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眾、瘋狂、失焦,甚至讓人有點恐懼。《永恆美人》(Eternal Beauty)絕對是一部讓人過目難忘的極端風格化電影。
描繪一位因為嚴重心理問題而誘發精神分裂的女孩的故事。圍繞在她身邊的家人,突然闖入她生活的愛人,以及需要救贖和喚醒的自我。 《永恆美人》的主線故事並不複雜,但為了表現患者的心理和精神狀態,導演克雷格·羅伯茲選擇了很多非常規的敘事和剪輯方式。
幾秒前還是觀眾熟悉的敘事視角,下一秒就可能毫無預警地進入到角色的內心描繪中,現實與幻想,外界與內心的界限模糊,依靠剪輯和場景設置的變化,把人物的精神世界與現實世界進行拼接、連通,將人性的欲望與殘酷的真相混合成一瓶苦藥。仰頭痛飲,憶苦思甜。
《永恆美人》是一部「好看」的電影,無論是色調還是布景都帶有韋斯·安德森的內味,你完全可以把它看作「縮小版」,「心靈版」的《布達佩斯大飯店》。
刺激誇張的色調運用,大面積的色塊隱喻了人物內心的轉折,那些非對稱的詭異的布景,如多次出現於一個角落的鏡子,被劃傷的牆紙,還有紅色的電話等都是進入人物內心的鑰匙和入口。
作為一部「形式技巧大於內容故事」的風格化電影,《永恆美人》其實從一開始就道出了主題,那個不斷出現的「畫外音」,仿佛從女主角Jane腦袋中生出的絮絮叨叨,故意被包裝成電視「廣告」的方式,直接閉合了主題:不斷增強幸福感,放手不可釋懷之事。
由此,我們跟著Jane,一次次看到了她的「不可釋懷之事」,以及她增強幸福感,抵禦抑鬱和精神問題的方式手段。故事的起起落落,就是她對抗時遭遇的失敗,頑強的崛起,以及最後的徹底釋懷。
而影片一開始其實也講述了抵禦抑鬱的方法論,即「別去抵抗抑鬱,和他做朋友!」
雖然《永恆美人》「好看」,但觀賞過程卻不夠友好,大段的夢囈,幻想與現實界限難分,Jane令人心疼的遭遇,都讓人如坐針氈,焦慮難安。
很多人說影片過於意識流,失焦了故事和人物。其實,你只需抓住那些反覆出現的符號性物品,熟悉了第一幕的剪輯用意,基本就能跟上導演的節奏,看懂影片玩弄敘事的形式手法。
第一幕的信息量極大,很快就理清,並成功分割了女主角Jane的現在和過去,回憶與當下。幾個關鍵物品也相繼出現,紅色的電話以及刺耳的鈴聲、清晰反射出Jane的面容的鏡子,以及那幅牆上的油畫。
電話是Jane的心結,她沒有放下的過往。婚禮當天遭遇悔婚,家人以此為羞辱,她同樣難以面對。電話那頭是她渴望卻永遠得不到的愛情。
牆上的鏡子,投射出Jane的心理狀態,孤寂、衰老、灰暗。它同樣也是鏡像式的主體位置的身份隱喻。在家人的排斥,朋友的過度關注,醫生的強行治療下,鏡子中的主體和自我早已讓位他者,失了魂的Jane難以控制人生,拼湊出健康與完整的自我。而牆上的油畫則是孤獨的寫照,面對危險的大海,形單影隻,無聲吶喊。
這幾個關鍵的物品,是進入人物內心的如何和鑰匙,他們在影片中多次出現,於不同的敘事環節,分別呈現出人物不同的心境。片尾,Jane剪掉了電話線、鏡子消失、畫上的人物變成了她自己,代表她解開了心結,正視了自我,與孤獨做了朋友。
符號性的物品是解讀影片主題和人物的關鍵入口,如此意象化的表達自然離不開剪輯的加持。
電話鈴響起,回憶便泛濫成災;鏡子是進入內心,探尋自我的窗口;那條獨自行走的路,不分黑夜與白晝的消磨她。回憶和噩夢以通過這些象徵物,以插敘的方式,一次次「突然襲擊」,讓Jane的人生觸底,把觀眾拉入瘋癲與心碎之中。
物品作為入口,剪輯則負責鋪路,幫助我們在影片中,遊走於人心與現實之間,看透瘋癲與分裂的本質與成因。
表現瘋狂,只為讓我們理解他們無聲吶喊出的迫切意願與真實自我。
影片的主角無疑是深受精神疾病困擾的女主角Jane。飾演Jane的莎莉·霍金斯曾在《水形物語》、《莫娣》等影片中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對於人物的脆弱和敏感有著深入骨髓的細膩呈現。莎莉·霍金斯憑藉精湛的演技撐起了人物,甚至彌補的敘事的薄弱,當她成為舞臺的中心時,觀眾選擇性的原諒了碎片化的故事,聚精會神於她的每一個表達。
難怪有人說,影片五顆星的話,有四顆都要給莎莉·霍金斯。這稍顯誇張,但也說明影片的角色架構完全圍繞莎莉·霍金斯飾演的Jane而搭建。一邊是她內心的脆弱之處,她的家人;一邊是遊走於家庭之外,對丈夫出軌隱忍不發的Alice。
一切的改變來自醫院遇到的,同樣患有精神病症的歌手Mike。作為故事的轉折點,之前提及的符號性物品也跟隨著Jane的心境變化有了不同方式的呈現。
Jane與家人和朋友之間的關係也因為Mike的出現而遭遇了新的危機,衝突推進敘事,把Jane一開始的美好輕易捏碎,還未與抑鬱做朋友,沒能放下過去的Jane再次遁入黑暗。
她的擔憂演變成一段又一段的幻想,焦慮著會失去愛人,會再次遭遇家人的背叛和遺棄,朋友也無法救她於水火,唯一能依靠的始終只有自己。
人物關係的邏輯是「救贖自我,才能改變他人」。
無論是後面與家人的和解,亦或讓朋友不再隱忍出軌,都來自Jane的自我救贖之後。
是她對自我認知的改變,對於抑鬱的重新認識,調整了她與旁人,還有旁人對於自我的再次認知。
我們總以為Jane這樣的人才需要不停的治療,而其實看上去正常的我們也有諸多心病,等待著救贖和改變。
《永恆美人》的確有諸多不妥和過於天馬行空的地方,但她對於人物精神病症和內心欲望的影像化呈現,為觀眾打開了另一片天地,更加了解到了那些不容易被理解的人群的心靈世界。
僅憑這一點,《永恆美人》就值得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