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七,一個喜歡妖魔鬼怪的四川姑娘,一個沉迷於扯淡的萌妹子,一個專業的山海經解讀者。
先秦的典籍裡,《山海經》裡說帝俊(帝舜(關於帝俊是堯舜禹中舜的論證我們之前文章發過))妻子有四個,其中包括娥皇;《世本》裡說帝舜妻女匽,是一個;其它如《尚書》《孟子》《楚辭·天問》等書裡也只是說「二女」,都不說名字,大概他們也搞不準是誰;說帝堯的妻子叫女皇,可能是從娥皇演化來的。
具體說帝舜的二妃是娥皇、女英,應該是漢代才出現,就是把《山海經》裡的娥皇和《世本》裡的女匽(英)合在了一起,但忽略了登北氏,成為了一種最通行的說法。
《檀弓》和鄭玄注只是說帝舜有三位夫人,都沒說是誰,孔穎達《禮記正義》引晉代皇甫謐《帝王世紀》裡就說清楚了:
「(舜)長妃娥皇無子,次妃女英生商均,次妃癸比生二女,霄明、燭光是也。」
皇甫謐說癸比就是帝舜的「三夫人」之一,生了宵明、燭光二女。
他把「登」寫作「癸」應該是誤字,漢代人看到的《山海經》本子應該都是作「登」,所以才創造了神農的母親「女登」(《春秋元命苞》)、帝舜的母親「握登」(《詩含神霧》),可能都是本於「登比氏」的「登」。
到了南宋時期的羅泌作《路史》,他在《後紀十二·有虞氏》裡,也沿用了皇甫謐的說法,不過羅泌有個習慣,就是凡是上古時期的人名,不喜歡用通行的寫法,也不喜歡用原書的寫法,必定要從別的書裡找點古怪的寫法用,以顯示自己見多識廣有學問。
比如娥皇要寫作「娥肓」,女英要寫作「女罃」,《山海經》裡登比氏也寫作登北氏,可羅泌都不用,一定得用《帝王世紀》的「癸比」,這才顯得有學問,所以他也作「癸比氏」,說:「次妃癸比氏生二女,曰宵明,曰燭光,處河大澤,靈照百裡,是為湘之神。」
羅蘋註:「大澤,謂洞庭,言為神處此,故靈光及於百裡也。以湘神、黃陵為舜之二女,非堯之女也。」
首先羅蘋把「大澤」解釋為「洞庭」顯然不對,因為《山海經》裡明確地說「河大澤」,「河」就是黃河,這個大澤是靠近黃河的,《海內西經》說「大澤方百裡,群鳥所生及所解。在雁門北。」
《大荒北經》說:「有大澤方千裡,群鳥所解。」就是這個大澤,應該是在北方靠近黃河的一個巨大澤藪,絕非是南方的洞庭湖。
其次,羅蘋說「以湘神、黃陵為舜之二女,非堯之女也」,是因為唐代韓愈在《黃陵廟碑》裡說「湘旁有廟曰黃陵,自前古立,以祠堯之二女舜二妃者」,但羅蘋不同意,他認為黃陵廟祭祀的是帝舜的兩個女兒,不是帝堯的兩個女兒娥皇、女英。
這種官司複雜得很,幾句話是打不清楚的。
根據《山海經》的記載,羲和又稱女和,生了十日,是日母;常羲生了十二月,又稱「月母」。
《大荒南經》有「羲和國」,《大荒東經》有「女和月母之國」,這二者應該是同一個國的不同稱謂,「羲和國」的「羲和」應該是指常羲、女和(羲和)二人,常羲就是月母,所以又稱「女和月母之國」。
她們既然有國,怎麼可能又居住洞庭山,怎麼又可能成為水神?
顯然這不是古老的傳說。
應該是虞夏古傳帝舜有兩個女兒居住在河、大澤中,後來因為國族遷徙或故事傳播的原因,北方的一些國族遷徙到了南方,或北方的一些故事流傳到了南方,於是二女的傳說又被重新演繹,才有了洞庭湘水二女的故事,這個故事就被記錄在成書於戰國時期的《五臧山經》裡,也就是今《山海經》的《山經》部分。
其《中次十二經》云:
「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遊於江淵。澧沅之風,交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出入必以飄風暴雨。」
郭璞注說:「天帝之二女而處江為神也」,並不認為就是娥皇、女英二妃。
郭璞的看法是對的,這個記載很可能就是宵明、燭光二女故事的翻版,是北方的帝舜二女的故事流傳到南方,本來二女是居住在黃河和大澤的,到了南方,人們就根據本地的地理情況作了改版,變成了二女居洞庭之山,「河大澤」也變成了「江淵」,而且和澧、沅、瀟、湘四水也扯上了關係。
楚國人把這二女稱為「湘夫人」,《楚辭·九歌》裡就有《湘夫人》這一篇,開始即說「帝子降兮北渚」,「帝子」就是「帝之二女」,因為古人對子女的稱呼都是「子」,沒有男女之分;所謂「夫人」只是為了表明她們的性別和身份地位高貴,是一種敬稱,未必就必定是某人的妻子,所以詩句裡說「沅有茞兮醴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說她們還是在思戀中的女子。
說洞庭湘水神是帝舜二妃的說法,在先秦的書裡實在是找不到,最早的記載是《史記·秦始皇本紀》,裡面說:
「(秦始皇)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幾不得渡。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於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
《論衡·書虛》裡也記載了相同的故事,說:
「秦始皇渡湘水遭風,問湘山何祠。左右對曰:『堯之女,舜之妻也。』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斬湘山之樹而履之。」
秦始皇又惡又橫,不怕鬼神,他渡江遇風,把怒火發到湘君身上,也不管「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讓人把山上的樹木砍個精光,以示對湘君神的懲戒。
值得注意的是,這裡面記載的是秦始皇問「湘君何神」,博士說是舜的妻子,顯然認為娥皇、女英是湘君,故《列女傳·有虞二妃》說「二妃死於江湘之間,俗謂之湘君。」而在讖緯之書《河圖玉版》裡,卻說是「湘夫人」:
「湘夫人者,帝堯女也。秦始皇浮江至湘山,逢大風,而問博士:『湘君何神?』博士曰:『聞之:堯二女,舜妃也,死而葬此。』」
《九歌》裡「湘君」、「湘夫人」是不同的神,要是根據《河圖玉版》,「湘夫人」和「湘君」又是一個神了,可見這個說法在漢代還是有點遊移不定,這也給我們一個啟事,就是這個說法可能就是出自秦博士的附會,他們是把舜妃二女和舜二女的神話傳說摻和在一起,又根據舜道死蒼梧的說法,創造了二女葬湘山、為湘水神的故事,但是他們也搞不準到底是湘君還是湘夫人。
到了漢代這個說法就大為流行,再演繹,就有了《列仙傳》裡的「江妃二女」,就是鄭交甫在江漢之湄遇到的那兩位美女,因為她們本來就是舜的二妃,又死於江湘之間、遊於江淵,所以稱「江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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