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廣梁的父親今年退休了,他曾經在家中扮演那個「反對者」的角色,不理解兒子整天鼓搗那些設備到底有什麼用。如今,老人也還是會彆扭地感慨,「現在的時代當真是口技強過手技了啊。」在他那個年代,掌握一門手藝,在工廠裡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才是最好的出路。但他也知道,兒子有800萬粉絲,早出晚歸是在做事業,而且是被很多人肯定的事業。
平臺正在為這個時代的普通人賦能。曾經北漂、自學視頻技能的曹廣梁,如今成了微視達人。《啥是佩奇》的導演張大鵬為微視拍攝的新廣告片正是由曹廣梁的故事改編而成,用於宣傳春節期間微視的10億視頻紅包活動。片子取名為《歡迎回到粉豬村》:作為微視達人的兒子回到家裡,卻被父親斥責「一天到晚不務正業」,他想辦法證明了自己,用短視頻幫助鄉親們把滯銷的蘋果賣了出去——曹廣梁也曾在微視上幫助一位遠房親戚賣出了家裡滯銷的兩千多斤橙子。
文|齊拉
編輯|糖槭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狀態」
搞笑視頻博主曹廣梁今天早上沒法開心起來。昨晚加班到天亮,還沒睡醒就得知工作室養了兩年的法鬥犬牛牛被鄰居開車時撞到了,沒能活過來。一上午,他忙著調監控和給牛牛處理後事。小狗買來就是個啞巴,不會叫,有時他在工作室加班到後半夜,狗就趴在腳邊睡覺,等到他下班走了,再回到狗窩裡睡。一直照顧牛牛的保潔阿姨哭了,工作室門口的痕跡用土抹去了,曹廣梁把牛牛埋在了後山上。回到公司,他去上廁所,坐在馬桶上睡著了。
在微視上,曹廣梁的搞笑視頻每日至少更新兩條,每條從15秒到1分鐘不等,內容是一對小城兄妹的日常生活,他創造了兩個角色,哥哥叫浪哥,妹妹是小玉。這意味著他每天必須要對著攝像機,變身浪哥,擺出招牌笑容,讓拿著手機的觀眾樂出來。浪哥的笑容很誇張,嘴咧到最大,眼睛眯到最小,眉毛挑到最彎,所有的面部肌肉擠到一起,有時候還要配上大幅度的手腳動作,「挺有猥瑣的感覺,」曹廣梁說。
他的帳號名字叫搞笑刺客,一年裡,粉絲數從5個漲到800多萬。失去牛牛的這天,曹廣梁最終照常進行了拍攝,在微視上發送了視頻。末尾處,字幕打出了他們的標語「刺中你歡樂」,人們如願看到了他那「猥瑣的」笑臉,評論裡出現了很多個「哈哈哈哈」,他覺得這一天算是有意義了。可能是讓最多人笑出來的那一次,他們的視頻單條有1.3億播放量。
經過1237條作品的塑造,視頻中浪哥的形象已經明晰起來:他是那種再普通不過的小鎮青年。不是社會底層,但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就是那種大眾的小市民。他20多歲,剛畢業沒多久,經常換工作,也會做個創業的小老闆,手下有那麼三五個人,條件好的時候一個月能賺個幾萬,那必須就要去消費了,去奢侈了;慘澹的時候一個月也沒什麼進帳。但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高管,在做幾個億的大生意。他不停地換女朋友(原因是女性演員總是不固定),身邊總是跟著一個臭妹妹小玉,兄妹倆會互相嘲弄。因為找不到老年演員,浪哥沒有父母,曹廣梁覺得也挺好,「時間長了浪哥本身是有一點孤寂感的。」
創作靈感多少來自於曹廣梁的真實生活經歷。他祖上六代都在徐州生活,父母是普通的工人,如他所說,「不窮也不富」。高中復讀了一年後,他沒考上心儀的大學,又想進入影視行業,就過了幾年北漂跑組的生活。回到徐州後,他換了幾份工作,最後創辦了自己的廣告公司。而拍視頻所需的技能,他幾乎全是自學的。
最慘的時候,他身上只剩一塊錢,去菜市場買土豆回家變著法吃。成為無業游民的那兩年,父母著實為他操了不少心,父親甚至想讓他去學開拖拉機。2015年,他30歲,生意有些起色,結婚、生子、全款給父母買房一口氣全做了。現在,他帶領著一個15、6人的草根團隊拍短視頻,他們大多是剛畢業的年輕人,來自徐州本地或外地小城。團隊的人員流動性很大,人人都是多面手,隨便拎出一個人,可能就掌握表演、拍攝、燈光、剪輯等多種技能。
