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時間讀《大唐興亡三百年》這本書的時候,被裡面的幾個男人吸引了,其中一個就是唐玄奘,沒錯就是《西遊記》裡面那個領著三個徒弟歷盡千辛萬苦抵達西天取得真經的那個唐僧。
一般情況下,小說都應該是會把歷史上的大人物美化一下的,然而《西遊記》這本小說並沒有。
《西遊記》裡面的唐僧雖然沒有被醜化,但是我想,相較於重情重義,火眼金睛,頭腦靈活,神通廣大的孫悟空,相較於有點好吃懶做、貪財好色但是呆萌可愛、風趣幽默的豬悟能,相較於沉默寡言,不爭不搶,甚至有點點沒有主見但足夠老實本分的沙悟淨,很多人都不喜歡唐僧。
電視劇裡的唐僧有多討厭?總結一下,應該有以下幾點:
一、雖然長得人畜無害,但是總有妖精不是想吃他就是想嫁給他,給自己的隊友帶來不少麻煩。
二、他不會騰雲駕霧,走路太慢,老是拖隊友後腿,一想到西天取經,道路如此漫漫無際,你就不由的替孫悟空他們三個徒弟著急,要知道孫悟空一個筋鬥雲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
三、他肉眼凡胎,不識妖魔鬼怪,還頑固不化,固執己見,寧願念緊箍咒傷害自己的徒弟,寧願自己的徒弟被冤枉、受委屈,也要護住那些妖精變化的人…就這幾點就讓兒時的我很不待見他。
後來周星馳的《大話西遊》更是把唐僧刻畫成了一個嘮叨且迂腐不化的人物,而且在劇情也是利用了孫悟空的反抗情緒發洩對唐僧的不滿。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唐僧這個人物沒什麼好印象,除了他的善良和自律我很欣賞。
直到我看了《大唐興亡三百年》這本書之後,我突然喜歡上這個叫唐玄奘的人,並且很為他叫屈。在歷史上的他真是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人,且非常可敬的人,我想了很久,決定為他正名。
現實中的唐僧沒有電視劇裡那個具有傳奇色彩的出生背景,沒有沒有狀元郎的父親,沒有貌美如花作為富家小姐的母親,沒有被放在竹籃裡被寺廟主持撿到,沒有被皇帝對他的委以重任給他盛大的送行。
歷史上的唐玄奘生於隋開皇十六年,即公元596年,其祖上歷代為官,父陳惠曾任隋朝江陵縣令,後辭官歸隱,潛心儒學。唐玄奘十一歲時,跟隨他的二兄、已出家的長捷法師進入洛陽淨土寺修學佛法,十三歲的時候,被素有「知士之鑑」的鄭善果破格錄取。
鄭善果預料到唐玄奘終將成為「釋門偉器」、一代高僧,可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想像,自己此刻的這個決定竟然會深刻影響此後一千多年中國佛教的歷史。
大業十四年(公元618年),天下分崩離析,為了躲避戰亂,同時也為了進一步深造,玄奘離開洛陽,前往天下的名山大寺參學,於貞觀元年來到長安。將近十年間,玄奘遍訪名師,究通各家,此時已成為備受讚譽的一介高僧。
在多年參學的過程中,玄奘逐漸發現眾多名師對佛法的理解異說紛紜,歧義互見,而現有各種佛典譯本,又頗多矛盾牴牾之處,於是萌生了前往印度求取更多佛學原典的強烈願望。
恰逢當時中天竺的僧人波頗密多羅來到長安,向他介紹了著名佛教聖地那爛陀寺的學術規模以及天竺高僧、該寺住持戒賢法師弘講《瑜伽師地論》的盛況,更加堅定了玄奘西行的決心。
他向朝廷上表,要求前往天竺。可當時出國之禁甚嚴,申請被駁回了,但是玄奘始終沒有放棄「誓遊西方,以問所惑」的決心和信念,一直做著各種準備工作。
貞觀元年(公元627年)八月,長安和關東地區爆發了嚴重的霜災和饑荒,朝廷同意災民可以前往各地自謀生路,玄奘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混在難民隊伍中偷越國境,西行求法。
玄奘煢然西去的背影孤寂且蒼涼,除了簡單的行囊和一腔求法的熱望,他什麼都沒有。雖然前途未卜,生死難料,他心中只有一個方向--天竺。
沒有人知道,十九年前,唐玄奘竟然是以「偷渡」的方式踏上西行之路,當然也有人會想到,十九年後,這個孑然一身的「偷渡客」竟然會帶著震古爍今的偉大成就載譽歸來,不僅受到舉國上下的盛大歡迎,而且得到太宗李世民的親自接見。
