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譯最近很忙。
剛跑完《八佰》的路演,就要參與《我和我的家鄉》的宣傳,還沒結束,《金剛川》又上映了。
這不,《一秒鐘》兩版預告接踵而來。
以至於國慶時,張譯直接用一條微博宣傳五部作品。
在我們過往的印象裡,當一個演員長期佔據社交視野,勢必會引起觀眾厭煩。
可張譯的一再出現,反倒讓觀眾更加期待。
沒別的原因:
演技。
換句話說,可能這就是劇拋臉的魅力。
拿《一秒鐘》的預告片來說。
講的是張譯飾演的張九聲,為了看到女兒在電影中「一秒鐘」的影像,不顧刑罰偷偷從勞改農場裡逃出來。
因此,他所有的執念就來自於想看到女兒,哪怕是要在沙漠中渴死了,也已經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但當得知膠片損壞,電影不能放映時,他瞬間慌亂起來。
拿起膠片盒,環顧四周,抿唇,雙手無力,一臉無助。
而最讓人動容的,還是看完電影那段。
範電影說放完了,張九聲回頭,眼淚簇簇下落,滿面悲沉「一秒鐘太短,不夠。」
你看,僅是一分來鐘的預告片,我們就已經足見這位父親對女兒深沉的愛。
而這才是一個好演員的素養——
一個眼神,就是一場大戲。
但這還只是張藝謀和張譯合作的開始。
接下來,還有《懸崖之上》、《最冷的槍》。
怪道有人說:
(一)
雖然如今的張譯演技紮實,資源不斷,前途無量,但放在以前,估計他想都不敢想。
甚至,一開始,張譯的夢想就不是當演員,而是播音員。
從小學開始,張譯就每天準時守在收音機前,等著六點半播放的《新聞和報紙摘要》。
初中時,老師聽完他用自學的「播音腔」朗讀完課文,十分鼓勵他「去考北京廣播學院」。
同學也開玩笑說:「播音界有個一哥叫羅京,你以後就是張京!」
就這樣,張譯滿懷信心,昂首闊步開始報考北廣。
不成想,兩次報考兩次落榜。
第一年雖然專業課第一,但因為還沒畢業沒有文化成績最終落榜。
第二年,專業課和文化課成績加起來排名第二,但因為第三的少數民族同學加分,把他擠了下來。
現實的打擊讓張譯直接蔫兒了,成天躺在家裡當鹹魚。
父親看不下去,湊了三萬塊,託人把張譯塞進了哈爾濱話劇團,想讓他轉行當演員。
雖然對演戲毫無興趣,礙於父親的要求,張譯還是去了。
結果,第一次看到話劇,《一人頭上一方天》和《地質師》,就讓張譯熱淚盈眶。
張譯,對表演真香了。
可故事並非在此有了轉機,由於長相普通,天賦也就那樣兒,張譯的演員路依舊舉步維艱。
在劇團認真學習了一年後,老師建議他去北京闖闖。
這一去,又是兩次落榜。
考軍藝,因為體檢沒過,連主考官都沒見著。
面試中戲,老師抬頭看了看他的小眼睛,直接建議他去讀導演系。
終於自費進了軍區戰友文工團,因為長得不好看,還被大家起外號叫「驢臉」,位列班裡「醜男top榜」第三。
老師談起他時,也是一句話總結:「形體有點像麵條,站起來三道彎兒,不適合做演員。」
可演員夢已成,張譯還是不想放棄,他開始做場務,跑劇組,演龍套,任勞任怨,只能獲得一個角色。
2005年《喬家大院》的片場,導演胡玫看著張譯問:「多大了?」
「27。」
胡玫摸了摸他的頭:
「哦,27了。男演員28歲再出不來,就洗洗睡吧。」
這一年,是張譯入行的第8年。
但跑龍套並非沒有收穫,除了積累演技,也讓張譯學會了如何給自己「加戲」。
比如有次演一個小警察,臺詞就一句「5498,時間到了。」
