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初,大同守敵發出懸賞令:「活捉賈小個者,金銀重賞,官提數級。」此令,敵軍由上而下逐級傳達,村民們聽到後都竊竊私語。賈小個何許人也?為啥會引起敵軍這樣大的關注?
賈小個,真名為賈全財,生得五短身材,全身腱肉,紫膛色的臉上鑲著一對逼人的大眼睛,厚厚的咀唇保護著兩排雪白的牙齒。第一次接觸,給人一種敬畏之感。因其戰功卓著,大同東南鄉邇馳名,人們根據他的短小身材,呼其賃小個。
1942年,賈在分區六團當戰士,戰鬥中機智勇敢,才華初露。不久,提升到偵察排任班長。賈在偵察排經過一段刻訓練,進步很快,跨澗越埂如履平地,攀牆上屋輕盈自如,跑起路來快馬難追,學得口技也博得了同志們讚賞,是偵察排的佼佼者。
1944年二次組建幹河武工隊時,賈調到武工隊當戰士。1945年春,各縣組建地方武裝,賈分配到大同縣五區任區小隊長。1946年春又到縣大隊任連長。當時,大同縣五區與大同城東關接壤,是敵我雙方烈爭奪的遊擊區。
賈在區小隊、縣大隊時,智謀出眾,勇敢過人,加上他在察排學到的過硬本領,演出了一幕幕十分激動人心的故事。
草場奪馬
1945年夏,吉家莊警察署養的十多匹戰馬,每日由一名持槍察趕著到桑於河北岸利仁皂村南草木茂盛的地方放牧。上任不久的五區區小隊長賈小個,經過多次偵察,決心要從日寇手中奪回馬匹,為我所用。一天,他和隊員劉儒,經過一番化妝,二人一高一矮從杜莊村走了出來。高個子劉儒光頭赤膀,左持挎著糞筐,右肩扛著糞鏟;矮個子頭毛巾,上穿白色大襟,下穿黑色布鋅,肩擔糞筐,手提糞叉,二人一前一後地向牧馬處走去。
頭罩毛巾的人,邊走邊一鏟一鏟地拾糞,不時地掃視周。走近放馬警察時,放下擔子,席地而坐,兩手利索地掏出紙菸叼在嘴上,身上摸了一陣,站起來走近警察說:「老總,借個火吧!」並掏出一支煙遞送過去。偽警察歪頭斜視,見是兩個拾糞的農民,不以為然地接煙掏火。就在這一瞬間,拾糞人敏捷地掏出手槍,箭步大跨,手槍直逼敵人胸口,厲聲說:「不許動!我是八路軍,放下武器饒你活命!」
偽警察聽到八路軍三個字,兩腿一軟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呼喊:「交槍!饒命,饒命?交槍!」拾糞人轉身跨步,側立身旁,順手奪過槍來。相離不遠的另一拾糞人,急步趕來,下了警察的子彈。當警察神志稍定時,對其進行了教育:「日寇的日子不長了,你要將功贖罪,不然,以後捉住,定要嚴加懲辦。」警察連連叩頭,並說:「感謝老兄不殺小弟,今日回家為民,多做好事酬謝。」
賈、劉二人躍身上馬,劉儒在先領路,賈小個在後壓陣,趕著馬群向東飛奔而去。原來,馬有個習性,一馬前奔,群馬緊跟,一陣塵土飛揚,穿樹林跨溝埂。一會兒,到了區小隊駐地王家堡村。警察署敵人發覺時,已經望塵莫及,只好鳴槍嚇人。
拉豬慰勞
1945年8月,我黨準備接收大同的人員,在地委書記劉達同志帶領下,進駐五區兼場村。賈小個看到同志們風塵撲撲,遠道而來,想置辦佳餚慰勞洗塵。經過思索,猛然想到大同小東門外的日寇養豬場,那肥胖的大豬,豈不用來慰勞遠來的同志,改善我們的生活。
一天上午,賈小個安排兩名隊員置辦窩頭數個,白酒二斤,準備晚上使用。太陽落山時,賈小個帶領四名隊員拿上窩頭、白酒,直抵大同城下。路經沙嶺村已是掌燈時分,他們詢問到一家大戶,叩門入內,說明是八路軍偵察員,讓其出一輛大車為部隊運送物資。大戶管家人立即應諾,大車隨同而行。
沙嶺村離豬場不遠,淌過御河便到。接近豬場時,賈小個對車夫說:「你在此處等候,不許隨意離去,聽到槍聲你可自便。」
