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比利(World Billiards)獨家專訪英式比利撞球前世界冠軍、英國冠軍雷克斯·威廉士,一同回顧他在比利撞球和斯諾克兩界經歷的一段長達50年的傑出生涯。
「跨界球王」雷克斯·威廉士在1951年就成為職業斯諾克球員,當時他才17歲。但早在1968年,他便在比利撞球迎來了黃金時期:在續命重辦的比利世錦賽對陣紐西蘭選手克拉克·麥克康納奇,贏下他世錦賽七冠中的首冠,這也是比利世錦賽停辦17年後的首冠。
雷克斯不僅活躍在球檯周圍,也同樣積極參與這項運動的管理:他作為世界職業比利和斯諾克協會(WPBSA)的創始人,在1968年至1987年間還出任了WPBSA的主席一職,後又在1997年至1999年再次領導了比利撞球的管理層。
現年86歲的雷克斯已多年不打撞球,但時常打高爾夫的他身體依然硬朗,他還長期在BBC和ITV擔任解說評論員,在2016年入選了斯諾克名人堂。接下來讓我們進入雷克斯和克裡斯·庫姆貝的訪談環節……
CC:非常感謝雷老抽空,很高興聽聞您身體康健狀態甚好。您是多大從事撞球運動的?
RW:我13歲那年就開始上全尺寸的球檯了,職業球員金斯利·肯納利當我的教練,他曾在英格蘭業餘比利錦標賽蟬聯四冠,也在斯諾克四進決賽贏兩冠,成績非常好。
CC:斯諾克和比利,您是從哪項起步的?您多久打出首杆破百?
RW:我剛開始打球時都沒有斯諾克用球,在比利首次打出破百在是接觸三個月之後,打出一記單杆153分。我爸問我想不想參加米德蘭少年錦標賽,我說想,主辦方發來報名表時也附帶了一份斯諾克的,我就跟我爸提出也想要斯諾克用球(英式比利使用標準斯諾克球檯)。
我參加了三屆米德蘭少年錦標賽(比利和斯諾克),都贏了冠軍。戰爭結束後,我在1948年和1949年在英格蘭少年錦標賽贏得比利和斯諾克的雙料冠軍。我在斯諾克打出首杆破百是15歲時。
CC:在您贏下首個大型比利賽事冠軍之前,每周要訓練多場時間?
RW:之前是只要有時間都要練球,輟學後我每天練球8小時,這個強度保持了15年。即便我在上學,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比利撞球桌,所以在我媽把我攆去睡覺之前,我基本都在堅持練球。
CC:在轉為腳點(比利的紅球點,對應斯諾克的黑球點)打法(Top of the table,讓三顆球均處於腳點附近即上半區,主要有兩種連續得分方式:「Floating White」和「Postman’s Knock」)之前,您在紅球打法下了多大功夫?
RW: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有個從事印刷生意的父親。戰爭期間我們搬到廠裡住了,我13歲生日時,父親在廠裡給我弄了張球檯,之後找來金斯利·肯納利指導我。在他之前,我爸從俱樂部找了一名懂紅球打法的人,教會我紅球打法,肯納利指導我時我已經很擅長打紅球了。
我素日不斷練習追著紅球打,14、15歲時就已經能靠專打紅球獲得單杆400分。之後肯納利開始教我腳點打法,我16歲時首次促成單杆500分,是在我從前常去的俱樂部裡和人交手創造的,那杆球我始終讓紅球留在腳點(紅球連續進袋會被換點)。
我16、17歲時開始在當地的聯賽打球,後來才轉去打職業的。當時幾乎每家俱樂部都至少有一名比利球員具備單杆100分以上的實力,在俱樂部打球的都很厲害。
比如在中部地區,弗蘭克·愛德華茲和赫伯特·比瑟姆就是最出色的兩名業餘愛好者,水平比別人高出一大截。弗蘭克很強,但他的擊球動作是短板,限制他成為實力更強的球員。
CC:在萊斯特廣場的瑟斯頓大廳、伯樂斯大廳等著名場地打球的感覺如何?
RW:在萊斯特廣場和伯樂斯大廳打球感覺真是棒,賽場條件非常好,兩地的現場氣氛也很好,我在這兩處都有很美好的回憶,因為在這兩地打過太多比賽了。當然,萊斯特廣場的賽場在1955年就關張了。
我去萊斯特廣場和伯樂斯大廳打球時,臺呢就如絲綢一般順滑卻又很沉,大約38到40盎司(約2.15斤到2.27斤)的樣子,但質量太好了,打起來又感覺它很輕盈。隨著臺呢質量下降,我們開始在更輕的臺呢上打球。比利撞球用35盎司的臺呢,斯諾克用33盎司的。
CC:誰是您比利撞球界的死對頭,為何?