取經之路超乎想像的艱難,「雖然沒有白骨精和盤絲洞,沒有牛魔王和火焰山,沒有魑魅魍魎和九九八十一難,卻有一望無際的大漠黃沙,有荒無人煙的戈壁荒灘,有關卡盤查、官吏緝捕的困擾,有缺水斷糧、迷失方向的危險。所有這一切,都足以讓他葬身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或者迫使他心生懊悔,黯然東返。」
然而,心中的信念足夠堅定,沒有什麼可以擋住玄奘的腳步。
在信仰的支撐下,玄奘歷盡千難萬險,藐視死亡威脅,終於在貞觀五年(公元631年)秋天抵達朝思暮想的佛教聖地--那爛陀寺。在那爛陀寺潛心修學五年後,他又遍訪五天竺,於貞觀十五年(公元641年)重回那爛陀寺,並著書立說,自成一家。
公元642年,五天竺的最高領袖戒日王向當時的印度全境發布了一道敕命——他要舉行一場規模空前的無遮大會,即大型的佛教經義辯論會。
會議邀請了十八個國王,還有各國的大小乘佛教僧人三千多人、著名的佛教聖地那爛陀寺的僧人一千餘人以及婆羅門教和其他宗教的僧人兩千餘人,幾乎集中了當時五天竺的所有政治和宗教精英。而邀請這些人與會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與這個來自中國的僧人進行自由辯論。
那天,整座曲女城人山人海,除了被邀請的代表外,雲集於此的還有各國的大臣、衛兵、侍從以及慕名而來的社會各界人士。會場內外「或象或輿,或幢或幡,各自圍繞……若雲興霧湧,充塞數十裡間」(《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場面之盛大隆重可謂前所未有,百年不遇。
高壇之上靜坐著那個面目清癯僧人,「他寫的這兩部論著就是本次大會的論題。與會的任何人都可以就這兩部論著的任何一個論點提出質疑,進行辯論和駁難。戒日王命人在會場前高聲宣布:大會為時十八天,在此期間,任何人只要能從這兩部論著中找出一個字不合義理,並且將論主駁倒,這個中國僧人就要當場被砍掉腦袋,向眾人謝罪!」
五天竺最有學問、最有智慧、對佛法造詣最為精深的人都在這裡了,難道以他們多年的修行和深厚的學養,果真挑不出這個中國僧人一個字的毛病?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不可能的事情最後還是發生了,中國人似乎很擅長創造奇蹟。
到大會結束時,確實沒有一個人能攻破他的學說,駁倒他的立論。與會的眾多高僧大德無不心服口服,對這個中國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的美名隨後就傳遍了五天竺,大乘僧眾盛讚他為「大乘天」,小乘僧眾尊稱他為「解脫天」。其盛名更是如日中天,幾乎取代戒賢,成為全印度造詣最深、聲譽最隆的佛教思想界領袖。
玄奘意識到自己的使命已經圓滿完成,遂於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告別了戒賢法師和戒日王,返回中國。 兩年後,在貞觀十九年(公元645年)正月二十四日,玄奘終於回到了闊別將近二十年的長安。和他一起回到中國的,是657部具有高度學術價值的梵文佛典。
歷時十九年,行程共計五萬裡,"堪稱世界中古史上一次艱難而偉大的探險之旅、朝聖之旅,也是意義最為深遠的一次學術和文化之旅。"
回到長安的唐玄奘受到萬民歡迎,與當初悄然離開的蒼涼對比鮮明,然而他還是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外在的評價和世人的目光都不能影響他。
貞觀十九年二月,李世民勸他還俗從政,玄裝力辭。於是李世民請他把西行路上所見所聞記錄下來。隨後,在弟子辯機的協助下,一年後,價值不可估量的世界名著《大唐西域記》完成了。 馬克思甚至聲稱:「印度社會根本沒有歷史!」因此,要研究印度古代史,《大唐西域記》就是一部誰也繞不過去的重要著作。
