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夢想當圖書管理員 參加四次高考考上川美雕塑系
在重慶黃桷坪四川美術學院老校區501藝術基地的廢品收購站旁,有一家特別的書店。它沒有顯目的店名標牌,也沒有張貼各種廣告海報,從外觀看上去,就是個簡單而靜謐的兩層樓房。
走進樓房,推開左右開合帶有「BOOK」字樣的透明玻璃門,映入眼帘的是黑白交替的地板磚,房間兩側全是堆滿了書的書架。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正在裡屋整理書籍,見有客來訪,起身問道:「是來看書的嗎?」
這位中年男子正是書店的主人劉景活。
「我從小就特別喜歡看書,還夢想當一名圖書管理員。」劉景活出生在重慶合川的一個小鎮上,小時候家裡條件不是很好,但是他很喜歡讀書,一有時間,劉景活就跑到鎮上的供銷社書店裡去看免費書,一待就是一整天。
1992年,劉景活正準備參加高考,為了突擊複習,劉景活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農民的房間。有一天晚上,同樣也是租的這戶農民的房間,住在劉景活隔壁的一個年輕人跑來向他討水喝,這個年輕人,就是日後在國內畫壇赫赫有名的張小濤。
張小濤和劉景活是同一級的學生,當時也在準備高考,進屋後,張小濤發現劉景活的桌子上貼著一張文天祥的書法字,於是倆人相談甚歡,從書法聊到畫畫。張小濤對劉景活說:「我覺得你該去考個美院啥的。」正是這樣一個隨口而出的建議,劉景活的藝術激情被徹底激發起來。
「我一共參加了四次高考,第三年才如願進入川美雕塑系。」劉景活笑著告訴記者。進入美院後,劉景活每天的生活除了藝術創作,大部分時間都是泡在學校的圖書館裡,周末也會坐車去新華書店逛逛。
2000年7月,劉景活大學畢業,獨自一人去了寧波工作。「我當時的工作特別能掙錢,每天的工作量也很大,有時候一天要做十幾個設計。」劉景活說,他在寧波的一家裝飾公司裡做商業雕塑,每天畫圖紙、搞設計,然後給新建的樓盤捏羅馬柱和小天使。
在寧波那半年,劉景活掙了不少錢,但生活特別壓抑, 「我感覺自己很難得到別人的尊重,大家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是因為你是做雕塑的,就尊稱你為藝術家。」漸漸的,劉景活發現手藝越來越差,他很恐懼,下定決心辭職回到重慶。
將廢品收購站改造為書店 為讀者提供免費閱讀和茶水
回到重慶之後,劉景活向川美老師劉揚打聽到,四川美術學院當時正準備開設「裝飾雕塑」的新專業,於是,劉景活便回到學校擔任老師。
2005年,劉景活偶然經過原鵝公巖發電廠的一片廢棄廠房,聯想到北京的798當時非常火,劉景活便將這個佔地20畝的廢墟租了下來,然後和學生們一起慢慢改造,做成了重慶的第一家廢墟美術館——喜馬拉雅美術館。
接下來的日子,劉景活一邊教書,一邊進行藝術創作,但他始終沒有放棄喜歡讀書的好習慣。劉景活在美術館裡還特意安置了一個小書架,把自己的藏書都放在上面,供參觀者閱讀。「那個時候我就想,既然我可以開一個美術館,為什麼就不能開一個自己的書店呢?「於是,劉景活又開始琢磨著開書店的事情。
2007年5月,劉景活路過學校附近的一家廢品收購站,看到廢品收購站的門上貼著「房屋出租」的告示,劉景活立馬打電話過去,租下了這個房子。「那個時候,黃桷坪的塗鴉街剛開始流行,我和學生們還一起把這裡裝飾了一下。」劉景活說,喜馬拉雅書店便這樣誕生了。
劉景活把自己所有的藏書都搬了過來,但一個書店只有百來本書,顯得非常單薄。於是,劉景活聯繫了做出版的朋友嚴俊,和他一起去書刊批發市場,又買了些書回來。同時,劉景活還手寫了徵書信,遞給了學校裡的每位老師,當天晚上,川美教師郭晉就提著兩捆書到書店裡來了。
