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7日,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日軍紛紛,漂洋過海,來犯我疆,企圖三個月之內,決勝凱旋。未想,東瀛舉國,從此步入戰爭泥潭,一戰便是八年,最終卻以戰敗鼠竄而歸。期間,日軍士兵紛紛寫家書,聊以度日排憂。
在建川博物館聚落,日本侵華罪行館一隅,便陳列著三千餘封侵華日軍家書。
紙頁泛黃,字跡清晰。走進歷史的扉頁,我們似乎看到,一盞青燈之下,日軍卸下兇殘,以溫情之筆,寫下「思念」與「平安」。
有一位丈夫對妻子的「思念」。這位駐紮於中國東北的日本士兵,以如水的柔情向妻子細數日常飲食與思念問候,也會對自己參與的訓練、出差和任務輕描淡寫幾筆。他寫道:在中國農曆新年,他們被村子裡的鞭炮聲驚醒,以為是有戰鬥發生。卻有意省略了:他們在中國的大年之夜,殺氣騰騰地衝進村子,給中國百姓帶來滅頂之災。有關血腥與罪惡,他決口不提。
有一位父親對女兒的「牽掛」。這位軍官很關心女兒的學習和生活。他以極細膩的筆觸向她分享自己在異國的新鮮見聞,同時也以大量筆墨助她解讀成長困惑。然而,他還會在信中對女兒進行可怕的軍國主義教育,他教導女兒「效忠天皇」,要不惜為戰爭奉獻生命。
有一個日本工廠和侵略前線的通信。這些信記錄了一座日本工廠是如何圍繞戰爭而運作的。工人們生產之餘,進行著無縫隙兵訓。在一些「紀念日」,他們高唱戰歌,向前線「敬禮」。這些工人隨時做著應召入伍的準備,他們的組織和生活,本身就是一種全民皆兵的軍事化形態。
......
我們會發現這些信件中有多處被塗抹的痕跡。戰時日本制定了極嚴格的書信審查制度,為避免軍事機密洩露,有關軍隊開拔的細節或是地名,一概會被信件審查者塗抹掉。
軍國主義幾無間隙的滲透,前方親人入情入理的麻痺。在這樣的戰爭魅影中,日本本土的青年、婦女、童叟,飽受荼毒,人道善惡意識逐漸模糊,歪曲,至喪失。他們傾盡全力地支援前線,淪為助力戰爭的機器,他們為「天皇」和「聖戰」不惜一切代價。
1944年,日本工廠,三位女學生在教官的指導下練習操作工具機的技術。
1996年,建川博物館館主樊建川,在日本京都、奈良逛街時,在當地的文物商店裡和地攤上,發現了大量日本「二戰」時期的雜誌、畫報、書信等物,其中有不少與中國有關。
「我見到就買,僅購買、翻拍的書信圖片就超過20萬張,我是一次性就把東西買了,裝進貨櫃給拉回來的。」樊建川說。他自詡這種做法為「掃蕩」。
自那時起,樊建川每年都會去日本「掃蕩」幾次。迄今,他收集的日軍家書已有三千餘封。「我想弄清楚,這些寫信人在中國的土地上肆虐的時候,面對自己的家人,又會說些什麼?」樊建川說。
這些家書,其主人,戰死沙場,回歸故裡,或流亡海外,已不得而知。但在烽火歲月中,它們必定給了收信人莫大的安慰與鼓勵。聚沙成塔,它們匯成日軍侵華罪行的鐵證。日本侵華罪行館設計者,日本著名建築大師磯崎新說:「這些信寫得非常仔細,如果把這些一個字一個字地翻譯出來,戰爭就在裡面了。」
樊建川在日本京都收集日軍書信
然而時值今天,日本當局仍在對歷史刻意歪曲和模糊,一如當年這些家書種種隱瞞和粉飾。
當我們以歷史的眼光重讀這些書信,我們還會發現它們新的價值:唯有正視與尊重歷史,才能贏得真正永久的和平。
附:岡次郎寫給正子小姐的書信
正子小姐:
今天從您姐姐治子小姐那裡收到了信、漫畫、新聞三樣東西,我也已經讀過了,實在是感謝。
我和戰友們都十分高興。在戰地上,想到你們姐妹美麗的樣子,我和戰友都露出了笑顏。
我和戰友一起討論治子小姐來信的時候,軍犬班的人員也全都在,他們都說要當治子小姐的哥哥,於是我就成為他們的代表了,你看怎樣呢。
上海戰線生還的海軍勇士,有個有些害羞的人,把殺人當作有意思的事來玩兒(僅限於舊戰線),他說只會對異性客氣一點,真是個笨蛋。有意思吧!
今天或者明天,就會有出動的命令吧,我們都翹首以待,絲毫沒有退縮。戰友們都遺憾的說,如果能早點出動,那麼戰爭就能早點結束。我現在正在南京城外擔任警備工作,沒有遇到什麼有意思的事。
託皇軍的福,和平的曙光已經照耀在了江南各地。這裡隨處可以看到戰敗國那些悠閒的支那人,繼續在和平之鄉生活著。
這裡正是寒風吹拂,白雪皚皚,寒氣刺骨啊。
我想國內一定也是十分寒冷吧,山頂上一定覆蓋白雪吧。
正子小姐,以及您的家人,請在嚴寒時節多多保重身體。
寫於戰地
岡次郎 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