RW:必須得是弗雷德·戴維斯,他真的非常出色,1968年到1973年間我只輸過一次,就是輸給了弗雷德。我倆最後一次交手是我贏了,我在職業賽的世錦賽決賽擊敗了弗雷德。
CC:您和弗雷德的球風有何不同?
RW:我的「白漂」打法(碰兩顆球得分即Canon—打進紅球—Canon—打進紅球如此循環的連續得分方式)和弗雷德的不一樣,我會讓球彼此離得近一些,一直都非常近,弗雷德的會讓球距更大些。球若離得近些,出錯的可能性也會降低。
「快遞敲門」的打法(白漂的升級版,只是Canon的環節加強為:用二次撞擊的方式將對手主球定在底庫邊上,此舉減小了對手主球的活動範圍,讓白漂更易執行)很容易精通,但其實這個打法比「白漂」失誤率更高,所以必須精於此道。
CC:雖然弗雷德是個很強的對手,但他好像在一旁觀戰時會更開心,這是可以說的嗎?
RW:哪怕弗雷德在打斯諾克世錦賽決賽的最後一局,他都會是那種狀態。在我們那個年代,可能大家都有點是這種心態,和對手、觀眾閒扯幾句之類的。現在不會這樣了,我要說個事實:今天很多球員一輩子都沒打過一場真正的表演賽,他們打的都是「常規賽」。
那麼多年,我每年至少要打100場表演賽,必須要放鬆著去打,所以我們都養成了那種習慣。在我打的表演賽中,我經常打半個小時比利撞球,然後再打5局斯諾克,接著玩點花式技巧。喬(戴維斯)的表演賽曾是半小時比利、3局斯諾克再加上花式技巧。
我16歲時就已經是一位很棒的比利和斯諾克球員了,喬·戴維斯曾來過我附近的一家俱樂部,有人問我想不想和他交手,我表示很高興也很榮幸。開了局比利,喬連續得了500分,而我唯一一桿就是開球。
喬那時沒怎麼打比利,因為當時他正處於斯諾克職業生涯的巔峰,我講這段經歷是為了表明他有多偉大。我在萊斯特廣場大廳、伯樂斯大廳都和他交過手。
CC(克裡斯·庫姆貝):在比利世錦賽哪次奪冠讓你最難忘?
RW(雷克斯·威廉士):應該是1968年擊敗紐西蘭選手克拉克·麥克康納奇的那次,第一次總是最難忘的。當時麥克康納奇已經是是個老頭了,但還是一位了不起的球員。
比利撞球的鼎盛時期在戰爭(二戰)之前,最偉大的五位選手是沃爾特·林德魯斯、喬·戴維斯、克拉克·麥克康納奇、湯姆、紐曼和威利·史密斯,當然也有其他優秀的球員,但這幾位是最優秀的。
那場決賽打了一周,賽程很緊,每天打兩個階段,每個階段兩小時,賽場條件對他有利,我很不適應球檯。球檯的庫邊彈性不夠、臺呢打起來也很慢,導致打法單一,我若不適應球檯條件,就根本打不出平常的表現,畢竟我們是在紐西蘭,條件可能就是這樣。
(在1983年擊敗弗雷德·戴維斯奪得比利世錦賽冠軍後,雷克斯把全部重心放在了斯諾克上,直到1995年英國比利公開錦標賽才復出,當時61歲的他已巔峰不再,但頂尖比利選手吉特·塞西和邁克·羅素還是被他上了一課,雷克斯一路闖進決賽)
這(1983年比利世錦賽決賽)在當時算是我最後一次打比利,之後很長時一段時間都沒碰過,直到1995年才回到英國公開賽,在決賽輸給了彼得·吉爾克裡斯特。
和我曾經的光輝相比,當時的我可能只是一個陰影,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能打出一些好的表現。
CC:您在比賽和平時訓練分別打出的單杆最高分是?