但張譯討了個巧,把臺詞改成「5498,時間到了,時間到了,5498。」
畢竟多一秒,是一秒的戲份。
一場車站送別戲,原定是張譯給情敵遞一個定情手絹就收工了。
但他沒和任何人商量,遞完手絹後,還狠狠扇了情敵一耳光,直接把人扇倒在地。
差點被揍。
這些「技巧」,哪怕張譯日後成名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比如在《追兇者也》裡,張譯飾演的是一個笨蛋殺手。
由於追蹤目標中途下了車,小鳳卻靠著隔壁大嬸睡著了,醒來一看,人沒了,他一急,反手打了大嬸兩巴掌。
這一巴掌,就是張譯臨時加的,既表現殺手的氣急敗壞,還讓這個角色多了一個高光時刻。
還比如在《山河故人》裡,他飾演暴發戶張晉生。
為了表現自己的財大氣粗,把自己的車給喜歡的女人開,結果人把他車撞壞了。
張晉生雖然心疼但又要裝作毫不在意,嘴上說著「德國技術可結實了」,順腿踢了車一腳,結果「哐當」一聲,保險槓掉下來了。
好笑之餘,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劇情也讓這個角色形象更加立體。
但我們如今看這些「自我發揮」如神來之筆,但卻讓當時還在跑龍套的張譯沒少挨導演的罵。
可挨完罵,下次他還厚著臉皮做,因為只要是機會,張譯就得抓住。
也正因為這些不放過,他才有了《士兵突擊》的角色。
在選角之初,張譯給導演康洪雷發去了三千多字自薦信——《我的請戰書》,言語真誠,表明自己有多麼想飾演許三多:
導演,我的確是做夢都夢見過自己演許三多,但我也知道,可能他根本就不適合我,這只是我一個美好的願望罷了。不管怎麼說,能參加這部戲的拍攝,我就會很高興了;就是沒參加成,我也會很高興的,最起碼您看到了我心底裡的話。謝謝!
進組是進組了,角色卻不是許三多,而是班長史今。
不過,是金子,怎麼都會發光,這也成就了張譯以及《士兵突擊》第一個名場面——
史班長的退伍。
雖然部隊駐在北京,但史今一直卻沒能好好看看這座城市,臨退伍前,連長高城帶他開車經過天安門。
史今看著霓虹燈,瞅著傻樂,眼裡卻突然就泛起了淚。
連長給他塞一塊大白兔奶糖,想讓他開心一點。
結果嘴裡一甜,心裡就苦了,頓時嚎啕大哭。
這場哭戲不僅飽含著戰友的離別情,還有對城市的留戀,以及青春逝去後的感傷,堪稱全劇劇眼。
張譯被看到了,可即便被認可,他依舊保持著演戲的初心,為了角色不顧一切。
在《我的團長我的團》開拍前,為了讓自己身材更好,張譯每天拿麵粉泡蛋白粉喝,後來被查出腎結石,落下病根。
飾演的角色在劇裡被日軍刺瘸,《團長》拍了172天,他就瘸了172天,最後發現左腿比右腿細了一釐米。
拍《紅海行動》時,不小心滑倒骨折,硬是拖著那條打了石膏的腿,拍完各種高難度動作。
《一秒鐘》,為了貼合人物瘦、髒、疲的特點,每天自虐式地減肥,暴曬太陽——
這些付出,若是有一樣被流量明星做到,都能吹噓好幾年,但張譯始終隱忍,只為鑽研演技。
可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終於,2015年,張譯憑藉《親愛的》裡一個失去孩子的大款角色,拿下了金雞獎最佳男配角。
演員張譯,爛運氣終於走到了頭。
(二)
其實也不怪老師們對張譯演員前途的否認,畢竟,張譯的長相離大眾認知裡的演員實在有些差距。
就算醜,也醜得不夠有個性。