賈帶領四名隊員巡視豬場一周,發現一處斷垣,五人相繼躍入。豬場值班室燈火明亮,兩個警察正對坐痛飲。賈小個破門直入,躍到警察面前道:「你二人繼續痛飲,今晚我們拉幾頭豬,慰勞我們的同志。」一警察手顫著結結巴巴地說:「老、老兄隨便拉豬,牆上掛著大門鑰匙,你們自開好了。」
賈小個指揮有方,防衛得當,安排一人叫大車,一人監視兩警察,兩人用窩頭、白酒餵豬。他自己到院中巡查、開鎖。餵豬的兩個同志,跨進豬圈把所帶食物倒入食槽,窩頭泡酒,酒泡窩頭,兩口肥豬大口噬食起來。一會兒,兩頭豬肚飽酒足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呼呼地大睡起來。
大車趕到豬場,同志們把兩頭豬抬到車上。聽到其他圈裡小豬滾滾,大豬哼哼,想多拉幾頭除慰勞同志們外,讓駐地的群眾也美餐幾頓,於是打開圈門下手擒拿。不料夜深豬黑,摸著豬背,捉不到豬腿,把豬驚得四散逃走,經過一番捉拿再無所獲,只好拉著兩頭醉豬離開了豬場。
太陽露出頭時,同志們坐著大車,迎著朝霞,安然地回到了駐地。
村口俘敵
1946年秋,大同城南一派豐收景象,紅甸甸的高梁挺身直立,點頭致意;金黃色的穀子垂頭躬身,隨風搖擺。一天下午,大同城南田村村東的地埂上,走著農民裝束悠閒自得的4個人,不時地向午鐮收割的農民問這問那。當問到偽村長住處時,機靈的農民斷定,他們不是國民黨的特務、便衣,因為那些人是偽村長的常客。這4人可能是八路軍的區小隊,於是他們把偽村長的住處,其他情況說了個清清楚楚。
偽村長住在一座陳舊的瓦房院,室內陳設古老而雅致。炕上八字形蜷曲著一男一女,中間一盞小油燈譁譁叭叭地跳動著。兩人四眼相對,說說笑笑,一根大煙槍男來女往交替著吸,縷縷青煙嫋嫋上升。正當男女煙飽勁增,只聽得兩扇門吱扭大開,走一高一矮兩個農民。
偽村長看到來人衣著一般而氣度不凡,矮個子有神的兩眼直逼偽村長。善於應酬的偽村長,不偏不倚地說:「二位,請上吸菸,有何公幹,吸完再辦。」小個子農民嚴厲地說:「我們不吸菸,無大事,只是來你們村隨便看一看。我們是八路軍縣大隊,現在肚子餓了,給我們弄些吃的吧!」大個子農民插話道:「他是我們縣大隊賈連長。」
偽村長一聽賈連長三個字,碎步倒退,大口吸氣,強作笑臉迎奉道:「賈連長在家喝茶,我外出買吃的。」偽村長手提竹籃低頭走出大門,抬眼一看,兩個農民裝束的人分坐門外兩旁。他猜想一定是賈連長的隨從,便客氣地說:「你二位進去休息,我買吃的去,馬上便回來。
半小時後,偽村長買回饃、餅、紙菸等食物。賈小個和同志們圍坐炕中,象在自家一樣細嚼慢咽,談笑自若。偽村長和夫人勸食、沏茶,忙個不停。多謀善斷的賈小個提醒同志們:「你們快吃,敵人馬上就來,剛才村長買東西時,已向敵人報告。」
偽村長插話解釋;「沒有!沒有,你們只管放心吃喝,出了問題我負責。」同志們吃到半飽時,賈小個下令:「停止吃喝,馬上出發。」並對偽村長說:「今天勞你走一趟,把我們送過十裡河。」偽村長隨即回答:「賈連長第一次光臨,一定遠送。」
五人魚貫走出大門,恰巧一輛大車到村外拉收割倒的莊稼。賈小個和車夫說明意圖,讓大車送過十裡河,車夫欣然願往。偽村長坐到車欄上,四同志坐在車中間,車夫揚鞭提韁,大車疾速地向村外駛去。
村口並排站著東張西望的四個人,賈小個憑著多年徵戰的經驗,一眼認定是敵特人員,對三名隊員說:「準備擒敵,面前交鋒。」我四位同志,肌肉緊繃,握槍待動,當大車走近敵人時,賈小個兩腿一伸,躍出大車,立在敵人面前,虎嘯般的聲音喊道:「不準動,我們是八路軍縣大隊。」
