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是不平凡的一年,那年一種叫「非典」的病毒肆虐全國,為了對抗病毒活下去,超市的板藍根被洗劫一空,就連食鹽也被中國大媽們搬運回家。那年我們和死亡碰了碰面,招了招手後勇敢前行。
可是,有一個人卻在那年給全世界開了一個玩笑,然後對自己下了狠手,像只蝴蝶輕輕一縱,在4月1日那天,從香港東方文華酒店24樓健身中心墜下,化作一抹殷紅,猶如燃燒的雞冠花,碎了數以萬計的粉絲的心。
張國榮,永遠的哥哥,把他的生命定格在46歲。
他演繹了太多的劇,多的我們不知道該從哪裡入手,去追求他的足跡。他締造了演繹和歌唱神話,也許正是因為太過完美,所以上帝給他開了一個玩笑,掰彎一個男兒的俠骨柔腸,一個男兒的英雄本色。
一個妖媚大氣的劇情裡沒有愛情,會不會成就歡呼和追隨?
應該是離散比愛情更能拼湊出一個催淚的故事。當年程蝶衣被賣到京戲班學唱青衣,與師兄段小樓合演《霸王別姬》,紅遍京城,那風光應該是用什麼形容詞都不過分。
或許,從那個時候起,他的人生便跑偏了,離了原有的軌道。
只是小樓娶了妓女菊仙,讓這對打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漸漸疏遠,衝突不斷。特殊年代期間,因為種種原因兄弟倆相互出賣,也許還是生活所迫,可每一次出賣都疼得心底濺血。
只有悲劇才動人心魄吧,似乎就是這樣,反正只要是悲劇就能拉得住觀眾的腳步,才耐得住觀眾的性子。張國榮把一個被親生母親賣掉的「不瘋魔不成活」的青衣戲子演繹得淋漓盡致。
《霸王別姬》創造了中國電影的記錄,第一次獲坎城國際電影節金棕桐大獎、 第一次全票通過了國際影評人聯盟大獎費比西獎。同時,第51屆美國電影金球獎最佳外語片。67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等等一系列獎項收攏懷中。
張國榮也憑此片獲得「日本影評人大獎最佳外語片男主角;坎城國際電影節最佳男演員提名。
世界上有華語的地方,還有人不知道張國榮這個名字嗎?
因為張國榮,反覆看了《霸王別姬》,一遍遍看下來,越發覺得值得觀看。
《霸王別姬》由段小樓(張豐毅演)程蝶衣(張國榮演)主演,兩個人一個演生角,一個飾旦角,配合得天衣無縫。
但是在這部戲裡,兩個人對戲劇與人生關係的理解有本質性的不同,段小樓清醒的知道這是演戲而不是人生,程蝶衣則因為一句「奴本是女嬌娥」而混淆了戲裡和戲外。他真當自己是女子,而喜歡上了師哥段小樓。這麼解釋一下,程蝶衣在戲裡並非是「同性戀」而是男女正常的愛情,而實際則就是同性戀,因為他本是男子,這麼說有點繞,然事實就是如此。
所以,當段小樓娶了妓女菊仙(鞏俐演)時,程蝶衣則氣憤難平,說了句黃天霸和妓女的戲不會演,他認為菊仙是第三者,插足了他和師哥之間的關係,以至於在段小樓和菊仙離開後,程蝶衣在袁四爺的一番話後,兩個人就有了更親密的關係。
這麼一說,只能說程蝶衣入戲太深,成了戲中人。真把自己當女嬌娥了。
我們猜測,是否因為這部戲,生活中的張國榮也認為世間男人陽汙,女人淫穢,就做一個和觀音菩薩一樣的「雌雄同體」了。
在《霸王別姬》裡,張國榮飾演的程蝶衣,是個至真至純,甚至有些潔癖的理想主義者,他的理想是對京劇的痴,對舞臺的迷戀,以及對霸王也就是段小樓的從一而終。
也許,就是因為他戲裡戲外分不清楚,註定了最後的悲劇命運,也映照了一開始他母親一刀剁去多餘的那根手指頭一樣,人生沒有多餘的細節,哪怕一丁點都不行。
在這部電影裡,菊仙是他人生的多餘,如果沒有菊仙,段小樓就不會背叛(當然,是他自己認為的背叛)。
在這風雲際會的人生之中,所有的割捨和留戀都是對光陰的辜負,因為人生本就是一齣戲, 鑼鼓傢伙一響就要出場,而當大幕落下,所有的悲歡離合就都可以完整卸下。
戲子的卑微就在於,從來都不曾真正拾起過自己。
因為無論是販漿走卒還是偉人巨匠,最終都是一杯黃土, 把生命交還給生生不息的歲月。
從另一個方面看,《霸王別姬》這個名字本身就暗示了一個太過傷神的結局。
楚漢相爭時,西楚霸王項羽和劉邦為了爭奪帝位,進行長達十幾年的戰爭。最後項羽在烏江兵敗,自知大勢已去,在突圍前夕,不得不和虞姬決別,當時的情景就不細說了,最後是虞姬從項羽腰間拔出佩劍,向自己項上一橫,就這樣香消玉殞。
項羽撫屍大哭一聲,命人就地掘坑掩埋了虞姬,跨上戰馬,殺出重圍。但終究沒有逃出漢兵的追擊,到了烏江邊無處可逃,自刎於江邊。
就歷史而言,這是個悽慘的結局,那麼就戲曲而言,也註定是悲劇。只是這個悲劇是否是掰彎張國榮的引子,大家心裡都充滿疑惑,所謂萬事有因果,我想假如當初不是張國榮飾演虞姬這個角色,他會不會就不會後來的性取向呢!