「我們是城鎮裡面的孩子,我們就是上學的學生黨,完了之後去找工作的白領,我們就是自己創業的不成功的小老闆,和被生活不斷打擊的社會閒散人士,這就是我們的生活狀態。」曹廣梁說。
透過浪哥,曹廣梁描繪了一類小鎮青年。他們簡單、快樂,很多時候有那麼點遊手好閒,也免不了會有低俗無聊的時刻。這種生活狀態是真實的,也因此令他們在微視上獲得了成功。一年來,曹廣梁的生活有了很大變化,他會在上廁所時睡著。他開玩笑地說,「以前公司的人走是因為太閒了,現在則是因為太忙了。」
曹廣梁的團隊
微不足道的角色
第一次高考報志願的時候,曹廣梁想學影視相關專業,因為他覺得導演是個「越老越值錢的工作」,結果發現,只有藝考生才能報考相關專業,所以儘管被徐州的一所本地大學錄取了,他還是決定復讀。第二年,他跟一位藝術系的老師學了一年素描,高考專業課的分數夠了,文化課卻沒過線,就這麼錯失了讀大學的機會。
關係不錯的髮小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他就跟到了北京,跟發小和發小的女朋友住在一起。他經常去北影蹭課,或者替發小的女朋友去上攝影課,人家拿設備、買膠片,他聽課、做作業。他還跟幾個朋友在望京合夥開了個畫室,藝考季是最賺錢的時候,一個學生收費2800,考試一結束,生意就黃了。
北京的生活是不穩定的,如許多北漂的人一樣,他也有著對成功的渴望。他跟過很多劇組,擔任過各種微不足道的角色,群眾演員、攝影助理、道具、燈光、錄音、副導演,大部分時間是荒廢掉的,幹完自己的活,就是等著別人幹完他的活。十年前,身邊的人都覺得他長得跟演員胡歌有點像,劇組裡也有人找到他,問他願不願意做胡歌的替身,他告訴人家,「我想做的是導演。」
有一次,他到一個北京郊區的劇組當群眾演員,收工時已是後半夜了,劇組就把他扔在了路上,那時地鐵已經沒了。他想著,要不走回家吧,身邊有計程車不停開過,他不為所動。最後,一輛計程車停在身邊,司機探出頭來,「小夥子,我看你挺久了,沒事反正我也要回家了,你去哪我捎一程吧。」他坐上了車,當時兜裡有幾百塊錢,快下車時,他把零頭拿出來,想作為車費,司機沒要。
那幾年裡,父親覺得他在亂來,希望他能好好學一門手藝。母親雖然擔心,還是會不停塞錢給他。他說想買一臺DV機拍東西,母親沒多問,給了他9000塊錢。北京那邊沒什麼活幹的時候,他就回到徐州生活,母親記得,兒子每天早上九點揣上兩個饅頭和辣椒醬,一瓶水,去書店看書,主要看藝術類的,直到關門回家,然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寫寫畫畫,光筆記就記了十多本。
後來,父母外出打工,他獨自住在棚戶區的平房,養了一條狗,每天帶著狗在樓頂的平臺上曬太陽。沒什麼社交,他發現自己說話開始結巴了,想表達的東西表達不出來,走在路上倒是能聽見別人腦海裡的想法。他靠著硬練繞口令治好了結巴。有時候,他會起特別早去市場買昨天剩下的菜,他掌握了雞蛋的九種做法,也給當地的畫室送過一段時間外賣。後來有朋友跟他說,感覺你消失了幾年。
曹廣梁的的繪畫作品
他還是想拍片子,就到江蘇師範大學的校園裡貼條子,徵一起拍東西的人,他寫道,「尋找志同道合的人」。果然有人打電話來,他組了一個四個人的小團隊,拍了一部微電影《我不怕黑》,入圍了一些小的微電影節,「我就覺得,哎,我們這個小團隊可以一塊拍點東西來賺點錢,」他想。
「他們就整天聽我吹牛逼,」他把之前幾年所有的自學積累和想要拍片子的夢想告訴每個願意跟他幹的人,信的人留下來了,不信的人走了。他們先從廣告片拍起,接第一筆八萬塊的「大生意」的時候,他的銀行卡裡還有四百塊錢,等尾款都交了,除去拍片的各種成本,他還剩下兩萬,他覺得簡直是一筆巨款。
2015年左右,公司慢慢有了起色,當被問到做得還不錯的原因時,曹廣梁說,其實做地方的小公司和捕魚遊戲很像,「以前逮小魚,你必須比別人快,你吃得多,長大了,還活著,就可以吃大一點的魚,但是你還是要去搶食。活就那些,看誰可以就是在特定的時間內把客戶的要求完成的最好,誰就有機會建立更好的客戶關係。就這樣不斷地去做,這樣一步步往上走。」
