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的卒業之旅——《Kill La Kill》

（本文已授權微信公眾號&B站專欄：賽博一代 發表）

一種外星生物來到地球，為了繁衍生存，利用少數人類意圖佔領地球。外星生物與人類合體後能夠大幅提高人類的身體屬性，增強戰鬥力。但是長期依賴於它們的力量，會將人類反噬。最後正反雙方都與外星生物合體，為了地球而戰……唉唉唉，那個《毒液》你往後稍稍，今天講的不是你，而是她——《斬服少女》（又名《Kill la Kill》）。

（穿著、斬殺、饑渴、鬼化，以及生存，最後斬碎世界！）

提起KLK，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爽。誠然，今石洋之在KLK中，用非常明快的剪輯，配合大量力度十足的重複動作，達到動靜結合的效果，讓戰鬥情節的節奏交錯起伏；搭配上澤野弘之高亢激昂的配樂，為整部動畫的節奏裝上了高速引擎，帶給觀眾熱血沸騰的視聽體驗。不過，如果你只把KLK當作一部無腦爽作的話，就未免顯得太過可惜。無論從製作或是內核上看，KLK都是一部非常優秀的佳作。

從製作角度看，KLK是一部極具風格化的動畫。以今石洋之親自操刀的第一話為例，作為故事的開篇，第一話為KLK定下了非常好的風格基調。誇張的人物體格大小對比，凸顯出人物力量間的差距；大量仰視視角帶來的壓迫感，將皋月統治下本能字學院內部的緊張氛圍表現得淋漓盡致。通過鏡頭的旋轉、拉伸，以及近遠景的反覆切換，人物誇張的動作表演，讓動畫的整體風格顯得活躍、動感，而不讓學院內壓抑的風格喧賓奪主。

（以誇張的人物體型差距，展現力量差距）

（皋月在刺眼光芒中以高跟鞋登場，體現其不可動搖的統治地位）

（非常帥氣的鏡頭拉伸，流子霸氣登場）

除了演出風格之外，KLK的美術風格也是獨樹一幟。巨幅紅色浮空字體作為旁白的出現，奠定了作品硬派基調的同時，也能為有趣的演出發展提供幫助。最近《蜘蛛俠：平行宇宙》的上映，將仿漫畫的美術風格帶入大眾視野，其實在TV動畫領域，這種風格的作品屢見不鮮，例如Jojo和KLK。人物面部簡潔粗糲的線條、仿漫畫的分格分鏡、時常出現的彩鉛風格繪畫和上色，都賦予KLK不同於一般作品的特別魅力。

（第十三話，針目縫利用浮空字體打破次元壁的演出，體現出人物與眾不同的身份）

（流子臉部粗獷的線條勾勒）

（彩鉛繪圖風格，氣勢十足）

（漫畫式的分鏡）

但在保持漫畫風格的同時，KLK對光影效果的使用也很驚豔。鑑於KLK非寫實的風格，可以隨心所欲地利用光影為演出效果服務，通過明暗的對比顯示人物的地位、權力的不同。隨處可見的光線和霧靄，圍繞流子鮮明的色彩運用，與本能字學院內單調的灰色系色調形成對比，突出流子角色的叛逆屬性。

（流子面對皋月時的明暗對比，表現二人地位的差距）

（流子鮮豔的紅色劉海和亮眼的檸檬配色）

（上方精細的光線，及下方的霧氣）

KLK中戰鬥纖維的設定，將整部作品的世界觀和戰鬥系統都建立在衣著之上，流子使用的片剪太刀，就是最為突出的代表。要想戰勝戰鬥纖維，用剪刀來割斷再合適不過了。利用戰鬥纖維，衍生出的各式極制服，以及鮮血、純潔兩件神衣，讓KLK的戰鬥模式避免了枯燥的重複，增加了趣味性。而「裸體海灘」的加入，在進一步加強戰鬥豐富性的同時，又算是小小地滿足了今石洋之對機甲的執念吧。

況且，戰鬥纖維設定的精妙之處，還不限於此。戰鬥纖維構成的極制服，背後隱藏的，是大量的政治和神學隱喻。隱喻和雙關的元素，這在今石洋之的作品中並不少見。從《吊帶襪天使》就能看出，今石洋之對於歐美文化的致敬、神學元素的使用、政治文化的隱喻十分熱衷。本作中，本能字學院暗喻本能寺、「戰維喪失」雙關「戰意喪失」等等雙關隱喻大量出現。

