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6年5月8日,世界上最後一位塔斯馬尼亞人妻子,64歲的楚格尼尼,在經歷了她充滿磨難與抗爭的人生後,終於帶著塔斯馬尼亞這個不幸種族的原始記憶,永遠地離開了。
她曾經親眼看到自己的親人遭受欺凌,殘忍遇害;看到自己的族人在絕望的反抗中,走向滅亡;甚至還看到自己丈夫的遺體被強行帶走,進行了解剖研究。
臨死前,她請求人們:不要解剖展覽我,請把我的遺體焚燒,把我的骨灰灑進恩特卡斯特克斯海峽裡。
美麗而原始的塔斯馬尼亞島
塔斯馬尼亞島是澳洲大陸南邊的一個島嶼,在四萬年前,塔斯馬尼亞人的祖先們就到達了並居住在了這片土地上。那時,塔斯馬尼亞還是一個連接著澳洲大陸的半島。過了三萬年後,這個半島逐漸被上升的海平面切斷了與大陸的連通,塔斯馬尼亞人也開始了他們與大陸完全隔絕的生活。
塔斯馬尼亞島上的土地被幾個群落分別佔領,每個群落只在劃定的領土範圍內捕獵。塔斯馬尼亞人會在陸地上和海洋裡捕獵,也會收集牡蠣和蔬菜,從大自然中獲取食物。在進行了一次滿載而歸的捕獵,或是一場成功的自衛反擊後,他們便會聚在一起跳舞慶祝。
當時還停留在石器文明的塔斯馬尼亞人,會用木頭製作長矛和棍棒,還會用磨薄的石片作為工具或者武器。他們還會製作用於沿海旅行的樹皮獨木舟。現在的人們還能從他們那時在石頭上留下的簡筆畫與符號,一窺這種原始的生活。
殖民者帶來的噩夢
出生於1812年的楚格尼尼,生活在塔斯馬尼亞島的西南部,鄰近恩特卡斯特克斯海峽的土地上的一隻部落裡。父親為她所取的名字,楚格尼尼,在當地語言中意為藍灰濱藜,這是一種生長在海邊的生命力極強的灌木。
楚格尼尼的童年與少年,就在塔斯馬尼亞島上,按照原始的祖先們一直流傳下來的生活方式,自由而寧靜地度過。直到有一天,來自歐洲的探索者們踏上了這片土地。
1804年,歐洲人在塔斯馬尼亞島上建立了他們的第一個永久居住點。次年,而歐洲人向塔斯馬尼亞原住民無故的發起了一次攻擊,正式拉開了兩種實力懸殊的文明之間持續衝突的序幕。歐洲殖民者們把塔斯馬尼亞原住民當成是低人一等的人種,佔領他們的土地,奪走他們的食物來源,侵犯這裡的婦女,殺害這裡的男人。塔斯馬尼亞原住民們奮起抗爭,但在先進而強大的歐洲武器面前,他們只能節節敗退。
1824年,副總督喬治·亞瑟到達塔斯馬尼亞島上時,為了將原住民從塔斯馬尼亞上的殖民者居住地驅逐出去,他開始執行兩項政策。一方面,他發放獎賞給那些抓到原住民的人;另一方面,他假裝與原住民建立友好關係,把他們引誘進所謂的安置地,實際上不過是用來流放與囚禁塔斯馬尼亞人的荒島。
被迫遠離家園的楚格尼尼
1829年,還不滿18歲的楚格尼尼就已經遭遇了一系列的不幸:她的母親被水手殺死,她的叔叔被士兵射死,她的姐姐被水手擄走並殺死,楚格尼尼自己也遭到一個伐木工的數次侵犯,而她的未婚夫也在阻止她受侵犯時,被伐木工殺死了。
之後,楚格尼尼離開了自己的居住地,來到了布魯尼島上,這也是屬於塔斯馬尼亞島群的一個小島。在這裡,她與當地的一名塔斯馬尼亞人伍拉迪結婚了。也是這個時候,楚格尼尼遇到了來自原住民保護者機構的羅賓遜,他向楚格尼尼和她的同胞們聲稱,會幫助他們遠離迫害,重新得到土地。
從1830年到1835年,羅賓遜和他的兒子們在塔斯馬尼亞島上執行安置原住民的任務,楚格尼尼和伍拉迪都全程伴隨,為羅賓遜當嚮導與翻譯,為他介紹了不少當地的語言與傳統文化。羅賓遜在自己的日記中記載下了這些事情,而這也在後來成為了僅存的最生動的有關塔斯馬尼亞傳統社會的記錄。