粉絲形容他是「醜乖醜乖的」,用他自己的話說:「沒有一張能讓觀眾有興趣花錢到電影院看的臉。」
可幸好不是所有角色都需要一張面容姣好的臉,小人物的悲歡也需要被演繹。
張譯這張平實普通的臉,反倒能勾起觀眾的共情。
就比如《我不是潘金蓮》裡的賈聰明、《老炮兒》裡的城管、《江湖兒女》裡的生意人、《追兇者也》裡的董小鳳……
冷漠的、傲嬌的、愚蠢的,精明的,悲痛的小人物,都讓他演得津津有味,真實可觸。
《我不是潘金蓮》裡,張譯飾演一個虛頭巴腦、自作聰明的縣法庭庭長賈聰明。
哪怕光看這張劇照,不用任何臺詞,就能勾起你對曾經看到的那些諂媚圓滑的基層公務員的記憶。
《老炮兒》裡,張譯飾演一個欺軟怕硬的小城管。
一開始驅趕一個底層擺攤人,上去就是一巴掌,但打完又有些心虛,趕緊左右瞄看。
不想馮小剛飾演的六爺突然出現,由於知道六爺的影響力,再加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張譯神情立刻就慫了,哪怕被六爺回打一個耳刮子也只得受下。
《江湖兒女》裡,飾演一個被趙濤飾演的女主訛錢的生意人。
一出場就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背著手,邁著步,一臉的春風得意。
女主找到他,誆說:「她懷孕了,我是她姐姐。」
張譯先是不動聲色地轉身把門帶上,一回頭,立馬換了表情:
「咋就懷上了!」
南方生意人的精明和可笑袒露無遺。
除了黑色幽默,張譯讓人哭的能力更是嫻熟。
《雞毛飛上天》裡,張譯飾演的男主陳江河於火車上無意往窗外一瞥,突然看到找了8年的初戀。
一般的演員,第一直覺肯定是瞪大了眼睛,表現驚訝。
但張譯沒有,他回過神,反倒把眼睛眯了起來,細看確認。
等看清了,開始急了,雙手慌忙無措地拍著窗邊,環顧左右,發現出不去,只能把身子伸出窗外。
近鄉情更怯,想喊,卻又哽在喉嚨裡。
好不容易喊出名字,心裡千言萬語,多年的思念憋出一句:
「你去哪兒?你去哪裡啊?」
接著,他慌忙拿出包裡隨身攜帶的信物——一個畫著圖案的大磚塊,捧在手裡,一臉欣喜又慌張,急切又渴望。
這一角色的精準演繹,也讓他獲得了第23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男主角。
可要說最讓我心酸的,還是他在《親愛的》飾演的一個丟了孩子的土大款。
為了找孩子,他組織了一個尋子團,人前,他要承擔團隊精神領袖的身份。
但當發現團員紛紛找到了孩子,自己卻無能為力,就連崩潰也只能躲在角落不讓人看到。
片中一段高光戲份,是在黃渤找到兒子鵬鵬,給他過生日時。
宴席上,遍尋孩子不得的張譯向團友們宣布自己妻子又懷孕了,而這,也意味著他放棄尋找丟失的兒子,背叛了之前在團隊裡號召不生二胎的宣言。
大家聽完,唱著《隱形的翅膀》鼓勵他,他卻因為愧疚,顫抖著喝下一整杯酒。
接著,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黃渤兒子身邊,握住他肉嘟嘟的臉,埋下身去,長久地親吻著。
好似他親的不是別人的孩子,而是對自己孩子的告別。
即便我們沒有為人父母,也能從他這段表演中感受到一種無法承受的至痛。
也正是這個角色,讓他獲得了2015年金雞獎的最佳男配角。
這些角色,千人千面,我們反倒要感謝張譯不出彩的容貌,才讓他飾演每一個角色都讓觀眾信服並肯定。
(三)
