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在亞馬遜首播的美劇《環形物語》令很多人重新開始審視「科幻劇」這個題材,不依賴炫目的視聽效果,將科幻概念恰到好處的融入故事背景,以人物關係串聯起溫情或憂鬱的劇情,讓這部科幻劇集絲絲入扣的流露著與時間有關的浪漫。
《環形物語》改編自瑞典作家西蒙·斯塔倫海格的同名插畫故事,原著以作者對自幼的記憶為基線打造出一個具有北歐美學的科幻世界。插畫故事集中的繪圖內容非常之精美,對繪本感興趣可以考慮收藏整本作品。
改編的劇集《環形物語》中,模糊了年代、地點這些概念,完全是一架空的故事。背景是在一個與外部隔絕的封閉小鎮,有點類似美劇《黑松鎮》、《穹頂之下》的設定。小鎮以「迴環(Loop)」這樣的時間工程作為核心工業,而每集的故事就是圍繞與「迴環」工業有聯繫的各個人物所展開,集與集之間相互獨立又暗中關聯。
本劇的科幻概念做得不錯的一點是大多為劇作需要服務,整體的風格既復古又未來,復古體現在故事中的小鎮沒有網際網路、手機等概念,未來卻又體現在具備先進的時間機器科技樹。科幻架構從不在劇中主動強調,而是以未來感十足的路燈、機器人、建築物等體現他們的科技理念。劇中每一集都會出現一個奇思妙想的小設定,擅自給這8集分別加上標題名稱,看看導演是怎樣把一個科幻故事玩得如此細膩動人。
E01.《尋找阿爾瑪》
第一集內容偏沉悶,如果看習慣歐洲文藝片應該能很快適應。本集講述小女孩洛雷塔在班上考試拿了A,想要給媽媽阿爾瑪報喜的她,放學後發現媽媽沒了蹤跡。
小女孩開始四下尋找,途中撿到一個漂浮的奇怪石頭,又遇到同樣缺乏母親陪伴的小男孩科爾。科爾心生同情,陪伴洛雷塔一同尋找,尋找無果後只好先帶對方回到自己家中。在科爾母親的工作間,洛雷塔無意間翻出了科爾母親跟自己同樣的「A」成績單,詢問科爾母親姓名發現與自己同名,洛雷塔發現不對勁,慌忙離去。
科爾母親隨後知道原委,找到小女孩(過去的自己),安慰她未來會跟自己一樣,擁有完整的家庭相伴,隨後科爾母親帶著小女孩來到地下的「迴環」工廠,將她撿到的浮石放回「迴環」核心,小女孩回到自己時間線。令人難過的事實是,長大後的洛雷塔步了阿爾瑪後塵,因為工作很少陪伴科爾。
E02.《廉價的人生》
第二集主角是科爾的哥哥雅各布。雅各布有一個好朋友丹尼,他們有著各自喜歡的女孩,也有著各自的家庭環境。雅各布的媽媽和爺爺都是「迴環」的高層,畢業後家人讓他直接去那工作,儘管雅各布的愛好是畫畫。丹尼的家庭條件沒有那麼優渥,畢業後只能去採石場工作。
一次,倆人無意間在郊外發現了一個類似魚雷的駕駛艙,雅各布鑽進去後發現他與丹尼互換了身體,驚恐之下重新進入「魚雷」,虛驚一場,兩人換了回來。丹尼覺得有趣,慫恿雅各布再進去一起,倆人互換身體體驗一天。
再次交換後,雅各布撞見丹尼借用自己身體約會自己喜歡的女孩「梅」,雅各布不得已要求換回身體,卻被丹尼拒絕。自私的丹尼稱要用這個機會去夢寐以求的「迴環」上班,兩人因此發生肢體衝突,但身邊無人相信。絕望的雅各布用丹尼身體重回「魚雷」駕駛艙,卻發現駕駛艙只能跟艙門附近的人交換身體。於是雅各布變成了艙外的機器人,沒有思維的機器進入丹尼的身體。「丹尼」從此成為植物人永久住在醫院,而雅各布以機器人的形態,憂傷的在自家門外徘徊,覬覦著本屬於「雅各布」的生活。
E03.《停格的愛情》
雅各布與梅的戀情發展迅速,但也許梅發現了對方不再是以前的「雅各布」,逐漸疏遠。在一次酒會中梅遇見了同為亞裔的憂鬱男孩伊桑,即便伊桑腿腳有殘疾,梅卻無法擺脫他的魅力,兩人開始了偷情。
某次梅與伊桑在自己臥室私會,被闖入的母親看到並訓斥,伊桑羞愧離開,梅也顏面盡失。偶然的機會,梅用自己修復的時間裝置停止了世界運行,終於有了自己的空間與伊桑私會,兩人放肆的在街上做任何情侶間可以做的事。同時食品衣物全都在超市隨便拿,這種神仙日子持續一陣後,伊桑忽然擔心自己被困在這裡。
梅以為能用這樣的方式跟伊桑永遠相愛,到頭來失望一場,梅教伊桑的那句中文「我愛你」只是一枚時間印記,隨時待解。梅關閉時間機器,周圍人、車開始繼續流動,倆人則成為了街角裡分道揚鑣的陌生人。