《霸王別姬》最後,程蝶衣和段小樓再次見面已經是「文革」後了,政府決定《霸王別姬》重新開演,程蝶衣在事隔多年終於又可以勾上虞姬的臉,提蘭花指,唱別夫曲了。
當虞姬從霸王的劍鞘中拔出劍自刎時,拔出的卻是真劍,那是當年程蝶衣送給段小樓的古劍。小樓飾演的霸王驚恐地轉過身來,虞姬已經血濺戲臺,嘴角掛著滿足的笑。
人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卻偏偏要演一出有情有意的戲。《霸王別姬》卻是兩個受苦受難的戲子,整合了一個時代的無奈和艱辛。
人生和成長,本就沒有固定的程序和法則可以遵循。
程蝶衣如何?男人如何?段小樓如何?楚霸王如何?張國榮又如何?
通過這些角色,我們看到了花開,看到了月圓,看到了浮世裡很難得到的圓滿,老舊的日曆越撕越薄,從最深的紅塵裡褪去華服錦衣,只留一聲嘆息給人間。
陳凱歌導演說過這麼一句話:扮演程蝶衣是張國榮的宿命。
人真的有宿命嗎,或許有,只是身在其中不知道罷了。
在《霸王別姬》中,程蝶衣是真的累了,那麼久與歲月的隔磨,滿足,失落,再滿足,再失落。
一生在舞臺上,在一個固定的劇情裡討生活,用五彩的油墨當面具,他贏得了太多的掌聲,卻失去了太多的自我。
戒大煙的劇情中,他哭著說冷,娘,我冷。再次折射出程蝶衣的一生,身心都處於冰冷中,找不到溫暖的情節,唯一的寄託是師哥,師哥也有了自己的愛人。
於是,他選擇在最鍾愛的場景中跟自己做最後的了斷,在死這件事上,極其認真的做了回主,把一段戲隆重地推向最高潮。
最後收場交給別人吧,一個戲子哪裡管得了那麼多,而那些專注劇情的人,也終會明白落幕後為什麼要打一聲長的鈴,不是要提醒那些睡著的觀眾,而是提醒演員逃離劇情,不要入戲太深。
最後虞姬還是死了,程蝶衣也模仿了虞姬,張國榮模仿了誰呢?戲裡戲外所有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都不必詳細地給出一個交代。
一句話:「人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
成全是一個令所有人痴迷、 貪戀和沉醉的詞。真正的成全很多時候就是放下,離的開,帶走雲彩,也不揮衣袖。
張國榮成全了自己,在一個不被包容的時代,他的性取向不能被理解,壓力過大,導致精神出現疾病,抑鬱成疾。這是他自殺的一個因素。
張國榮走了,或許,真的應了陳凱歌導演的一句話:扮演程蝶衣是張國榮的宿命。
因為,結果都一樣。
張國榮,1956年生於香港,20世紀八九十年代華人社會和亞洲地區最具影響力的天王巨星,有「香港的貓王」之稱。他多才多藝,詞曲創作、影視導演、唱片監製、電影編劇等都有非凡建樹,「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十 大演藝紅人」冠軍、「亞洲最傑出藝人」、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獎特別貢獻獎獲得者、2005年入選 「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2010年 當選美國CNN評出的「史上最偉大的二十五位亞洲演員」。
我是 ,擅長情感,美文暖文,代表作有《情到深處是詩經》等散文集。關注我,一起書寫人生喜怒哀樂。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