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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沒有看過《鬼差小環》連載
後臺輸入:小環
可以提取全部系列故事,已完結
應廣大讀者呼籲,新增小環捉鬼集
捉鬼後續,篇篇獨立
我是鬼差小環。近來衙門裡很忙,忙得我連喝酒的時間都沒有。我們這群小鬼差被支稜地腳不點地。每天要來往人間無數趟。
為啥呢,人間在打仗,硝煙四起。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現在就處於「分」的狀態。各方豪傑自立政權,群雄無首,要想大一統,就靠個「打。」
凡成年男子,除了身體有明顯殘疾的,皆被徵兵入伍。年齡從16歲降低到14歲,再後來,滿13歲就要被強徵到軍營。
家家戶戶都能聽見啼哭之聲。
有一天,我去押送一個小兵卒,名叫林三豆。他在衝鋒的時候,被炮火炸成重傷,傷口大面積潰爛感染,軍醫醫治無效,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彌留之際,他看到我,遲遲不肯跟我走。
「我是地府裡的鬼差小環,你有何未了之事?」
「我捨不得我的妻子。」
妻子?我翻看生死簿。林三豆,湖廣荊州人氏,家中有父母高堂,兄弟三人,林大豆、林二豆皆已陣亡。林三豆庚辰14,於一年前在集市上買肉被強行拉入廣南王的隊伍,尚未娶妻。
「林三豆,你陽壽短,並未婚娶,何來妻子?」
「鬼差大人有所不知,我半年前與一美貌女子相遇相知,彼此立下海誓山盟,生死與共,雖未行婚嫁之禮,卻有婚嫁之實。故而,我在內心中早已視她為妻。」林三豆說起這個女子,一張青澀的臉上閃現出溫柔的光芒。
他從懷裡掏出一方帕子,那帕子鮮紅的顏色,繡著一朵黃色的雛菊,下方用白線繡著兩個小字:丹蔻。
「丹蔻是她的名字」他的臉色稍稍黯淡下來:「我已三日沒有見到她了……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她,一眼就好。」
雖然魑衙內再三叮囑,最近幹活兒速度一定要快,越快越好。可我看著這麼年輕就失去生命的林三豆,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我摸著那方帕子,質地好奇怪。
正好兒伊莫也在附近出工,我便喊了他來問。他看了眼那方帕子,又看了看眼神裡充滿渴望的林三豆,說:「小夥子,你死心吧,你這個相好兒啊,不是凡人,是個厲鬼。你就算現在不戰死,也早早晚晚死在她手上。」
「不可能!你胡說!」林三豆本是慘白的一張臉憋得通紅。
伊莫舉著那方紅帕:「你瞧瞧這帕子,桑蠶質地,織細密平紋,且為草染,什麼叫草染,就是用含有色素的植物染料染就的,這是春秋時期襄邑產的文錦。春秋時期,你算算離現在多少年了,你的美嬌娘啊,一千八百多歲了!」
我瞅著伊莫:「嘖嘖,你整天吊兒郎當,居然懂這麼多。」
他得意地瞟了瞟我:「沒辦法,誰讓我做鬼時間比你長呢!」
「人死不是應該去冥界投胎嗎,為什麼這個鬼就能在人間一直不走?」我問。
伊莫說:「你傻了吧唧的,魑衙內懶得告訴你,啥叫『遊魂野鬼』?就是死前怨氣太重,又不肯放下,加之練就一些邪術,吸人血,收陽氣,所以一直賴在陽間。這樣的鬼,年年都在捉,年年打遊擊,釘子戶。」
雖然伊莫已經說得如此清楚,林三豆依然拼命搖頭。
「我一定要見她一面,不管她是什麼。」
伊莫攤攤手,走了。
我看著林三豆:「你是在哪兒遇見她的?」
林三豆滿是回味地講了起來。
三個月前,林三豆夜裡睡不著,起來想喝口水,見帳內的水桶已經幹了,便提著桶到軍帳不遠處的河邊打水。
月亮隱進了雲層,河邊泥濘水草看不清,林三豆一不小心一腳踏進了水裡,帶了一腳的泥。他脫了鞋,在河裡洗腳。
突然聽見了一陣歌聲: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
林三豆抬起頭,見一個女子向他走來。那女子身著一身兒白衣,頭髮如水淌至腰間,不加雕飾,婉秀可人。
林三豆問:「姑娘,深更半夜,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女子神色悽迷:「小女子閨名丹蔻,前來尋找我的兄弟。」