從回國後的第二十七天起,唐玄奘就撲到他的翻譯事業中,一直到去世前的二十七天才擱筆。 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玄奘譯出了一百卷的《瑜伽師地論》,太宗御筆欽賜《大唐三藏聖教序》。唐高宗龍朔三年(公元663年),年已六十八歲的玄奘終於譯出了多達六百卷的《大般若經》,而他的生命也已在彪炳千秋的譯經事業中走到了終點。
唐高宗麟德元年(公元664年)二月初五夜,玄奘大師在宜君山的玉華寺圓寂,終年六十九歲。
十九年間,玄奘帶領弟子們共譯出佛教經論75部1335卷,計1300萬言。後世因此將他與前秦的鳩摩羅什、蕭梁的真諦、開元時代的不空,並稱為中國佛教史上的四大翻譯家。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四個人中,其他三個都是外籍僧人。
梁啓超說:「自古至今,不但中國人譯外國書,沒有誰比他多、比他好,就是拿全世界的人來比較,譯書最多的恐怕也沒有人在他之上。
回過頭來再看看《西遊記》裡的唐僧,我覺得作者吳承恩對於唐僧的刻畫算是實事求是的,只是我們的境界不夠,體會不了而已,之前那些討厭他的點現在看來都是值得肯定的。
他相貌翩翩,儀表堂堂,可能就是一個人「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樣子,是一個人執著夢想時專注投入的樣子,很容易吸引人,那不是他的錯,那是他太有魅力的錯。
他沒有超能力,他也只是芸芸眾生之一,擁有超能力的,那就不是人了,所以孫悟空,豬悟能和沙悟淨都是一開始有著獸性最後被淨化的妖怪,他們在現實社會裡是不存在。
而我們和唐僧一樣,不會騰雲駕霧,想到達一個目的地,想要實現一個目標,唯有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克服千難萬阻的往前走,就像去西天取經,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一個都不能少,沒有捷徑可走,這才是真實的生活。
唐僧為了不讓孫悟空傷害妖精變化的人,他狠下心念了緊箍咒,甚至含淚趕走了孫悟空,是因為他確實無法辨別那就是妖精,在他的眼中,那些人就是活生生的人命,眼見為實,他不能因為徒弟的片面之詞就去決定一個人生死,他寧願受傷害的是自己,也不願罔顧一條生命。
和唐僧一樣,我們也是肉眼凡胎,可能我們生活中不會遇到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但是人心隔肚皮,我們不能分辨的是藏在偽善面孔下的人心,不能識別的是經過包裝的自私人性,這些跟那些唐僧無法辨別的妖精是一樣的。
現實中,因為有眼無珠、遇人不淑我們可能會被信任的背後捅刀、會遭受身邊人的背叛,會見識到人性的可鄙處,或許在這種情況下,最能考驗一個人心中堅持的善念是否牢固。
真正的善良,不只是我們為遭遇不幸的人表示同情,不只是我們看到感人的畫面落下淚水,也不只是對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而是即使我們被無數次的傷害過,我們的心還是堅信善良的人更多,就像泰戈爾的那句話「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
每個人的認知都是有限的,你不能確定自己聽到的就是全部的事實,甚至有時候你自己親眼見到也不一定是真的,所以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就決定別人的生死,特別是那些掌握了生殺大權的人。
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對生命保持敬畏之心、愛護之心,始終願意相信人心向善,不以惡度人,那才是真正的善。然而心中抱有著單純善念的人畢竟太少,所以唐僧的善看起來很另類、甚至很迂腐、很蠢笨,很讓人無法理解。
我們都說大音希聲、大愛無形,或許真正的大善也是這樣讓我們這些庸常之輩捉摸不透的吧!
綜上所述,我覺得《西遊記》的唐僧確實是一個耐品的人物,而歷史上的唐僧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