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冰是歌手、主持人、演員,曾獲得捷克斯洛伐克影展最佳女主角、中國臺灣金鐘獎最佳女主角、馬來西亞金蝶獎最佳女主角。
她的經歷也頗多曲折,在《可以哭,別認輸》一書中,記錄了白冰冰60年的人生歷程——她出自貧寒之家,13歲開始打工養家。因為自己的努力獲得開啟演藝之路的機會,後來從千人中脫穎而出,得以去日本學習,但遇人不淑,懷孕後隻身回到中國臺灣。
她並不認輸,努力拼搏,在臺灣再度躥紅。災難卻如影隨形,她遭遇了自己被當街刺殺、全家被劫持、女兒慘遭綁架殺害……
她幾度崩潰、幾度復活、幾度站起,以不認輸的姿態堅持做公益……
她一生哭著走過,但她從未認輸過。
張國立、小S、林志穎……很多影視明星都推薦此書。正如著名編劇李田田所說:「這本書凝聚了冰冰姐60年的人生智慧和人生心血,她用自己血與淚、笑與痛告訴了我們很多珍貴的人生道理。」
本文所摘,是白冰冰回憶女兒白曉燕被綁架案件的經過,該案當年曾震動整個臺灣。
煉獄第一天:措手不及的暴風雨
1997年4月14日,星期一。在決定曉燕和我命運的那天早晨,我們對即將來襲的恐懼和痛苦毫無預感,一切都如往常,四周的空氣也充滿著安詳。
身為電視節目主持人、電影演員、歌手,還要時常參與教育和公益活動,我每天的生活總是那麼的忙碌,雖然長期睡眠不足,卻過得極為充實且充滿幹勁。因為對我來說,一位白手起家的單親媽媽能有今日的成就,和最愛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我已感到滿足,並且帶著感恩之心。
當天上午在攝影棚拍攝新曲MV的每一分、每一秒,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望無夢中人》這是新曲的歌名。錄像順利地進行著。
就在要拍第二個鏡頭時,我的哥哥,突然緊張地拿著手機走向我。
拍攝中,我做了手勢暗示他別再靠近我,可是他完全沒有理會,執意要我接聽電話。他的舉動令我感到訝異,發現他的表情很嚴肅。錄像中斷,我接起電話。
電話筒裡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那聲音令人感到不舒服,口齒不清又陰沉沉的語調,讓我感覺到對方可能是吸毒者或是爛醉如泥的酒鬼。他說:「這不是跟你開玩笑,你女兒的東西放在林口高爾夫球場旁的墓地。」
我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更無法理解那令人作嘔的聲音到底與曉燕有何關係?
「白小姐,怎麼了?不對勁哦!」看到我在發愣的導演問著。
我在無法思考的情況下,笨拙地將那人的話重複一次:「說什麼我女兒的東西放在林口的墓地……我不太明白,我女兒的東西為什麼會有個酒鬼將它放在墳墓上,有沒有人可以替我去拿……」
導演聽了,張大著雙眼:「不得了,是綁票啊!」所有的工作人員聽到後大叫,震動了攝影棚。
「綁票」一詞立刻引起騷動,而我腦中一片空白。無論如何,我必須先確認,發抖的手緊張地撥了電話到曉燕的學校……
「曉燕從早上就沒來過啊!」老師的回答讓我血壓急速下降。或許曉燕在上學途中因為身體不舒服回家了也說不定,我這麼安慰自己,又撥電話回家確認。
「曉燕去學校還沒回來。」電話裡奶奶的這句話,更令我期待幻滅。
曉燕真的被綁架了!我害怕、緊張、恐懼、全身虛脫。陷於恐慌中的我,無法冷靜思考判斷,整個人亂了方寸,腦海裡只有曉燕,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除了報警外,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錄像中止,所有工作人員全體出動,往歹徒指定的林口長庚球場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所謂的墓地。有人說球場裡面也有幾個墳墓喔!因此全體人員又往球場內移動,這時候警察也到了,大家分組分頭尋找,我與大哥一組往球場移動。
白天的球場綠盈盈的,孰知到了夜晚伸手不見五指,陰風呼號加上野狗吠叫,只有昏暗的手電筒指引。慌張中我不斷地跌倒,進門時有人告誡要小心草地裡的毒蛇,可是我什麼時候與大哥走失了都不知道,偌大的球場,孤單的我根本找不到方向,又怕又緊張。
這時候一大群人來找我,要我撤退,不甘心的我努力地看了又看,真的完全看不到有墳墓的樣子。
當我隨著大家到了球場的出口時,在警衛亭的旁邊我頹喪地往地上坐,右手碰到了什麼東西。在昏暗的路燈下一看,是個塑膠袋。我急忙要打開塑膠袋,警察告訴我歹徒可能躲在附近,要我們先撤退。
緊急回到家中正要打開,警察說切莫留下指紋,因此我用筷子與叉子慢慢地打開塑膠袋的結,裡面是一個鐵製的飯盒,再打開之後發現裡面是一團沾血的衛生紙,打開衛生紙之後用筷子夾起一團東西,當我還不能確定這是什麼的時候,旁邊的人大聲地叫了出來:「手指頭!」
天哪!我嚇呆了,我生怕夾在手中的手指頭掉了下去,就這麼緊緊地夾著,心裡揪成一團,痛啊!痛啊!痛到極點!她一定很痛,一定很痛,天哪!我心好痛,我該怎麼辦,當下亂了,六神無主!