雖然在很多網友眼裡,張譯最近是爆發式高產。
但事實並非如此,就比如《八佰》和《一秒鐘》都是前年積壓的存貨,一直擱置沒有上映而已。
張譯的演藝道路,其實從來都是穩紮穩打,不急不躁,如今被大導演喜歡的的「爆發」,不過是厚積薄發而已。
比如很早之前前,陳凱歌就當眾肯定張譯會成為「了不起的演員」。
《懸崖之上》一場被電的戲,張譯一段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的反應,看得張藝謀都連聲肯定。
而《八佰》裡張譯飾演的「老算盤」的一場戲,直接把導演管虎看哭了。
所以張譯如今的作品井噴,並非資源來了,而是靠著每一場戲贏來的口碑。
而且一流的演員,如果只是努力,其實遠遠不夠,更多的還需要自身的悟性與思考。
比如在《我和我的祖國》中,他和三年前的相親對象意外重逢這場戲。
雖然是女主說臺詞,張譯只用聽就行,但他依舊認真和大家研讀劇本。
導演張一白希望他在女主說話時,轉過頭看他一眼。
可在哪一句話扭頭,需要探討一下。
正當大家各抒己見爭論時,張譯忽然說:
「我可能會在這個新信息上做一個轉頭,因為他之前並不知道,對方已經認定自己了。」
在場人聽了,一致點頭認同。
所以哪怕不是自己的戲份,張譯也會全程參與,並提出自己思考。
而在張譯飾演的實驗人員受到核輻射,指揮讓他趕緊去治療,他卻堅持說完自己想法這段戲時。
本來只是一場對話戲,可導演突然提出,能不能在說到倒數第二句臺詞時,正好鼻血流出來?
就是這麼強人所難的要求,張譯居然覺得OK。
具體操作是,把仿真血漿灌進鼻腔,然後全程吸住,直到說到倒數第二句臺詞時再放鬆,讓它流出。
這就要求張譯全程剛剛好吸住血漿,流早流晚都不行,甚至還會被血漿嗆到。
不想,張譯硬是攻下了。
這個鏡頭在電影裡也就幾秒鐘,如果我不說,可能大家根本不會想到這滴鼻血的背後有這麼多的故事。
最後說一個演員最基本,但很多明星都沒有做到的操作。
由於演員飾演的是不同的角色,口音也是不同的,張譯是齊齊哈爾人,但我們看他的戲完全不會聽到東北味兒,而是隨著角色變化,南腔北調。
《雞毛飛上天》裡的江浙滬普,《親愛的》裡的秦腔,《金剛川》裡的陝西口音……
為了說好臺詞,張譯還會自製方言劇本,細摳每一個字的發音。
雖然有人覺得沒什麼,但相比於如今一眾還需要配音的演員,可能這就是張譯為什麼口碑如此之好的原因。
回首張譯的演戲生涯,從一開始的誤打誤撞,到被否認,堅持,再被否認,再堅持,他做過雜工,跑過龍套,受過罪也受過傷,終於迎來了自己的春天。
張譯最近很忙,但一分析,日子好像和幾年前沒什麼區別。
依舊是演一齣戲鑽研一個角色,換一種方言,受一次罪的同時想著怎麼給自己「加戲」。
這些回報,是張譯的成功,是夢想的成功,也是好演員的成功。
而像張譯這樣的演員,類似的還有《隱秘的角落》裡飾演父親的張頌文,《無證之罪》裡飾演李豐田的寧理,《烈日灼心》裡飾演殺人犯的王硯輝……
張譯,不過是這群非著名優秀演員的代表,只要給予他們機會,就會給觀眾無限驚喜。
因此,我們希望中國娛樂圈裡的「張譯」越來越多,越來越被觀眾看到。
只有這樣,中國娛樂圈才會真正告別陷入劣幣驅逐良幣的惡性循環,讓更多好演員迎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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