RW:我在訓練中的單杆最高分是1174分,在我曾經打比利撞球時,我只會在比賽前兩周開始練球,所以老實講我也說不出來比賽裡的單杆最高分有多少,但確實打過幾次單杆500分到600分。
不過能記得的是,我有一次在切姆斯福德和傑克·卡內姆打了一周的比賽,平均每杆85分,這是我和傑克僅有的一次交手,他是位很偉大的球員。我在南非開普敦打出了第二桿147,和喬·戴維斯共享了一項紀錄,據我所知這兩桿147是僅有的兩桿獲得認可的147,球都是用的老舊、沉重的晶體球。
CC:您在斯諾克上最美好的記憶是?
RW:我在斯諾克的發展不是很走運,等到斯諾克世錦賽在克魯斯堡舉辦時,我都44歲了,多年下來我也沒太上心,好狀態早已過去了。1964年,我參與重新辦起了斯諾克世錦賽,比賽是挑戰賽的形式,約翰·普爾曼和弗雷德·戴維斯先打了一場,約翰贏了弗雷德兩次,然後我和約翰也打了兩場,都輸給他了。
我在大約21歲時在世錦賽對陣弗雷德·戴維斯,創造了最高的單杆得分——141分,然後去南非打球打了杆142破了自己的紀錄,這在當時就是冠軍級的紀錄。
CC:在訓練和杆法方面,您是如何協調好比利撞球和斯諾克的?
RW:我天生是比利球員,但大多數時間在打斯諾克。在專打斯諾克的時期,我基本95%的時間都在打斯諾克,比利就5%的樣子。弗雷德·戴維斯也是天資卓絕的比利選手,約翰·普爾曼亦是表現出色的比利球員。
由於杆法不同,有相當一部分斯諾克球員打不了比利,也有些球員是可以打比利的,只是從沒打過。羅尼(奧沙利文)的杆法就能完美契合比利,吉米·懷特的杆法也能讓他完美駕馭比利撞球。
喬·戴維斯是非常優秀的比利球員,但他的杆法同樣能在斯諾克吃得開,喬開發了斯諾克運動,我和他交手甚多,人們不總能發覺他的偉大之處。
CC:總體而言,您認為打斯諾克對提升比利撞球的技藝有幫助嗎,在磨練技術和提高精準度方面,您的斯諾克經歷是否給比利的表現帶來益處?
RW:其實是互相影響的,比利對杆法的高要求會連帶著提高你的斯諾克表現,同樣的,羅尼·奧沙利文和吉米·懷特的技術和精準也是比利最需要,當然也包括其他球員。
我曾因不愛在腳點(比利的紅球點,對應斯諾克的黑球點)打進單顆球而被批評過一兩次,就因為我不太自信能打進,但這種批評完全就是垃圾!其
實比利場上最難的就是打進單顆球,碰球洗袋(比利撞球的一種得分方式,主球碰目標球後洗袋,無需將目標球打進)小菜一碟,打cannon(一種得分方式,主球碰另外兩顆球得分)也是小菜。知道下一步怎麼打很重要,但想打進單顆球可是容易失準的。
你就看擅長圍球打的球員,他們會更多地選擇打進單顆球,而這種用主球打進目標球的得分方式很容易失準,所以你要儘量避免這種方式,球員不會希望打太多拼遠距離準度的球。你會希望打個不錯的cannon,先把紅球推到袋口附近,這樣再去打進單顆球就簡單地多。
大體上說,今天的比利撞球選手是能打斯諾克的,但反過來就不一定奏效了。
CC:您在比利的訓練裡一般會格外注重哪些方面的訓練?
RW:我的訓練總會以紅球開始,把主球打到想要的點上,往中點以下、中點然後是腳點打,找一個合適的力道把主球送到想要的點,接著練紅球,最後去腳點那練。
CC:您對那些渴望提高水平的比利球員有何忠言?
RW:就拿如何去到上半臺舉例,drop cannon最難的部分是如何把球帶到那邊,我一般喜歡把兩個目標球弄到中點以下,這樣我能打一桿碰球洗袋把母球帶過去,然後打進紅球開始在上半臺連續得分。這是去上半臺連續得分的確切方式,但並不總能打出來。
有人覺得drop cannon就是把主球帶過中點,再把紅球推到袋口附近就行了,但其實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我打drop cannon是把三顆球一起弄過去,因為必然清楚可以繼續打,若是把紅球直接推袋口附近,那就必須極度精確,否則很容易出問題。
比利的精髓是紅球,不管你上半區連續得分的能力有多強,只有最優秀的紅球玩家才能勝出。一次練十幾分鐘也是不夠的,要練就得幾個小時起,還得是傾注全部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