幾乎是同一時間,其餘三名隊員也跳到敵人左右兩側,敵人還在納悶時,四枝手槍對準了四個敵人的胸口。敵人看到危在眼前,難以應變,若來其他舉動,只能是螳螂擋車,立即歸天,於是個個舉起雙手,乖乖繳械投降。
化裝抹崗
1946年深秋的一天凌晨,縣大隊二連戰士們正在熟睡之際,被「狗」叫聲從夢中驚醒。戰士們仰望窗外,看見賈連長在院中認真地做動作、練口技。「狗」叫聲原來是賈連長的口技。這天下午,賈小個進張家出李家向群眾借用穿戴。從羊倌家出來時,身技黑山羊皮祆,頭戴黑狗皮皮帽,興致勃勃地在街上著。
熟悉他的群眾打趣道:「賈連長今天又在打扮呢!看來又搞什麼名堂呀。」賈小個簡短地回答:「現在保密,到時知曉。」回到駐地吩咐五名戰士:「今晚飽餐一頓,夜間執行任務。」二更天,黑雲滾滾,北風呼呼,賈小個一行五人,向小南頭走去。
小南頭村座落在御河東岸,離大同城只只有十五華裡,是敵保安六團駐紮的地方。敵為安全將該村四周用土牆環護,四面出口處各設門崗一座,晝夜哨兵把守,防備森嚴,人們進出很不方便。
賈小個來到村東一裡處梁頭上,讓戰士們就地埋伏,盼道:「聽到槍聲,就還擊敵人,若無槍聲,靜候佳音。」布置完畢,賈小個翻穿皮襖,倒戴皮帽,兩手著地做著「狗」的動作向村子奔去。為了裝得逼真,不走大道專在地裡兜圈子,狂吠,這兒聞聞、那兒看看,有時抬起一條腿做著狗的撒尿動作,時南時北,忽遠忽近,麻痺崗哨,尋機擒敵。
此時,烏雲密布,顆星不見,守門敵哨聽到狗叫認為是夜深人靜狗要回村,若無其事地懷抱大槍,口哼淫調,偎依在崗門旁。正當他哼到舒心歡快時,那條「黑狗」小跑幾步直立面前,明晃晃的匕首直指腦門,低聲道:「不許動,我是賈老虎!」(敵稱賈為小老虎成賈老虎)崗哨聽到賈老虎,一個後傾在地上,連忙道:「賈連長有何吩咐,小弟照辦。」賈說:「你的槍交給我,跟我走一趟。」
賈小個押著敵人往回走,不幾步,與前來助戰的戰士們相會,他們握手歡言,凱旋而歸。
巧救同志
1946年初冬的一天,敵張永福一排人馬押著我農會主席劉元同志,到了五區長安村。賈得悉後,利用張飛在長坂坡迷敵之術,布置僅有的一個班戰士和十幾個民兵在長安村東、西、南三面樹林裡,往返奔馳,踢土起塵。故做大軍包圍之狀。敵發現三面被圍,懷疑我軍追殲於此,於是龜縮在村邊堡子內,憑藉高牆準備固守頑抗。賈一人繞到堡牆近處,向敵人喊話,要敵人放出劉元。不然,大軍圍攻,殺個片甲不留。
敵排長聽到喊話,象熱鍋上的螞蟻,團團的轉,在賈的多次威逼下,敵人只好放出了劉元,撤離開堡子。驚恐萬狀的向北逃去。賈小個發現敵人不多,揮手高呼:「同志們追呀!」戰士和民兵聽到命令,個個象離弦的箭,緊追不捨,勇猛衝殺。賈用大刀連砍數敵,一直把敵人追到駐地附近。
鳴槍擾敵
1947年初春的一天早上,我縣大隊得悉壽幾村駐守的敵保安六團一個連,於清晨進駐艾莊村騷擾,為防備我地方武裝襲擊,在村的北頭。熟悉艾莊地形的賈小個,得到情報後,立即集合全連戰士直奔艾莊村。
艾莊村位於御河東岸,小南頭村南,該村的房舍建築在高低不平的河岸旁。隨著河岸的延伸,整個村莊南北狹長,約有一華裡多。村南溝壑縱橫,利於伏擊敵人。賈小個帶領全連戰士,一溜小跑地開進村的南頭。
進村後找到偽村長讓其給戰士做飯,偽村長一聽縣大隊也要吃飯,驚慌地說:「賈連長,你們晚上來吃好了,我給你們豐盛地
準備一頓。」賈小個和藹地說:「晚上和白日一樣,不豐盛也要吃個滿飽,但不能讓敵人吃好,快去派飯好了。」
偽村長聽到直意要吃飯,慢步離開賈連長,顧慮重重地派飯去了。村北頭的敵人,三三兩兩地見門就進,遇雞就捉。霎時間,雞飛狗叫,婦罵孩哭,一片大戰後散兵遊勇洗劫的景象。過了一段時間,賈小個推斷各家飯已做熟,敵人將要痛吃一頓,命令全連戰士只做開槍、呼喊、衝殺之狀,不追趕敵人一步,驚擾敵人,不讓其吃飯。
