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縱赤兔馬趕來.那馬日行千裡,飛走如風.看看趕上,布舉畫戟望瓚後心便刺.傍邊一將,圓睜環眼,倒豎虎鬚,挺丈八蛇矛,飛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張飛在此!」
這是《三國演義》中張飛罵呂布三姓家奴的情景。
當時呂布騎著赤兔馬追在公孫瓚後面。傳說赤兔馬一天能跑一千裡,它跑起來就像一陣風一樣。眼看馬上就趕上公孫瓚了,呂布舉起方天畫戟,朝公孫瓚的後心猛地刺去。
就在這危急時刻旁邊有一個將軍,瞪著圓圓的眼睛,虎鬚都倒豎過來一樣,挺舉著一丈八尺的蛇矛,騎著馬一邊飛馳而來,一邊大聲喊叫說:「三姓的家奴不要走!燕地人張飛在這!」
三國演義中呂布是一個人中之龍,他外表形象英武,性格粗狂豪放。他的勇猛,在三國中,難有敵手,但因為他「見利忘義」「反覆無常」,而在兩軍陣前被張飛大罵為「三姓家奴」。而對張飛的這個綽號,呂布也沒有做出有力地反駁。
那張飛為什麼罵他「三姓家奴」了?
三國演義中,呂布一出場跟的是丁原。丁原是荊州刺史,當時的呂布尊稱他為義父。後來董卓見識了呂布的神勇,就想招攬他。這時候董卓的部下虎賁中郎將李肅說:「某與呂布同鄉,知其勇而無謀,見利忘義。某憑三寸不爛之舌,說呂布拱手來降,可乎?」
於是,李肅帶著千裡馬赤兔,一千兩黃金,還有其他的禮品,外加一張名叫「前途」的大餅,一番忽悠,呂布「一刀砍下丁原首級」,投董卓去了。他到了董卓那裡,他說「公若不棄,布請拜為義父。」
於是帶他自己原本的姓氏呂,加上後來兩位義父,所以張飛罵他為「三姓家奴」。呂布對這個綽號,非常憤怒,但卻也無可奈何。其實這話比他早的豫讓,早就給出了他的答案。
豫讓的事跡最早出現在《呂氏春秋》裡面,後來司馬遷把他的事跡寫到了《史記·刺客列傳》中。
豫讓者,晉人也,故嘗事範氏及中行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寵之。
有一個名叫豫讓的,他是晉國人,他原先在範氏家族和中行氏家族做事,但是都沒有什麼名氣。後來他離開了這兩個家族,加入了智瑤團隊,智瑤非常看重和寵愛他。
《史記·刺客列傳·豫讓者》,開篇就介紹了豫讓的情況,他先後為三家主君做事,履歷並不比呂布漂亮多少。後來豫讓服務的最後一任主君也被殺了,並且是被虐殺。豫讓逃走後,決定給智瑤復仇。
但是幾次刺殺都以失敗告終,最後一次,趙無恤對著已經成為俘虜的豫讓說:「你這人呀,以前你是範家家臣,後來又投奔了中行家,範家和中行家都是被智瑤滅掉的,你這人不但不為主君復仇,卻轉投智家,現在智瑤死了,你有什麼立場給智瑤報仇了?」
首先說明一下,史記裡面說的,範家和中行家都被智家滅掉,是不太準確的說法,因為滅掉範家和中行家的其實是趙家,智家只能說是最大的受益人,他吞併了範家和中行家的地盤。
這時刺客豫讓,和呂布的沉默完全不一樣,他擲地有聲地回答說:
「臣事範、中行氏,範、中行氏皆眾人遇我,我故眾人報之。至於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
這段話的意思是,我在範家和中航家做事的時候,範家和中航家是用平常人的態度對待我的,所以我也用平常人的態度平平常常的對待他們。但是到了智瑤那裡,他是用國士的禮節對待我的,所以我也就用國士的態度回報他。
原本作為臣子應該,從一而終,終於主君,但是在豫讓這裡,更接近現代很多人對自己上級的想法,那就是臣子的身份,只是一份合約,真正有約束的是主君對自己的態度。這就是「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源頭。
而呂布的「反覆無常」,除了「見利忘義」的一方面外,另一方面也可以說繼承了豫讓的某種觀念,就是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君臣的某種對等。身份作為一種空泛的契約,並沒有太強的約束力。
人作為一種個體,渴望實現自我價值,君臣關係更是一種雙向選擇,「合則留,不合則去」。這也表現在三國中,真正的人才有非常大的議價權。
他們所展現的思想,就像《孟子》的一段名言: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大意是:君主對待臣下如同自己的手足,臣下對待君主,就會如同自己的腹心;君主對待臣下如同犬馬,臣下對待君主,就會如同路人;君主對待臣下如同泥土草芥,臣下對待君主,就會如同強盜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