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別姬》：菊仙的一個眼神，讓我讀懂了她為什麼選擇死

文|雯子

它是影迷心中一生必看一次的經典。

《時代周刊》說，它是中國上世紀90年代最好的電影。

《紐約時代》評，它是中國電影史上的高峰。

它在國際上一共得過38個獎，是中國唯一一部獲得坎城金棕櫚獎的華語電影。

當年一張電影票四塊錢，院線還不發達，電影卻能賣四千五百萬票房。

在豆瓣電影排行榜裡，它常年佔據華語電影魁首，140多萬人給它打出來9.6的高分。

它就是張國榮、張豐毅、鞏俐主演的電影《霸王別姬》。

這部經典的電影裡，最讓人懷念的便是張國榮，那個先刎謝重瞳的虞姬，那個不瘋魔不成活的程蝶衣。

今天，我卻只想說說菊仙。

01

京城妓院裡，一名女子當著媽媽的面，拿出了自己所有積蓄，摘光了身上所有的首飾，包括腳上那雙繡花鞋。

這名女子是花樓頭牌，喚作菊仙，她愛上一名男子，便願為他贖身從良，從此了卻風塵，過平凡日子。

"你當這世上的狼啊虎啊，就都不認得你啦！"花樓媽媽的一句話，預示了菊仙的一生。

淪落花樓的菊仙，也許一開始是認命的，直到遇到了段小樓。段小樓喜歡她，願意幫助她，為她解圍，為她出錢。

當段小樓站在樓下，對樓上的菊仙說，跳下來，我接著你。

彼時的菊仙是猶豫的，可是她最終還是跳了下去，跳進了段小樓的懷抱裡。

跳下去之後，故事並沒有結束。

段小樓編了一個訂親之日，與菊仙喝下了訂親酒。

在段小樓看來，這"不過是救人解難，玩玩唄，又不當真。"

可是對於菊仙來說，段小樓的舉動，卻讓她在晦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絲光明，她認定眼前這個男人可以託付終生。

於是，她光著腳，了無牽掛地去戲院找段小樓，也是奔向自己的新生。

02

段小樓和菊仙，終是成了一對夫妻，只是一個迫於無奈，一個傾其所有。

段小樓是一個愛面子的人，他救菊仙是為了面子，他娶菊仙也是為了面子。

菊仙放棄所有傍身之物，光腳來戲院找他逼婚，趕上節目散場的時候，對段小樓哭訴："花滿樓不留許過親的人。"

段小樓開始是心生詫異的，一句"你怎麼來了？"就能知道，他的內心並未把娶菊仙為妻這句話當回事。

直到戲院散場，所有人都回到後臺，圍著看戲，段小樓抹不開情面，只好說："蝶衣，叫聲嫂子吧，不叫不成了。"

這裡頭，又有多少真感情呢？

婚禮上的菊仙，自己掀開紅蓋頭，踢開紅地毯，穿著紅嫁衣，義無返顧而又歡欣雀躍地奔向段小樓，對新生活的嚮往熱烈而直接。

洞房之內，銅鏡之前，她說："不唱戲了，我以後和你安安心心過日子，再生一個大胖小子......"

戲院師傅給一班徒弟講《霸王別姬》的戲，說：講這齣戲，這裡邊有個唱戲和做人的道理，人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

這句話，貫穿了小樓、蝶衣和菊仙的一生 。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在那個動蕩不安的時代浪潮裡，人怎麼成全自個兒？

"這唱戲得瘋魔，不假。可要是活著也瘋魔，在這人世上，在這凡人堆裡，咱們可怎麼活喲？"

段小樓對自己的成全，跟所有普通人一樣，是妥協與隨波逐流，是委曲求全。

這就註定了菊仙的愛情悲劇。

03

但菊仙不一樣。

她對自己的成全，是不顧一切，不留退路。

菊仙沒有退路。當她走出花樓大門的那一刻起，段小樓便是她給自己留下的唯一出路。

她一心為夫，從不退縮。

小樓被日本人抓去，她去求蝶衣幫忙。一句"你知道就好。"讓她乍然明白了蝶衣對小樓的情意，於是，她許諾："只要你去救他，我從哪來回哪去，離你們倆遠遠的。"

小樓被關爺打，她宣誓主權："如今，他是我的人。"手起板落打在小樓身上，卻是痛在她的心裡，為保小樓，甚至不惜拉蝶衣下水。

小樓戲院被打，她身懷六甲，還是挺身而出，衝進人群去救他，混亂之際，還不忘穩定夫心："你去忙你的吧。"最終，孩子沒了，明明是最該安慰的她，卻還是心懷內疚："小樓，我真對不住你。"

如果說程蝶衣是戲裡始終從一而終的虞姬，那麼，菊仙便是戲外的虞姬，她對段小樓的情義，至始至終從未變過。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每一個人的命運都在悄悄地發生改變。

一向勇敢潑辣的菊仙內心也有了惶恐，她緊緊地抱著段小樓，講述著自己做的夢，喃喃地說："我怕。"

未曾想，一語成讖。

遊街示眾時，小樓為求自保，揭發蝶衣，也揭發菊仙，還口口聲聲地說："我不愛她，我要和她劃清界限。"

那一刻，菊仙望向段小樓的眼神裡，滿是無法相信，是失望乃至絕望。

這是段小樓對她徹徹底底的背叛。對愛情的背叛，對道義的背叛，對人性的背叛。

她終於明白，這些年的情義全是錯付。

菊仙走了。

她身著紅嫁衣，光著腳，就向當初帶著滿腔愛意，奔向段小樓而來，現在帶著滿腔失望，棄段小樓而去。

在那個動蕩時代，懦弱和自私被無限放大。所謂氣節、所謂愛情，在求生欲的面前，是那麼地不堪一擊。

哀莫大於心死。愛情如泡沫般消亡，唯一的出路成了誅心的死路，她如何能活？

正如《霸王別姬》作者李碧華說：

"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諸位聽得不少。

那些情情義義，恩恩愛愛，卿卿我我，都瑰麗莫名，根本不是人間顏色。

人間，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臉。"

04

看過好多遍《霸王別姬》後，我總是會想一個問題：

世人都說蝶衣苦，有誰知道菊仙難？

我們感嘆程蝶衣的堅持與純粹，但菊仙何嘗不是呢？

大家感嘆程蝶衣，是他對純粹理想的堅守，是他無論在多悲慘的人生境遇中，都要做自己的信念。

即使沒有完美的人生，至少保留了完整的自我。

而我感嘆菊仙，是她對美好生活的勇敢追求，是她無論在多動蕩的年代變遷中，都全心護著自己愛人的堅強。

即使沒有完美的出身，至少擁有了完整的人生。

都說美人如將軍，見不得世間白頭。

其實，美人最見不得薄情。

終了，這一世木已成舟，當愛已成往事，那些傷口也隨風而逝，只記得曾經我們愛過，人生沒有什麼不同。

我是雯子，一手生活一手娃，寫字烹茶學種花。關注[雯子曰]，和我一起談情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