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的主子有些習慣和講究我們今天的人們實在不好理解,比如賈母不穿外人做的衣裳,不穿到什麼程度?家族裡的人逢年過節有孝敬賈母針線的傳統,可是賈母不穿,劉姥姥二進榮府,鴛鴦就拿了幾件這樣的衣裳送了劉姥姥,說是家下人孝敬的,可老太太從不穿人家做的衣裳。
同樣,賈寶玉也不穿外人做的衣裳,比賈母更甚,怡紅院之外,也就湘雲黛玉這些小姐做的可以,其他人一概不靈,襲人麻煩湘雲幫忙做針線,湘雲就說了,你的活給誰誰會不做啊,而且你們府裡還有那些好人兒(專事針線之人)。襲人就說了,我們這個小爺不穿外人做的東西。可見,能給寶玉做針線的僅僅就局限在他身邊的一些人。
小說裡明確寫出來為寶玉做過針線的共七人,分別是襲人、晴雯、黛玉、湘雲、探春、寶釵和鶯兒。無一例外,要麼與寶玉有情感糾葛,要麼是寶玉的至親。
襲人和晴雯應該是為寶玉做針線的主力,尤其是晴雯,賈母選上她送給寶玉,針線好是絕對的加分項。這個好可以理解為又快又好,而且襲人和晴雯必有分工,分管不同的衣飾,襲人常常央煩湘雲和寶釵幫忙。也曾經向晴雯派活,不同的是晴雯拒絕了。而晴雯從來沒讓別人幫過忙,她親口向王夫人解釋說:閒了還要做老太太屋裡的針線。這個話應該不虛,王夫人天天喝賈母在一處,如果不屬實,她也不敢如此說。晴雯針線好最華彩的樂章當屬她病補雀金裘,病是一個方面,關鍵還是體現一個難得,這個能耐貌似找不到第二人,才能讓曹雪芹大肆渲染此事。
僅就針線而言,襲人和晴雯都是主力,但無論質量還是效率,襲人都比不上晴雯。
寶玉的佩帶之玉的瓔珞穗子和貼身荷包出自林黛玉之手,清虛觀打醮回來,因為張道士的提親,寶黛大鬧,賈寶玉狠命摔玉,黛玉直接奪過玉來剪了上面的穗子,因為這個穗子是她做的。黛玉一言不合就喜歡剪東西,小說十七回寶玉隨賈政為園子題聯對額,大展其才,奴才們臉上有面子,一哄而上把寶玉身上帶的東西搶個淨光。回來黛玉一看不樂意了,自己為寶玉做的荷光也一定被搶了,本來手上正在為寶玉做了一個新荷包,也不問清楚,拿起剪刀就剪,寶玉攔不住,從衣服內裡掏出荷包來,黛玉一看,寶玉珍視自己東西至此,深悔自己的莽撞。
荷包是古人很重要的實用和重要的裝飾品,也是相當私密性的個人用品。相當於今天的手袋,和手帕類似,也有傳情達意的意味。小說裡寫到寶玉的手帕和荷包,就一定和黛玉發生聯繫,為什麼呢?林黛玉是賈寶玉情感上最重要的人。
寶釵令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端午節中午在寶玉的臥室繡鴛鴦肚兜的事了,這個活計寶釵做了一點,而且和鴛鴦也沒什麼關係,她繡的是兩三個花瓣。曹公寫的細,一點一滴全是在說悲劇的結局。寶釵另還做過寶玉的針線,只是她那是幫襲人的忙,估計寶玉知道的可能性都不大。
就像和寶玉的感情糾葛抑或後來的婚姻,自始至終都是寶釵的一廂情願。
湘雲同樣是常常為寶玉做針線的,和寶釵一樣,因為她和襲人關係不一般,也都是在幫襲人的幫,比如寶黛二人吵架,寶玉的扇套子就被黛玉剪壞了,那正是湘雲的手藝。湘雲不光是做針線,還常常為寶玉梳頭,可見兄妹情厚親密。
探春曾經為哥哥高級定製過一雙鞋,多高級呢?引起了賈政的注意,批評說是虛耗人力、作踐綾羅。可見就算賈府豪門公府,這樣的奢侈也挺扎眼。寶玉撒謊稱是自己過生日舅母送的,賈政才不好追究了。後來探春讓寶玉替自己去街市搜羅工藝品,承諾再給他做一雙,比那雙還好。三妹妹的這個請求對寶玉來說太簡單了,肯定會超額完成任務,只是不知道,探春為二哥哥精心做的鞋,寶玉有沒有膽子穿上。
探春為寶玉做鞋,與湘雲一樣,這是兄妹的「手」「足」之情。
需要特別提一下的是丫鬟鶯兒為寶玉結的梅花絡,同晴雯補裘一樣,直接上了回目,可見重要。鶯兒為寶玉打的絡子是裝飾汗巾子的,寶玉作為貴族公子,出門著正裝時,外豎腰帶會是比較豪華的玉帶之類,汗巾子都是系小衣(內衣)的,在內帷活動時也會系汗巾子,所以,封建社會上層階級男子的汗巾子是不會示外的。因此,鶯兒和寶玉的這次互動頗有深意。
後來金玉良緣實現,寶釵嫁進榮國府,按照慣例,鶯兒作為陪嫁丫頭在名分上就是寶玉的屋裡人,「黃金鶯巧結梅花絡」時,不光是汗巾子,還用來金絲線將寶玉的通靈玉絡了起來。「黃金鶯」「金絲線」「通靈玉」,暗合「金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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