陷入極度悲憤的我,緊接著又看到放在飯盒裡的三張相片。剎那間,翻滾的熱血又迅速凍結了。
兩張相片是曉燕兩手舉高,從頸部被綁緊,白色制服被往上拉開,露出胸部,而臉部只露鼻孔,其他的地方都被膠帶黏得像包裹似的,真是悽慘。另外一張是從左手肑部拍向手指的特寫,小指的切斷部分用鐵絲捆繞著,看得到血液在滲出,手指頭已腫脹。這張相片擺明就是想告知,這是曉燕的手指!曉燕的手指被切斷了,天啊!
曉燕必定無法忍受左手小指被切斷的疼痛而大哭喊叫!可是,歹徒狠心地用膠帶貼住她的嘴,一定會令她窒息。一想到曉燕可能會呼吸困難及所受的痛苦,不安和恐懼令我跪在地上叫了出來:「快點!你們誰快點救她好嗎?快點!拜託你們!」我的神經緊繃,身體不停地顫抖。
搜查員把曉燕的手指頭和相片放回塑膠袋後,匆匆離開了。我全身虛脫坐在地上。
但是我的恐懼立刻被海嘯般湧至我家的媒體記者、採訪的電話,以及響不停的門鈴聲打斷……不僅如此,接下來的日子,我家門前的道路上停放著大型電視轉播車,上空還有直升機盤旋……無法形容那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
我知道這是警方將消息洩漏給媒體的結果。歹徒若看到我家門口滿是媒體車,就知道我已經報警了,曉燕命休矣……完了!大事不妙。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走出家門,哀求記者遠離,並且低聲下氣地對他們說:「要是讓歹徒知道警察與媒體已經知道了,我女兒將有生命危險,拜託大家離開,不要報導。」可是,整個情勢越鬧越大,已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無奈又恐懼的我只能打電話給各家電視臺的負責人,懇求他們下令停止採訪。雖然他們都答應了我,但事實上,記者與轉播車只是暫時退一條巷子,隔天又都移回來了。後來,我再打電話請新聞局長幫忙,但情況仍未改善。
緊接著,我一直忙著接聽從警察、媒體得知真相的親人和朋友們打來的慰問電話,這些慰問不但不能幫到我,反而徒增我心中的恐懼,只有求大家不要佔線,這是曉燕的生命線啊!
每次接聽電話,我就擔心,究竟又有多少人知道了呢?電話還是不停地響,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行,到底哪通才是歹徒打的電話呢?
瀕臨崩潰的我,接下來必須配合警察調查我的親人朋友,從他們開始進行調查。因為警方說:「綁架案,通常都是熟人幹的。」
一整晚的訊問中,話題一直圍繞在親人朋友的職業、財產和人際關係等,甚至於「這個人值不值得懷疑」之類的話。
在訊問進行當中,仍有很多人打電話來。我每接一通電話,心中就懷疑對方或許和歹徒有關係也說不定。到底我該信任誰呢?這個想法令自己感到驚愕。
想到曉燕手指上的傷口以及對媒體的無奈,對親人朋友的懷疑,我開始感到自我厭棄。接連不斷的衝擊,我已陷入招架不住的困境……然而,曉燕還在歹徒手中,歹徒也應該會打電話來要求贖金了,我必須堅強,希望能儘早與歹徒聯絡上。
在這緊急時刻,慰問電話依然不斷,但這個時候,只有歹徒打來的電話是我期待的,除此之外,不知有誰能夠拯救曉燕的生命?期待和失望就這麼地反覆到天亮。
這晚,就在等待中,我眼睛一直睜得大大的,心裡拼命求上蒼保佑曉燕。
節選自《可以哭,別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