奈地聳聳肩,「這個藝術片需要的資金很多,那時藝術片並不像今天這麼活躍,大家都在猛拍商業片追熱潮,面臨夭折的窘境太多了,沒錢,就拍不了了。」於是,劇組又從很多渠道想了很多辦法再「找錢」,2013年10月終於拿到第二筆資金繼續拍攝,到2013年底才完成。「你要問我對這部電影還有什麼遺憾,我想最可惜沒能拍成一個7小時的電影。」男女主角沿著長江相遇的次數由原劇本的22次減少到上映版本的9次,這種刪減,讓男女主角沿著長江相遇成為更漫長的離別。楊超在電影敘事上採用了逆時空的方式,「『一刷』可能不能完全看懂,這種拍攝方式或許是影史獨創的,電影中的每個鏡頭都與情節又牽扯,同時埋了大量的細節,需要觀眾去發掘。」影片最受好評的是攝影,掌鏡的,是拍攝過《花樣年華》、《女人四十》、《太陽照常升起》的攝影師李屏賓。「用數字拍攝,只能體現長江五分的美,」李屏賓是這樣認為的,為了更純粹地展現長江的美和韻味,他說採用膠片才能將美的質感表現到位。在製片人王彧看來「李屏賓對傳統文化和光影構圖有很多獨到的見解,你站在岸上看不到的長江美感、長江蓬勃的景象,在他的鏡頭裡。」據悉,該片共使用了15萬到16萬尺膠片,經過前期拍攝、中期剪輯、後期製作,影片成本達到3500萬。所以,這部一直備受關注的《長江圖》究竟觀影體驗如何?2016年春天的某個夜晚,我終於看到了這部影片——《長江圖》。曾經文藝片的重要面孔耿樂,換作了新一代藝術電影的表情——秦昊。應該說,沒有超出我的想像,一如既往的沉滯,以疏離為樂的自得,同時又洋溢著自賞時所特有的輕盈。但在表情達意上,也就是運鏡造勢上,畢竟花了十年功,還是頗具視覺的美感。這個功勞我不認為完全歸功於攝像李屏賓,起碼楊超對一束光將以怎樣的方向照亮前路和歸程,一定有他個人殫精竭慮的設計。我印象中,影片的夜景比日景更漂亮,也更符合那些模糊而沉鬱的心境。我跟出生在信陽的楊超最大的不同之處是,我是在長江邊長大的。看這部影片,那條逆流而上的航線,我自己也走過幾回,影片一報站名,我大致能猜到下一站會是南京、馬鞍山、安慶、武漢和宜賓。當我百無聊賴地靠在船舷上,最深的感受是時間仿佛怎麼樣也快不起來,任千篇一律的江水在你身邊流過,江風吹亂了你的頭髮。所以看這部影片最大的不滿足,是我體味不到時間的流速,這種「靜止感」也連累到空間的持續位移有種不請自來的裹足不前,也就是說,它並沒有像長江那樣蕩漾開來,去灌溉兩岸黃黃綠綠的景色。好比江上詩人秦昊放棄詩意的緣由,是別人都不寫詩了,還是詩人不吃香了,還是詩歌也無市場了,實在不得而知。總之,這是個容易受傷,且又假意把傷口裹藏起來的小男人,我只是擔心真出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更讓我難堪的是,不到兩小時的電影,對於我這樣熱衷人文敘事的人,感覺都是在受著煎熬。好在,電影實在是門關於時間的藝術,它終會有結束的那一刻。出於禮貌,我是在字幕出完後才匆匆離席。以前的導演愛做導演闡述,我想真要就《長江圖》說些什麼,楊超本人應該是最好的發言人。關於長江,楊超這邊的解釋好像是在說,這影片的主人公並非秦昊和辛芷蕾,而就是這母親河。這聽上去頗有些玄乎。想起我剛接受電影教育的那段時間裡,就有高人給我分析左岸派的名作《廣島之戀》。說岡田英次就是廣島,艾曼妞麗娃就是巴黎。不同的是,這兩個城市從理論上來說,是可以推倒再重來的。但長江不會,它只會在人類所賦予它強大的意義之時,默默地永生,默默地死去。容易流變的,大概只有那些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的各類人文建築,還有一動心就容易死心的情感交集。《長江圖》所要表達的,應只是變與不變的對峙(而不是對話),這真是太陽底下再庸常不過的遮望眼。很可惜,我是一個很難被概念所徵服的觀者,不管這概念是屬於政治、哲學還是宗教的。只要這些多少有些空洞的理念擱在藝術裡,我常常會有些無動於衷。就事論事是藝術的基礎,也許它根本都不論,它就說一朵小花夾在書本裡,早已枯萎,失去了芬芳,夾在這裡也不知是為了什麼。詩歌也是這樣,有了意象,才會有意義。《長江圖》也是有意象的,長江水不用說了,那一尊尊佛像,也帶著些急吼吼的意願。但如何運用這些意象,是擺在很多藝術家面前一個最大的難題。整部影片更多的時候,像是只有一瓶水,但它總想給我們灌滿一桶水。只在山重水複疑無路的概念裡逡行,是很難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美麗時刻。還是歌德說得好:一切理論都是灰色的,只有生命之樹常青。就我而言,我是不太願意接受《長江圖》是次非現實主義的創作,有了佛理的介入、或者說時空的非指向性轉換,具體說,也就是秦昊和辛芷蕾的一次又一次神態各異又貌合神離的相遇,稍微細心的觀眾都能判斷出,他們是在不同的時空「面對面」,而非順著長江的航程而一一會晤。簡單說,它就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非線性敘述的電影。這種電影,在西方早就屢見不鮮,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問題是,在時空與時空之間,你以什麼樣的姿態去撤離和進入,會產生極其動人和神奇的魅惑力。這一點,美國大導演大衛·林奇就是此間的翹楚,他是一個極其擅長雕刻時間劃痕和裂縫的傑出藝術家。他能在高度客觀的狀況下,以匪夷所思的手眼身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洞開一個更加浩渺難測的主觀世界,並為此展開一個自作孽,不可活的生命之旅。這方面,老實說,楊超還是相當乏力的。好比秦昊與犯罪集團的交葛,僅僅是提供了一個貌似兇險的敘事藍本,據說這一段的戲份被刪剪了很多,但就成片來看,仍無法與全片的喃喃自語共冶於一爐,一同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是的,《長江圖》一旦涉及生活流的敘事時,就有些依葫蘆畫瓢。秦昊與另兩位船工的恩怨,都相當浮泛。一旦離開那些靠臆想和意識流組接的情境,不再不厭其煩地捫心自問時。影片對生活本體的復刻,就沒了質地和聲色。苛刻地說,這是一部嚴重缺乏細節的影片,人無法在具體的事件中運動,也就很難在抽象的時空裡生長。還記得某次我參加某個著名的藝術院校座談,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就痛心疾首地說起這句話:當藝術家的興趣遠遠超過了從事藝術的興趣。假若說當藝術家是種初心,這種初心還是早忘掉好。他們有時候連當藝術家的興趣都沒有,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扮演藝術家的身上。我自己也說過類似的話:在北京這地界,搞藝術的人寡,被藝術搞的人眾。由此看來,寡不敵眾是個不爭的事實。
至於一個前文藝青年理想的破滅,又或者長江兩岸風物的流變所引發的對傳統與現代的對抗,也就全都空空蕩蕩而無法嗡嗡作響。突然想起與李屏賓長期合作的導演——侯孝賢常說的一句話:人永遠比作品大。就像憂鬱和憂鬱的人,是兩個概念,後者比前者要豐富,也動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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