也是在這一年,他全款為父母買了徐州的一套120平米的房子,兩位老人覺得,兒子終於長大了。
拍攝現場
一萬條短視頻
對於曹廣梁來說,拍廣告解決了生存問題,但沒解決他精神上的需求。廣告因為有甲方的存在,拍攝上的限制很大,也沒有辦法跟觀眾產生真正的互動。正趕上短視頻的風口,他決定帶著團隊加入。他用上了頗似產品經理的思維:想要對標曾經大火的《屌絲男士》、《萬萬沒想到》等喜劇項目,但要做成豎屏的。名字是隨便起的,正如誰也不知道麻花為什麼開心,他們叫搞笑刺客。
不同於短視頻平臺上很多博主粗糙的畫質和隨意拍攝的內容,曹廣梁的搞笑短劇都是精心設計的。每拍一次視頻,他會根據播放量和觀眾的評論量來進行復盤總結,他發現,短視頻不需要像電影那樣起承轉合,而是要以梗為核心。拿15秒的短視頻舉例子,第1秒就要靠開屏質感(人物形象、畫質、構圖)抓住觀眾,3秒內要讓觀眾進入情境,7秒要埋下第一個梗,進入後半段,就要開始給反轉和刺激,最後讓觀眾達到情感共鳴。如果是雙梗的視頻,那就是30秒,多一次循環。
最開始,視頻裡只有表妹小玉是有名字的,在微視上發布以後,評論裡的「作者,你能不能別欺負小玉了」、「小玉太美了」、「作者要多更新啊」激發了曹廣梁的表現欲。他決定自己必須要有名字,當時隊伍裡有一個廣西的兄弟,普通話不好,叫他名字裡的「梁」總像「浪」,於是就有了浪哥。
下一步是建立浪哥標誌性的笑臉。他認為,短視頻需要非常強的情緒爆發力,對應也需要非常大的表情和肢體的變化,去更直觀地影響觀眾的視覺。對著家裡衛生間的鏡子,他花了4個小時,不停地跟自己溝通,思考對於觀眾來說,浪哥怎麼笑是最合適的。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很多喜劇人物的笑臉,趙本山、宋小寶、周星馳、金凱瑞等等,他想要找到那個屬於自己的笑臉。
他在各種笑容之間轉換,不停地練習,感覺來了的時候,還會鼓勵鏡子裡的自己,「這個好」。他最終確立了自己誇張的笑容,並在接下來每條視頻的「情感共鳴」階段用上它,用各種強刺激的背景音樂,甚至鬼畜它,評論裡開始有人說,「我要看浪哥笑」,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會給員工留作業,每人每天要找3個網絡段子,扔到群裡,第二天大家開會討論。通過了的段子立刻開始拍攝,段子的內容很簡單,無非是徐州普通青年的生活,中二、無釐頭,但最重要的還是節奏。如果能在每一秒把節奏都卡好,最理想的效果是,觀眾會循環播放一段視頻。
如果說之前拍廣告片的秘訣是一直不斷地拍,拍短視頻他也同樣勤奮。一天至少兩條,從來不會斷更。有3萬粉絲的時候,有人催更,他開始覺得有壓力,不能辜負觀眾。現在,他的目標是拍一萬條小視頻,而且都不重複,到那時候,「喜劇帶給大家的歡樂當中,可能就會有我們的一席之地,然後我這張臉也會給大家定義成給別人帶來歡樂的一種方式。」
員工們都說,浪哥是個挺摳的人,從深圳出差回來,到徐州的機票比到南京的貴了不少,他就先到南京,再坐高鐵回來。唯有在買設備這件事情上,老闆從不吝嗇。先是用單反拍,然後換到電影機,五萬、十萬的鏡頭買起來也不猶豫,最近,他們開始打光了,整個劇組儼然一個小的電影團隊。舉個最直觀的例子吧,打開微視,滑動五十個視頻,搞笑刺客可能是其中一個有景深的。
曹廣梁算過了,一萬條短視頻的話,要10到15年的時間,「如果在15年的時間裡邊可以每天讓一部分人都笑,我覺得我活著也就有了一定的意義」。
平凡人的夢想
搞笑刺客的快速成長離不開平臺的扶持。曹廣梁發現,他們在微視上的用戶主要分布在三四線城市,從12、13歲的學生到剛畢業的青年人,這些人同時也是QQ看點和QQ空間的用戶。得益於騰訊平臺的分發模式,他們的視頻可以在多個渠道同時傳播。在QQ空間上,他們的訪問量是14億。