E04.《消失的回聲》
科爾是爺爺魯斯的心頭肉,爺爺是科爾的百科書。爺孫倆的關係之親密,像是時間忘記區分他們的年紀差距。一次爺爺帶孫子到了曠野中的一處球形裝置,爺爺告訴科爾衝著它喊,會有回聲告訴你自己剩餘的壽命。孫子喊了一聲迴響悠遠綿長,孫子覺得有趣也讓爺爺喊,爺爺無奈之下喊道「hello」,尷尬的是並無回聲。
孫子知道爺爺時間所剩不多非常難過,他認為爺爺的工廠「迴環」可以控制時間,於是偷偷潛入,卻被母親制止,母親告訴他,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不如坦然接受。傷心的科爾去醫院看望爺爺,爺爺將眼前的孫子誤認為自己的愛人,呼喚愛人快回屋要下雨了,幻象中的愛人如夕陽般美麗易碎。
爺爺逝世後,科爾傷心的離開爺爺家,心中落空。低落的小孫子孤身來到球形裝置前再次大喊:Hello!回聲的數次hello分別是他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模樣,穿插的各階段蒙太奇畫面如夢幻般讓人熱淚,科爾在一瞬間就看清了自己的一生。此刻球形裝置中,遺留的儘是爺爺之前帶自己捕捉的綠光螢火蟲。
E05.《機甲的眼淚》
埃德步入了嚴重的中年危機:自己的大兒子丹尼成了植物人躺在醫院,聾啞的小女兒被壞孩子搶走玩具,妻子因為家裡的電路線屢屢抱怨,自己也經濟吃緊。由於自家院子近期有外人闖入的痕跡,埃德為了挽回自己最後的尊嚴,預支了薪水買了一臺拳擊機器人守衛院落。
埃德帶著拳擊機器人,晝夜不停的在院子裡巡邏放哨,他認為守護了自家和隔壁鄰居的安全,格外威風,殊不知鄰居私下報警稱擔心這個機器人製造危險。而夜裡的闖入者實際上是與雅各布交換身體的丹尼,他在院子偷偷用手語告訴妹妹,玩具他奪回來了,放在了儲物間。小女兒開心的去儲物間取玩具,卻被父親埃德誤認為闖入者差點誤傷,憤怒之下的妻子帶著女兒離開了家。
失去一切的埃德去醫院看望自己的兒子「丹尼」,此刻無依無靠的中年男子終於崩潰蹲在地上兀自落淚。之後他決定重新振作,退還了機器人,用錢修復了家裡的電路線,在電話亭呼喚妻子要給妻子一個驚喜。原來最好的安全感,不是屋外的守護,而是屋內的陪伴。一家人終於重歸於好,小女兒看著父母的背影,就像某個夏日裡她可以安心倚靠的籬牆。
E06. 《另類愛好》
「迴環」工廠門口的黑人保安加迪斯是一名同性戀,他還有個另類愛好是研究鳥類。加迪斯在維修懸浮牽引機時發現車裡有一張俊朗男子的照片,於是對照片中男子魂牽夢繞。某一天加迪斯在維修牽引機結束後觸發時空震蕩,來到了另一個平行空間。
他在平行空間裡遇見了屋子裡彈琴的男子,正是他的那個夢中情人。轉身間他撞見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加迪斯B,惶恐的加迪斯奪路而逃,被加迪斯B追上。加迪斯解釋自己從另一個時空而來,兩人這才放下顧慮,相談甚歡,加迪斯B要求對方留下來,並給加迪斯介紹了方才彈琴的男子艾裡克斯——加迪斯B的情人。三人相處期間,趁加迪斯B與艾裡克斯出現矛盾的間隙,加迪斯與艾裡克斯上了床。
最終加迪斯鼓起勇氣,決定將日記本記錄的愛意送給艾裡克斯進行表白,艾裡克斯卻把一五一十告訴了加迪斯B。傷心的加迪斯離開了二人,坐在一個冷清的餐廳裡獨自黯然。此刻對面桌的一名男子向加迪斯打招呼,兩人藉機攀談起來,加迪斯發現這男子也喜歡鳥類,審是驚喜。夜深的小鎮裡,這個小餐廳因為二人的愉快交談始終亮著暖燈,另類愛好也可以尋找到屬於自己的溫暖。
E07.《島上遺孤》
男孩喬治被兩個損友戲耍,騙他說不遠處的小島上有怪物,將他帶至島上後倆人開船逃離,僅給喬治留下一個電擊棒。無奈的喬治坐在岸邊求助,禍不單行,他又被一隻水蛇咬了手臂。無奈的他只好離開岸邊,在島上一看究竟。
島上巨大的爪印、切割的魚頭等種種跡象表明,這裡的確有怪物,男孩喬治開始害怕。更不幸的是,他和那個怪物正好打了照面。怪物發出恐怖的嘶吼,喬治一路奔逃躲藏,在怪物追上來時他用電擊棒擊斷了怪物的一個金屬胳膊,這才得以脫身。此刻家人開船來尋,喬治被救。回家的喬治,因為手臂上的蛇毒被截肢,替換上了一個機械手臂,也正因如此喬治常常被別人歧視。他的父親得知他在島上看見了那個怪物,懇請喬治為這個怪物保密。
