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馬香玉。
今夏國內關注度最高的綜藝,莫過於《乘風破浪的姐姐》。
未播先火,頻上熱搜。
不少女生在N刷之後紛紛表示:
看過了姐姐們,我不再害怕變老了。
但最近幾周,原本一邊倒好評的「浪姐」似乎正在跌落神壇。
先是央視專家點名批評,稱:
以女團的標準來要求她們是不公平的。
如果節目的定位只是年長的姐姐挑戰自我這麼簡單就過於狹隘了。
再是人設崩塌、口碑翻車的新聞不時爆出。
原本想看女人們互幫互助,但現在從明星到飯圈越來越像拉踩互撕的宮鬥。
伊能靜、藍盈瑩、黃聖依等幾位熱門人物不是被扒黑歷史,就是被指假造人設。
就連號稱是全開麥的公演舞臺,也被網友質疑集體假唱糊弄觀眾。
變味的浪姐令不少觀眾失望脫粉。
但在隔壁韓國,卻有一部大尺度版浪姐剛剛在一片好評聲中落下帷幕。
論舞臺質量、論社會意義,和浪姐相比都毫不遜色。
《GOOD GIRL:誰洗劫了電視臺》
굿걸
在韓國玩音樂類競賽綜藝,誰都玩不過Mnet。
你能看到的幾乎所有最紅的音樂真人秀,都是由他們一手打造的:
被引進為《青春有你》《創造營》的偶像選秀Produce 101系列;
被抄襲成《中國有嘻哈》的說唱比賽《Show me the money》;
以及面向女性嘻哈歌手的《Unpretty RapStar》和面向中學生選手的《高等Rapper》。
一做一個爆款。
一邊備受爭議一邊全球爆火。
《GOOD GIRL》是Mnet今年五月推出的最新音樂綜藝。
豆瓣評分8.6分。
由於相似的題材和人群,不可避免地被拿來和8.2分的浪姐相比。
評論裡不少人說:
這大概是今年最好的音樂競賽節目。
比起浪姐,這才是真正尊重多元的女性向音樂綜藝。
事實上,比起大眾娛樂向的浪姐。
《GOOD GIRL》有著更小的受眾、更大的尺度和更專業的水準。
10位參賽的女藝人,都是韓國嘻哈、R&B、流行樂界的頂級音樂人。
雖然取名為「GODD GIRL」。
但她們這次要像「壞女孩」一樣作戰。
目的直白露骨,只為將電視臺的巨額獎金洗劫一空。
至於觀眾們所說的多元性,從她們差異巨大的身份背景就足以體現。
無所謂業界資歷深淺。
有剛出道一兩年的選秀新星;
也有像國民女團少女時代金孝淵這樣出道十多年的樂壇女帝。
無所謂社會地位高低。
有名不見經傳的地下音樂人、當紅現役偶像;
也有像Ailee這樣獲獎無數、演唱過包括《鬼怪》插曲在內不少大紅歌曲的超級DIVA。
更無所謂外形、年齡的差距。
有胖有瘦、有白有黑;
有符合大眾審美的清新恬靜、也有小眾取向的強勢火辣。
從10代跨越到30代,根本無法從外形氣質看出區別。
比如年齡最小的李英智。
02年出生的她,是《高等Rapper》三季中最年輕、也是首位女性獲勝者。
有些胖嘟嘟,在臺上臺下都愛穿著松垮懶散的運動服。
不符合主流對年輕女孩的審美,全靠著過硬的實力和有趣的靈魂圈粉無數。
雖然登臺經驗不多,卻有著不輸任何人的爆發力和可塑性。
她的存在本身也是對許多種偏見的打破。
女人與女人之間並沒有那麼多刻意劃分的差異隔閡。
她們可以毫無障礙地互相欣賞。
也不是只有登臺多年的「姐姐」們,才能在舞臺上遊刃有餘、收放自如。
如果僅僅是選擇她們,在音樂節目泛濫的韓國其實也算不上有多特別。
但有兩位問題選手的參賽,瞬間就將《GOOD GIRL》推向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一個是夜店歌手、舞者Queen WA$ABII。
演出之外還在成人情趣用品店打工。
最近,她在夜店演出時大膽露骨的歌詞、和少兒不宜的甩臀舞在社交平臺上廣泛傳播。
這個放浪到令人不敢直視的派對動物,此前居然還是一位名校畢業的準道德教師。
一個是地下小眾音樂人SLEEQ。
與此同時,她還被稱為「地獄來的女權主義者」。
平日裡不施粉黛、打扮中性、堅持嚴格的素食主義,每一首作品都在為人權發聲。
幾乎沒有上過電視節目,甚至曾經公開diss過物化女性、製造偏見的Mnet節目組。