1835年,楚格尼尼其他原住民們跟著羅賓遜,來到了弗林德斯島上的安置地。根據記錄,這一百左右的人就是當時僅存的塔斯馬尼亞原住民了。他們被逼迫與誘騙來到了弗林德斯島上接受「歐化與基督化」的教育,但在這個荒涼的小島上,他們的生存環境十分惡劣,不少人都染上了外來疾病。
1836年,楚格尼尼和伍拉迪曾返回到塔斯馬尼亞主島上,尋找剩餘的塔斯馬尼亞原住民,但是最後無功而返。1837年,當他們回到弗林德斯島上的安置地時,發現許多原住民都已經死在那了。
楚格尼尼的反抗
1838年,楚格尼尼又跟隨羅賓遜來到了飛利浦港口,在這裡協助他為澳洲大陸的原住民們建立了一個安置地。之後,楚格尼尼在墨爾本附近生活了近兩年,她感到求助於歐洲人根本無法挽救自己的種族,她選擇了逃離殖民者的控制,加入了一支反抗殖民者的原住民小隊。
這隻小隊在墨爾本的郊區搶劫與報復殖民者,之後他們逃亡多地。隊伍中有人在一個地方殺死了兩名捕鯨者,殖民者當局為此對他們提起了訴訟。小隊很快就被抓捕了,並被送到飛利浦港口接受審判。當時,楚格尼尼頭上還帶著槍傷,一位叫好心的醫生為她進行了醫治。
1842年,兩位隊員在被判處有罪並執行了絞刑,楚格尼尼和其他塔斯馬尼亞人則在幾個月後被遣送回到了弗林德斯島上。在回弗林德斯島的路上,楚格尼尼的丈夫伍拉迪不幸身亡。
在1856年,弗林德斯島上包括楚格尼尼在內的,還存活的塔斯馬尼亞人,又被轉移到了牡蠣灣。根據殖民辦公室的一份報告,到了1861年時,牡蠣灣上還存活的塔斯馬尼亞原住民就只剩14名了:「14人,全都是成年塔斯馬尼亞原住民,這就是10個部落僅存的人口了,有9名女性與5名男性,其中的4對還是夫妻。4名男性與5名女性都在45歲以下,但是他們這些年卻一直沒有生孩子…」
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麼不生孩子,有人猜測,或許是因為他們看到了歐洲人對塔斯馬尼亞人的殘忍,不想再讓自己的孩子繼續這種痛苦的命運,沒有武器的他們,只能選擇這種無聲的滅絕式的反抗了。
最後一位塔斯馬尼亞人的消失
在牡蠣灣,楚格尼尼又重新回到了她早期原始的生活,她潛水找牡蠣,划船到附近的小島探尋,在灌木叢裡捕獵,還與一位叫蘭尼的塔斯馬尼亞原住民男性結婚了。
到1869年,楚格尼尼與丈夫蘭尼成了世界上僅存的純種塔斯馬尼亞人。不久,蘭尼也死去了,他的遺體還被歐洲人拿去解剖研究了,這讓楚格尼尼十分擔心,她告訴牧師:「我知道在我死後,博物館也會想要我的遺體。」
1874年,楚格尼尼跟著看護她的丹德裡奇一家搬到了霍巴特鎮,在1876年5月8日,在丹德裡奇家的房子裡,楚格尼尼也離世了。她的遺體被埋在了當地一個教養所附近。
楚格尼尼死前曾請求人們不要解剖和展覽她的遺體,但1878年,英國塔斯馬尼亞皇家學會還是把楚格尼尼的遺體挖了出來,聲稱他們這樣做僅僅是為了科學研究,不會允許非科研人員觀看或者解除她的遺體。
但在1904年,楚格尼尼的骨骼還是被放到了塔斯馬尼亞博物館,進行了公開展出。時間過去了72年,直到1976年,楚格尼尼遺體的才得以被火化,並如她所願,骨灰被拋灑進了恩特卡斯特克斯海峽,或許在那裡,楚格尼尼最終也與家人的亡靈相聚了。
身材矮小的楚格尼尼身上,充滿了力量、天賦與勇氣,她藐視自詡先進的歐洲社會,以自己的判斷與行動同入侵者們鬥爭。在跟隨羅賓遜的七年間,她一直在找機會幫助自己的同胞,希望可以使他們逃離歐洲人的槍口。而曾經殘忍屠殺,造成塔斯馬尼亞人消失的這些罪人,歷史也不會忘記。
文/笙簫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