他們的成長軌跡與幾乎微視同步。入駐時,恰逢微視剛起步,曹廣梁之前跟騰訊視頻有過合作,因此就選擇了微視。粉絲數量漲到幾萬時,就有工作人員打來電話,邀請他們去深圳聊聊。那天他腎結石犯了,正準備去醫院擊石,一接到電話,當下覺得自己病全好了。
在深圳,運營的工作人員跟他們講了短視頻的拍攝技巧以及如何進一步地建立浪哥的人設。平日裡,十幾人的團隊隨時跟他們對接,他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打電話給工作人員。他們還籤約了微視的「偶像計劃」,獲得了平臺的各種推廣機會和物質上的補貼。平臺還提供了合作資源,讓搞笑刺客與演員王茜合作了火星小劇《片警茜姐》。有一段時間,他們的視頻總是被搬運到其他短視頻平臺上,他嘗試舉報,但反饋的時間總是很長,也很耗費精力,他把這個問題反饋給微視的工作人員後,問題很快就解決了。在微視,他們覺得被重視,「你知道創作者有的時候內心還挺脆弱的,也挺希望得到尊重和重視的。」
走在路上,曹廣梁開始被人認出來了。有人會指著他說,「哎你是不是那個誰,笑得特別猥瑣的那個」,去飯店吃飯,服務員會現場拉著他們去合照。他喜歡這種感覺,「確實真的有人會看到我們。」也讓他時刻提醒自己,無論何時,上傳的短視頻一定不能水,要對得起800多萬的觀眾。
拍攝現場
如果沒有短視頻,曹廣梁可能還被困在拍廣告的牢籠裡。當然,也可能耐不住,去拍網大或者網劇了,但他覺得,團隊缺少了這一年的鍛鍊,死的機率很大。今年,他覺得時機成熟了,網大的劇本也過審,他要帶著團隊走向下一步了。他對未來抱有宏大的規劃。現在拍短視頻是為了快速鍛鍊團隊成員的能力,是在給拍攝網絡大電影做鋪墊。同時,短視頻還可以幫助他們積累具有變現能力的粉絲。他相信有一天,他可以在大熒幕上帶給人們快樂。他離十幾年前的夢想更近了。
曹廣梁的父親今年退休了,他曾經在家中扮演那個「反對者」的角色,不理解兒子整天鼓搗那些設備到底有什麼用。如今,老人也還是會彆扭地感慨,「現在的時代當真是口技強過手技了啊。」在他那個年代,掌握一門手藝,在工廠裡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才是最好的出路。但他也知道,兒子有800萬粉絲,早出晚歸是在做事業,而且是被很多人肯定的事業。
平臺正在為這個時代的普通人賦能。《啥是佩奇》的導演張大鵬為微視拍攝的新廣告片正是由曹廣梁的故事改編而成,用於宣傳春節期間微視的10億視頻紅包活動。片子裡,作為微視達人的兒子回到農村,卻被父親斥責「一天到晚不務正業」,他想辦法證明了自己,用短視頻幫助鄉親們把滯銷的蘋果賣了出去——曹廣梁也曾在微視上幫助一位遠房親戚賣出了家裡滯銷的兩千多斤橙子。
他作為群演參與了廣告片的拍攝。扮演主角的一位親戚。除了這次經歷,他和他的團隊還要徹夜工作,配合微視的各種春節活動。今年,微視會投入10億資金升級視頻紅包玩法,從小年到元宵節,用戶都可以在微視平臺領取紅包。為此,曹廣梁要提前拍攝多個用於春節期間的小視頻,參與活動宣傳。
在拍攝廣告片期間,雖然曹廣梁的戲份不多,但他還是經常找劇組的工作人員聊天,問他們各種設備的優缺點和使用方法。他稱自己的團隊是草臺班子,到了專業的地方,才發現很多自己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根本用得不對。那幾天他的收穫很大,回來之後,他把學到的東西繼續傳授給自己的團隊。
有次,曹廣梁看到一個國外的搞笑視頻,顧客給外賣小哥打電話,說等會別敲門,家裡母親在睡覺,而且母親不讓他點外賣。外賣小哥說好,到了之後,沒敲門,而是扯著嗓子大喊,「你的外賣到了!」
他把這個視頻拿給母親看,母親沒看懂。於是他決定自己翻拍視頻,那天下午,他扮演的外賣員不停地大喊,「到了」,一遍又一遍,聲嘶力竭,直到嗓子都啞了。母親當年毫不猶豫花9000塊錢給他買的DV機在一次入室盜竊中被偷了,這麼多年了,他更新了不知道多少波設備。這條視頻的播放量是1200多萬,他把視頻拿給母親看,母親看懂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