正在各家吃飯的敵人聽到槍聲、衝殺聲,亂作一團,有的撂下飯碗,持槍逃跑,有的搶糕棄槍,到處躲藏,一陣驚恐過後,聽到槍聲稀疏,又無追兵,便三五成群地挎雞背槍,東張西望地撤離了艾莊村。
被圍脫險
1947年春末的一天晚上,賈小個一人到常家堡執行任務。二更時分,十多名敵特人員包圍了賈小個的住處,開槍威脅,喊話勸降。賈小個聽到槍聲、喊話,從容不迫地整鞋帶、壓子彈,敵人喊話後,賈小個胳膊一伸甩出院中一顆手榴彈,趁著爆炸後的煙霧,衝到大門口,又以敏捷的投彈動作向人群外扔出第二顆手榴彈。敵人斷定賈要衝出大門奪路而逃,於是十多個敵特人員象餓撲食般地向大門包過來。
賈投彈後偎依在門內,聽到敵人衝到街一個急轉身貼住牆根,雙腿下蹲,兩腳一蹬,一個跨馬翻身跳到第二個院中,又以同樣的動作到了第三個院內。敵特在漆黑的門外,手扣扳機,兩目圓睜,慶功領賞的急切心情暗視被圍之人立即被擒。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賈小個已遠離他們的包圍,上了第三個院房頂。
賈鳴槍三響,用宏亮的嗓音宣布:「一排西邊堵截,二排道旁伏擊,三排搜索圍剿,決不讓一敵漏網。」敵人聽到布陣聲,認為我縣大隊臨陣。個個象進網之魚,驚魂落魄地左衝右突,有的跌傷了腿,有的碰破了皮。當敵人聽不到槍聲,再次追尋時,賈小個已離開村莊老遠了。
被捕遇害
1947年夏,賈棄武從商,脫離了革命隊伍。但大同之敵仍不忘昔日被賈襲擾之前仇。舊曆11月11日,敵38師騎兵營五百餘騎,於下午兩點鐘包圍了千千村。村中的賈小個一看寡不敵眾,無奈之下鑽在井壁下躲避搜索。可巧,當賈下井時被一玩童看見,那玩童懷著好奇心不時地到井口觀看。敵騎兵看到小孩專注井下,猜想井中必有緣故,於是下馬一瞧,驚叫起來:「並下有人!來人呀!敵人蜂擁而至,把個井口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井下的賈小個,聽到敵人的威脅聲、刀槍撞擊聲。自知今天只有一死,別無他路,但怎樣死?思想上權衡起來。瞬息間回想起當年在敵人眼皮下進退自如,不料今日蹲在井下束手待擒,死之將至。我賈全財生得有名有相,死也要死個壯烈,想到此處,然登梯而上,昂首待縛。敵人聽說賈有脫繩之術,唯恐繩縛逃脫,便用八號鉛絲緊緊地捆了五道,馱在馬背帶回大同。
賈小個的被捕,成為大同地區的特號新聞。敵軍中,論功行賞,大肆宣揚;敵人公開叫罵,要把他碎屍萬段,撒骨原野;人民為他悲哀、祈禱,祝願他逢兇化吉,安然脫險;和他工作、戰鬥過的同志們,運籌著種種營救方案,急切地解救他脫離虎口。正值眾議紛雲,各有所行之際,敵人決定在民眾面前亂棒處決賈小個。
1947年隆冬的一天,大同操場城內,敵崗林立,人潮湧擁,只見十多個手提大棒的劊子手待立在刑場兩旁。一會兒,震敵如虎的賈小個,在眾敵擁押下,面露笑容,昂首慢步走入刑傷。敵酋歷數罪行後,下令開刑,十多根大棒,空中飛舞,上下跳動,根根大棒狠勁地從腳上打到脖胚,一身硬骨的賈全財,在亂棒飛打下,一聲不地昏死了過去。
敵人用冷水噴活,停刑逼供,賈小個怒視著敵人,一字未說,敵人再次用刑,就這樣英雄死於亂棒之下。大地為他悲哀,人民為他惋惜,惋惜他智勇過人戰疆場,威名震歌傳四方。
資料來源:《雁北地委黨史研究室》
大同文史學者 尚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