「看,這是王林老師送來的書,這是葉永青老師送來的畫冊,還有龐茂琨也送來了……「劉景活指著書架上的書給記者一一介紹,幾乎全是藝術類的書籍,涵蓋了美術的全部學科。
「噫,這怎麼還有電影雜誌?」記者指著放在門口小桌上的四本關於張國榮的《電影世界》問。劉景活笑了笑,這只是香港電影圈知名人士方志豪先生給他寄過來的200多冊《電影雙周刊》中的一部分,而這套雜誌也是劉景活自認為最珍貴的一套藏書。
2007年,喜馬拉雅書店開業不久,方志豪來重慶參加活動,劉景活通過朋友聯繫上了他,邀請方志豪來書店裡做客。兩人交談之後,方志豪被劉景活堅持書店只投入不產出的精神深深打動,回到香港之後,方志豪便立刻將自己珍藏的《電影雙周刊》寄給了劉景活。
要知道,如今頗具影響力的香港電影金像獎,就是由《電影雙周刊》雜誌於1982年創辦的,它可謂是見證和推動了香港電影一個時期的發展。記者仔細翻閱了一下,發現上世紀八十年代紅極一時的影片《投奔怒海》、《烈火青春》等電影海報,都能在這套雜誌中找到。
藝術家都喜歡到這裡小坐 努力打造成讀者的精神高地
劉景活經營喜馬拉雅書店至今已有9年,書店經營的資金都來自於他到全國各地製作雕塑所得,至於共投入了多少,他覺得不應該用金錢來衡量,「做這樣的事情,我其實得到了很多,比如快樂。」
剛開始,書店裡都是劉景活學生光顧,很多同學還主動申請到書店裡來當志願者。到後來,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喜馬拉雅書店,它也逐漸成為「黃桷坪的藝術客廳」,許多藝術家都喜歡到這裡小坐,甚至舉辦展覽、藝術講座以及新書發布會等。
比如,川美教授葉永青,每次一回到重慶,就會到書店裡來坐坐,有時候,一坐就是大半天;而著名藝術家龐茂琨、張奇開等也把自己的新書發布會放在這裡舉行;詞壇泰鬥莊奴還特地為喜馬拉雅書店題字——藝術書店,文化之光;央視《人物》欄目在拍攝張小濤特輯時,也把拍攝地點放在了這裡。每次,劉景活都會讓藝術家們在捲軸上簽名,留作紀念。
採訪當天正值世界讀書日,幾位學生志願者在喜馬拉雅書店裡忙碌著,有的在用帕子擦著書架上的灰塵,有的在電腦前面錄入圖書清單,還有的在給讀者不斷地添著茶水。而劉景活,正在拆閱剛剛收到的快遞,是《絕代藝術》雜誌社給他寄來的新畫冊,非常珍貴,讓他愛不釋手。
推開書店通往後院的藍色格子門,可以看到,「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院子裡,一棵高大的老疙瘩樹下是幾張純手工編制的藤椅,圍在一張有些破舊的木桌周圍。低矮的圍牆下擺滿了各種盆栽植物,牆上廢棄的木窗裡,還巧妙地放了一盆綠藤,枝葉順著牆壁綿延而下,別有意境。
「圍牆上的鞋子裝飾是志願者思思做的,是為了紀念新生命。」劉景活說,去年志願者小新剛剛生了孩子,書店又正好是8周年店慶,於是大家把店慶主題設置為「新生」,還做了一些小東西表示紀念。
「那今年的主題又是什麼?」記者問。
「就叫『花園世界』吧!最近很多讀者都在陸續送花過來,我想把它們都栽種在書店旁邊的空地裡。」劉景活說,喜馬拉雅書店承載了他太多的記憶,每次收到讀者送來的圖書、鮮花或者牛奶,心裡都會覺得暖暖的。
當得知書店不久之後就要被拆遷的消息,劉景活內心非常不舍,「9年啊,要重新開始太難了,難的是城市化過程中的這種積累。」劉景活感慨說,他希望喜馬拉雅書店能夠繼續做下去,像一個傳播藝術文化的「城市燈塔」一樣,成為大家心中的精神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