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讓和紛亂的一切
都單純的低於生活
...
等時光用盡了青春
你早已優美的在大街上溶化
——聲音碎片《優美的低於生活》
過去的半年裡,看了三部黑白影片,《冬》、《塔洛》、《八月》,它們在黑白影像中突出對現實的還原,用黑白來營造影像裡的真實。但這部張律的《春夢》卻在同樣的黑白之外,有著另外一番風味,它更接近畢贛的《路邊野餐》,對現實的極度還原中穿插進超現實般的幻境,讓影片跳脫於生活之外,有了更加讓人浮想聯翩的空間。
《春夢》中有著十分另類的演員陣容,劇中三位男主角均為目前韓國影壇頗為重要的中青年導演(梁益準,《綠頭蒼蠅》,自編自導自演;尹鍾彬,《群盜》、《與犯罪的全面戰爭》;樸庭凡《茂山日記》,自編自導自演),他們塑造了三個性格迥異的角色,一個毫不掩飾情感的「傻瓜」,一個總是在背後默默做事的「呆子」,一個大大咧咧卻又成熟穩重的「混混」,他們圍繞在女主身邊,由三人爭風吃醋帶來的觀影樂趣,讓影片的黑白色調有了活潑的生機。
他們在劇中處於「無家」狀態,遊蕩的他們因藝璃聚集在一起,那間破舊的小酒吧是他們的家,這種緊密的關係,在觀影過程中逐步成為一種令人羨慕的狀態。你渴望他們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但這終歸如夢一場。
《春夢》中的主人公們行走在狹窄的街區,游離在主流社會之外,他們生存的空間被高牆以及高樓隔離開,在破舊的小酒吧和城區間,是一條條狹窄蜿蜒的街道。之前看報導,說導演張律個人對這片區域十分熟悉,有著特殊的情感,因此選擇把這裡作為故事的發生地。但這裡的人們似乎卻總是嚮往的遠方的世界。暗戀著女主的假小子,她幻想著吉林天池的樣子,並用詩歌來排遣被拒絕的情感,「呆子」有過漂亮的女友,同為脫北者的她選擇和新男友一起去往美國開始新的生活;在過街天橋上,他們忽然想要逃離這裡,去巴西跳桑巴。
夢,往往充滿著不確定性和隨意性。本片用隨意拼湊的鬆散片段,和劇中人支離破碎的生存狀態來組織一段無規律的舞蹈,如同在夢中一樣。使得你難以評判劇中何為真實,何為夢幻。影片的片頭在大約30分鐘時出現,女主在酒後無意識狀態下的舞蹈,鏡頭環繞一圈,先前和女主一起喝酒談笑的三位男主忽然消失掉,女主呼喊著「大叔」,影片名《春夢》出現,這是一個夢幻般的開場,而對應影片末尾,女主忽然消失掉(死去),三位男主處於沉思狀態,他們之間相互消失的狀態,如同夢境的開始和結束。
影片有一條主線貫穿著全片,那就是女主藝璃和被壓制的自由以及疲憊的生存狀態進行纏鬥的過程。與癱瘓父親相依為命,是分外真實的體驗,影片中多次將視角對準昏暗的小屋,在一片平靜的夜色中,父親短促的呼吸聲和窗外斑駁的光影,營造出一種困局和恐懼感,藝璃多次從睡眠中驚醒,父親成為連接她與生活的之間的枷鎖。但她的反抗和掙扎,卻始終處於平淡的畫面下。
兩次忽然開口說話的癱瘓父親;在動物園對著動物歇斯底裡的上班族;默然從街道邊廢棄衣櫃裡走出來的老太太;在小酒吧裡模仿電影橋段,離家出走的古怪男子,他們穿插在主人公們平淡的生活中,給影片增添了某種超現實感。而在主角層面,導演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給予了幾位主要人物豐富的背景,脫北者、孤兒、癲癇病人、同性戀者......由此產生的各種話題,讓影片不僅僅停留在只是記錄生活的瑣事層面,本片活潑明快的對話內容,比主人公所處於的生活狀態更有樂趣。
張律在劇中加入了很多中國元素,從女主的家庭背景(生在延邊),到她對李白詩歌的誦讀,以及主人公們談論的中國白酒、成龍、洪金寶、天池等,因為導演身份的關係(中國朝鮮族導演,在韓國電影圈發展),讓這種文化上的相互滲透便並不突兀,即使劇中人對「成龍可能是韓國人」侃侃而談時,你也只是會心一笑。
《春夢》並不單調乏味,也不是一部讓普通觀眾望而卻步的高逼格文藝片,即便它充斥著詩與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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