她們兩人,一個是行走的人體馬賽克,一個是激進的社會活動家。
時時刻刻都在從行動和言語上挑戰節目的審查底線。
當這群個性鮮明、差異巨大的女人聚在一起。
按Mnet長期以來沒有矛盾、也要惡魔剪輯出矛盾的套路,勢必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但香玉卻失策了。
這大概也是《GOOD GIRL》和浪姐最大的區別。
從具體賽制到節目內容,女人們不需要撕B捅刀、互相拉踩;
一定要淘汰幾個人出局,留下人群中最符合大眾審美、最天衣無縫的那一個。
這個節目的實質是包容與合作。
沒有人會被淘汰,也不需要穿上統一的制服。
只需要全程做自己,然後盡興完成一場場令人驚豔的演出。
固然,節目的一開始也有觀眾們喜聞樂見的個人表演對決。
但其目的也只是為了讓生疏的她們了解對方、互相磨合。
此時,所有客觀條件都被拋諸腦後。
她們互相評判,考慮的只有對方的表演風格與自己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於是我們看到:
各位深諳自己獨特魅力的女人在舞臺上各顯身手。
Queen WA$ABII跳起了火辣的甩臀舞。
歌詞沒做半句刪改,為了適應播放尺度不得不大半消音。
SLEEQ唱了起時事評論般的嚴肅歌曲。
用最深刻尖銳的句子抨擊社會弊病,還在舞臺上揚起了巨大的彩虹旗。
這在東亞任何一個主流電視節目裡,都算得上是相當破格的場景。
在互相了解之後,10個女人就不需要再彼此為敵。
她們要互相協作,挑戰女人共同的對手。
首先就是她們相熟的同僚、合作夥伴,甚至是昔日的選秀導師。
他們最照顧自己的工作生活,洞悉自己的優勢劣勢。
挑戰他們,是對依賴關係的撇清。
是為了向觀眾示範,女人的自信不需要依附於他人的地位和能力。
她們也要對抗時下最受歡迎的偶像團體。
他們代表的是單一審美標準和集體主義對個性的壓抑。
挑戰他們,是對固有偏見的開火。
是為了向觀眾吶喊,女人的個性不違背任何良性的規則和情誼。
她們還要對抗行業內最頂尖的音樂人。
他們代表的是男性主導的藝術表演行業對女性內在的忽略和輕視。
挑戰他們,是對造星體制的質疑。
是為了向觀眾證明,女人的成功不應該受制於、恐懼於男性的成功。
這一切,不是通過語言和人設來強硬表達。
而是通過舞臺上魅力四射的表演來將所有觀眾說服:
男性能做到的一切,女性也有挑戰的權力。
如果你質疑香玉: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音樂娛樂節目,有必要這樣拔高嗎?
大家看浪姐也只是圖個樂呵,有必要這樣拉踩嗎?
香玉想說,其實是有必要的。
鮑德裡亞曾提出了一個「擬像理論」。
按照他的觀點:
大眾媒體所呈現的世界,的確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但我們又只能通過大眾媒體製造的擬像,來認識身邊真實的世界。
媒介模擬著現實,這種模擬同樣也會改造現實。
媒體上所呈現出來的社會關係和人際狀態其實都有著相當深重的意義。
固然,《GOOD GIRL》也有自己的局限之處。
在女性地位整體較低的韓國。
是特殊的藝人身份和所屬的小眾嘻哈文化背景,給了她們被寬容、被接納的特權。
所以她們也無法像浪姐那樣,宣稱自己能代表一大部分的女性。
而是只有先將自己歸類為「壞女孩」,才能挑戰自己想挑戰的一切。
但自由自在、大談各種敏感話題的她們,能夠登上主流平臺為自己發聲。
僅是這一點就足夠讓我們豔羨的了。
她們製造出來的擬像,讓我們看到了作為女性的另外一些可能。
女性可以和男性活得沒什麼不同。
按獨特的審美裝點自己,不願裝點也行。
年過三十也可以不談家庭、只談自我和事業。
可以在公眾面前大膽說想說的話、做想做的事。
拿著自己辛苦賺來的錢,選擇孝敬父母、招待朋友,或是投資自己、肆意揮霍,都不會有人幹涉。
如果這些自由,連在某些方面比一般女性更加特殊的藝人都做不到;
那麼那些渴望做自己的女性又哪來面對外界質疑和壓迫的信心?