兩件神衣鮮血和純潔也都意有所指：鮮血的水手服造型代表著青澀、懵懂、朝氣、叛逆，和流子的性格相契合；而純潔的嫁衣造型則象徵著世俗的約束、父（母）權的控制，與皋月的命運緊密關聯。

KLK開篇的第一句，就借美木杉老師之口道出了其中的政治環境——極權政治。不僅本能字學院內部，外部世界中，皋月的母親羅曉也利用戰鬥纖維對世界行使著另一種方式的獨裁。而緊接著的場景就是風紀委員的登場，自然地由真實歷史過渡到架空現實，但其中的內涵是等價的。

（巧妙地由二戰歷史轉換到當前現實）

而作為動畫中最重要的道具，極制服也不僅僅是力量的象徵，更是代表著所有者的社會地位和身份。擁有的極制服等級越高，擁有的力量越強，獲得的家庭條件越好，在學院內的地位也越高。現實社會中，制服也是作為身份的象徵而存在的，警察穿上警服擁有執法權、醫生穿上白大褂擁有處方權，制服的社會意義即在於此。但是，是否穿上警服的人就能開槍、穿上白大褂的人就能看病，穿上極制服的人是否就可以獲得更大的權力，這一點答案似乎就不言而喻了。

同樣的，「人是穿著衣服的豬」，人的地位和價值由穿的衣服而決定。那麼，誰掌握了製作和發放衣服的權力，誰就掌握了這個世界。因此，「恐怖就是自由，君臨就是解放，矛盾就是真理」，鬼龍院羅曉就是依靠著原始戰鬥纖維，通過「衣服」這個「天與地與人等一切的大意志」，通過「精神假縫」和「神羅絞纈」，完成對所有人意志的統一和絕對服從，達成了對這個世界的統治。

而相反，摒棄了極制服和戰鬥纖維力量的「裸體海灘」，所代表的就是人的自由意志，以及生而為人的尊嚴。他們否認衣服帶來的地位和力量，否認「穿著衣服的豬」的身份，意圖通過自身力量的戰鬥，證明人本身的存在及價值，並非外物所能衡量，即便戰力懸殊也要為尊嚴戰鬥到底。這種美式的崇尚自由、個人主義、反烏託邦的主題，在今石洋之的作品中也頻繁出現。

因此，流子在追尋真相、為父報仇的過程，即是驗證了官方宣傳標語：「穿著、斬殺、饑渴、鬼化，以及生存，最後斬碎世界！」隨著劇情的發展，為父報仇的主題逐漸讓位於流子對於自己成長道路的選擇，以及對自我身份的探尋。流子與鮮血的關係發展，和流子認識自我的過程不謀而合，在經歷了得到鮮血、畏懼鮮血、放棄鮮血、接受純潔、最終又再一次選擇鮮血這一系列過程後，流子終於完成了「我既非人類，又非衣服，我即是我」的身份認同。而流子的鏡像皋月，則一步步走下高不可攀的神壇，走上與夥伴共同戰鬥的道路。最後，姐妹二人一同揮刀，斬碎戰鬥纖維束縛的世界，也斬斷了自己的過去，完成了各自的成人禮。穿著水手服的幼稚時光雖然一去不返，但是不代表過去的一切都是虛無；不被過去束縛，而是將過去裝進行囊，然後繼續前進，就是所謂的成長吧。

（卒曉式即是卒業式，屬於姐妹二人的成人禮）

（皋月褪下了光環，收斂起了銳氣）

不過呢，今石洋之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把他的野心隱藏在暢快的打鬥、無釐頭、惡趣味還有美少女變身這些情節背後，粗心的阿宅們很容易就被迷惑了。真子作為KLK的搞笑擔當，完美地填補了熱血戰鬥之間的空檔。真子的笨蛋屬性天真又不失可愛，單純又透著些壞，在三位女主角中實力最弱，但人設最為討喜。還有羞恥度爆表的變身環節，流子、皋月甚至四天王，總有一款適合你（滑稽

（學生藏在書本後的鋼鐵俠、綠巨人手辦）

（真子neta空條承太郎的幹架部制服以及經典的「哈裡路亞」）

（某處自帶LED追光的美木杉老師）

《Kill la Kill》作為Trigger社從Gainax分家後的第一部TV動畫長片，也是今石洋之繼《吊帶襪天使》之後第二部監督作品。在延續了獨特的個人風格之外，將日式動畫風格、美式精神內核完美地融合，使這部動畫煥發出耀眼的光彩。雖然中後期節奏有些脫節，卻仍然不失為一部質量上乘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