長大後的喬治娶了妻子洛雷塔,有了可愛的孩子科爾,卻還是無法治癒他童年的心理陰影。父親已逝,他只能詢問母親,得知島上的怪物是父親開發的一代機器人,因為被人歧視,父親想把一代機器人保護起來,於是送它住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小島。喬治聯想起自身命運,為了打開心結,他趁著夜色回到童年遭遇的那個小島,並尋找到「怪物」。斷臂的「怪物」認出喬治,對其嘶吼,喬治只平和的注視對方,然後卸下自己的機械手臂作為補償。人類和機器人終於達成和解,因為他們都曾是父親最心疼的孩子。
E08.《環形物語》
科爾眼看奶奶孤獨一人、父母日漸蒼老、哥哥無暇陪伴自己玩耍,於是問父母一個很哲學的問題:為什麼所有事物不能保持原樣?父母的回答是:時間。科爾去往哥哥雅各布工作的地方尋他一起玩耍,抱疚的雅各布只好告訴科爾真相,自己是丹尼,而雅各布此刻在機器人的身體裡。
科爾按照丹尼的說法,來到叢林找到了那個機器人。科爾把足球傳遞給機器人,機器人用熟悉的方式回傳給弟弟,科爾確認它就是哥哥無疑,傷心的抱著機器人痛哭流涕。科爾告訴哥哥,母親的迴環也許可以救哥哥,讓哥哥跟著自己去往「迴環」。倆人在途中遭遇了另外一個機器人的攔截,哥哥以鋼鐵之軀將其擊敗,卻奄奄一息。無奈之下,科爾用散落的松果將機器人哥哥圍成環形,獨自尋找母親,然而方才趟過的小溪瞬間結成冰,此刻的他已經邁入另一個時空。
在環形工廠,科爾找到了母親,此刻的母親白髮蒼蒼令科爾非常詫異,蒼老的母親已經是科爾奶奶一般的年紀,她對著丟失已久的科爾說出令人動容的一句: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而彼端時空的洛雷塔,與丹尼一起找到了自己死亡的機器人大兒子雅各布,小兒子科爾卻忽然人間蒸發。傷心的洛雷塔與丈夫相伴餘生,直到丈夫去世後的某天,迴環中工作的洛雷塔接到電話,科爾來找。母子團聚後洛雷塔告訴兒子發生這一切的原因,但時間已是不可逆的了,科爾在這個時空,還遇見了丹尼「叔叔」和他的女兒。科爾和他女兒踢球嬉戲,丹尼和科爾母親相視一笑,示意關於時間的恩怨已解。
最後科爾回到自己的學校,見到自己兒時的老師,卻是如幾十年前一樣的樣貌。這令科爾非常吃驚,問道為什麼時間沒有改變你,老師笑了笑說,我不僅教了你,還教了你父母,甚至我還認識你的爺爺。說罷摘下面孔,是科爾爺爺製造的機器人,正因為有彼端時空人們對一代機器人的諒解,才有了現在這個二代機器人。最後一集,可以說把所有關於時間穿插能帶來感動的點都拍到了極致。
整部劇下來基本沒有激烈反轉,卻處處都是潤物細無聲的唯美浪漫,它的溫情如散文詩一般構成令人心碎的憂鬱畫卷,細膩故事加上類似侯孝賢電影常用的固定鏡頭,讓每一幀都如攝影作品般美到窒息。
全劇另一個厲害的地方在於,故事裡很多處細節及人物關係都需要二刷才能看的更為明確。
比如第一集小男孩用石子砸機器人的眼睛,那會他還不知道他在砸自己的哥哥;第四集科爾找哥哥一起到迴環救爺爺時,真正的機器人哥哥其實在畫面角落關切著弟弟;最後一集迴環的角落換了保安,說明之前的黑人保安留在了那個有愛的時空裡沒再回來;母親掰斷的松果這個細節,暗示了迴環裡那個核心掉落的碎塊……其它劇集都是細思極恐,而本劇卻是細思會愈發覺得溫柔。
《環形物語》最讓我感動的一幕是在最後的收場段落,成年後的科爾帶著朋友們看自己的故居,科爾發現房屋外貌已經變得不大一樣。朋友問:這像是經歷了很久嗎?此刻科爾轉身看到不遠處兒時自己和哥哥雅各布走在上學路上。時間的痕跡如同快門,把爺爺、父母、哥哥在一起生活的畫面,一幀幀連接在腦海裡反覆迴環,意外經歷的時間跳躍,是無法與他們告別的遺憾和悲歡。
科爾向朋友回答:就像轉瞬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