說實話,「浪姐」並沒有讓香玉不害怕變成30歲,反而更害怕迎來30歲了。
因為在她們製造的語境中,成為一個三頭六臂、無所不能的「姐姐」才會獲得真正的尊重。
30歲了就必須成長為成熟周全的姐姐;
而作為姐姐,不僅要兼顧家庭和事業,還要拼了命地保持青春。
她們被讚美、消費的,依然是美麗苗條的外表,以及始終高昂的活力和自律。
還有視覺年齡永遠小於真實年齡的「年輕」。
姐姐們延續著女團式的「女性形象焦慮」,還以強者的姿態去否定年輕女孩的資歷、地位和業務能力。
這樣的勝利,恕香玉無法消受、也不想追求。
我更想要成為《GOOD GIRL》中的女性。
可以發胖、可以偏激,可以坦然接受年齡甚至不必要去談論年齡。
無論我屬於主流或是非主流。
這個世界依舊會尊重我、讓我有機會為自己發聲。
更重要的是,即使我與眾不同,「壞女朋友」們也會選擇理解我、而不是糾正我。
就像Queen WA$ABII和SLEEQ的合作。
在大眾眼中,她們大概常常會被罵成「蕩婦」和「女拳」。
當人人都期待她們瘋狂diss對方時,她們卻輕易地互相理解了。
說到底,她們都是被這個世界打壓最多的那種女人。
一個以身體上的感性解放,反諷男性對女性的消費和剝削;
一個以精神上的理性思辨,反抗社會對女性的苛刻和壓迫。
殊途同歸,只是選擇了兩種不同的女性主義表達方式罷了。
我們看到在最後的舞臺上,WA$ABII拿著擴音器,通過歌詞喊出了對現實的不滿;
而SLEEQ學著她的舞姿,在愛自己精神的同時也愛上了自己的身體。
那一刻,她們自由的身體和精神互相融合,升級成傳遞給外界更有力量的一擊。
值得一提的是,壞女孩在實現自我的過程中,不存在對任何其他群體的貶低。
因為長期飽受爭議,讓她們更懂得如何與同伴共情。
在這群壞女孩之間,其實也的的確確有著一個不合時宜的「好女孩」張睿恩。
她是一個年輕貌美、清新溫柔、實力稍弱的偶像明星。
一開始站在壞女孩中間時,顯得有些軟弱、沒底氣。
她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個性。
就像大多數的我們,只是忙碌生活著,沒什麼機會去思考反省。
不知不覺就隨著大流,變成了外界期待的模樣。
但在與其他人相處的過程中,她一直被尊重、一直被鼓勵。
到最後,她沒有變成她們,但也不再是原來那個面目模糊的自己。
有了對自己更明確的認知之後,她在舞臺上唱了一首人魚的歌,說:
我是嬌美可愛的,但也有為愛犧牲一切的熱誠和勇氣。
女團又如何、公主又如何,也有自己獨特的存在意義。
這其實也是大多數的我們看《GOOD GIRL》時會有的心路歷程。
我不需要完全認同她們,更不需要變成她們;
但她們的存在和發聲,能給我們一些變得更自由、更強大的信心。
也許女性和女性之間,從一開始就不該被分類、定義。
外表、年齡、地位……這些壓抑著我們的,就別再讓它們再來束縛自己。
尤其是當我們擁有了為女性發聲的機會時,為何還要選擇去互相否定?
哪怕是在外人眼中壞一點。
希望你我永遠都能做真正不被定義、更不自我束縛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