「你兄弟叫什麼名字,也在這軍營中嗎?說不定我還認識呢,我幫你去喊。」
丹蔻搖搖頭:「我兄弟陣亡了……小女子自幼父母雙亡,跟兄弟一起長大,如今兄弟沒了,便只剩我孤苦伶仃一人……夜裡難眠,便在這軍營邊走動……」
林三豆一陣唏噓。他自從入了軍營,每天都會看到死人。斷了頭斷了手的,收拾屍骸時,拼都拼不上。空氣裡的血腥味兒,彌之不散。
他對眼前這個女子生出憐憫之心,他的大哥二哥都死了,他理解那種失去親人的滋味兒。
他軟語安慰她。
不一會兒,月亮從雲層中出來,丹蔻向林三豆道別,轉身便走了。
此後,她每隔幾日便來。
兩人漸生情愫。
有一晚,在水邊柔軟的青草上,林三豆與丹蔻有了男女之歡。初嘗雲雨的林三豆欲罷不能,每天夜裡都去河邊等。
直到三天前,那女子突然不來了……
我問林三豆:「你就非要看她一眼不可嗎?」
林三豆拼命點頭:「求求你了,鬼差大人。」
我掏出離恨鏡,看到了那個女鬼的蹤跡。
天色已黑,我帶著他的魂魄飄飄蕩蕩來到一幢大宅子。東面的臥房掌著燈,鶯歌燕語,浪笑聲陣陣。寬大的床上躺著一對男女正在媾和。須臾,女子咬向男人的脖子,血淙淙地流出,女子雙眼興奮,像是見到了人間至可口的美味,大口大口地吸著。
女子正是丹蔻。
林三豆看傻了眼。
丹蔻吸足了血,滿足地起了身,看到了我,她立刻警備起來,似乎做好了準備要與我大打一架。
「怎麼著,地府又派鬼差來捉我了麼?我告訴你,老娘躲了一千八百多年,不是吃素的!」
「丹蔻……」
她聽到林三豆的聲音,猛地回頭:「你,你……死了?」
她似乎很驚詫。
我說:「你是意外他沒有死在你手上吧。你不正是瞄上了他,想要他的命麼?」
「不,不不不,我從來沒有想過害他,自那日夜晚,我發現他長得像我死去的弟弟,我便沒有害他之意了……」
丹蔻,春秋襄邑人氏,自小與幼弟相依為命,長姐如母。戰亂紛紛,入伍的軍帖下到了家裡。為了讓弟弟免於徵兵,她討好邑長。邑長凌辱了她,卻不辦事,弟弟還是被拉走了。她去衙門口鳴冤,邑長卻派幾個兵丁將她拖到暗處,輪欺致死。她化身厲鬼,飄蕩在人間。專吸男子鮮血、陽氣。
霎時風雨,霎時白骨,霎時紅帳,霎時孤寂。
千年憤懣,千年不平,千年哀怨,千年遊魂。
林三豆哭了:「丹蔻,我就知道你沒想害我,我感受的到……」
丹蔻伸出剛剛飲血時沾染了鮮血的手摸了摸林三豆的臉:「可你還是死了。這世道。」
她仰頭:「亂世就是罪孽。」
我看明白了。
丹蔻本來想把偶然遇見的林三豆當目標下手,可她意外發現林三豆長得像她的弟弟。這是她一千多年來唯一的一次心軟。
她來陪林三豆,心裡是快樂的。
林三豆愛慕她,她亦忍不住動了心。
這幾日將近中秋月圓夜,月圓之夜不見鬼。所以,她忙著多儲鮮血和陽氣,才無暇去找林三豆。誰知,林三豆突然死了。
林三豆抱著她:「丹蔻,去投胎好不好?放下吧。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那些仇恨,還重要麼?」
丹蔻不語。
林三豆唱著她當初在河邊唱的歌: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
這是春秋時的《詩經》。
林三豆的淚水一串串流下來,衝刷掉丹蔻手中的血漬:「重生吧,丹蔻,下一世不管好與壞,我們在一起度過……」
丹蔻突然說:「鬼差,我跟你走。」
我愣了一下,連忙說:「好好好。」
到了奈何橋,我喊住他們:「等等!」
我跑到荼蘼酒館,讓阿宿給我倒兩碗酒,我給丹蔻和林三豆各一碗:「這酒叫盡歡,可好喝了,送你們嘗嘗。」
他們對視一眼,喝了酒。
接著,飲下孟婆湯,跳入輪迴道。
千二百回圓未半。人世悲歡,此景長相伴。
我伸了個懶腰回到酒館,感嘆一下,亂世何時休止。
阿宿說:「小環,你又去管閒事了,對不對?」
我咕咚灌下一口酒,開始吹牛:「阿宿,我告訴你,全衙門最厲害的就是我!一千八百多年沒搞定的釘子戶,我捎帶手就解決了。哎。這種才華,這種能力,這種……」
阿宿拿一顆冰橘糖塞住我的嘴。
我去衙門裡交差,果然魑衙內大大表揚了我一番。我聽得美滋滋、樂呵呵。
走出衙門,才想起:「喂!老大,你嘴皮子誇我有啥用啊!開點冥銀獎勵我啊!20兩,不對,起碼50兩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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