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奇葩說第二季終
9月16日,馬東新公司米未發布會,我也到了現場。那日上午我接到一通電話,澎湃新聞的記者,想在第二季結束之時對奇葩說進行一下採訪。我說,我要去參加發布會,她說她也在。正好啊,發布會結束後直接採了就好了。
牟頔讓我坐在第一排最左邊那個空位上。這一排椅子上的名字,放眼望去,是李開復、徐小平、蔡康永、金星等人物的名字——甚至有郭德綱,他一襲黑衣加厚底扣帶皮鞋,果然是個藝術家。
同排的,還有馬薇薇、肖驍、範湉湉,他們即將登臺主持了。
去年7月,一個同校的師姐發來一條簡訊,說,有這麼一檔辯論選秀節目,叫奇葩說,在愛奇藝播,高曉松和蔡康永會來做導師,想問問你有沒有北京辯論圈這邊的資源,可以幫我們擴散一下。我說好啊。
當時完全沒想要參加什麼節目。奇葩說?什麼鬼名?幹嘛要當奇葩,不要。堅決不行。
我把信息內容向辯論群裡一個大粘貼,就這樣了。
過後師姐問,你要不要參加看,她還把報名表發給了我,最下面一行,「截止至2014年7月16日」。你看,人就是不能被誘導。
我想著,我到時候,會選高曉松還是蔡康永呢?高曉松吧,有點兒嚇人;蔡康永會不會太基?我可不想太基。我甚至想到他們會像The Voice那樣挑自己的隊員,然後帶大家備賽,然後打比賽,然後晉級,其實應該是蠻新鮮的事情的。在截止那天,我提交了報名表,並按要求附上兩個視頻,一個是「大學生結婚生子可不可取」,一個是「生活觀點」。我覺得我沒有什麼生活觀點,我就貼了一個之前公眾號發過的自己剪過的小視頻。
過後大概一周,導演要見我。
她叫仇洽潼,第一季的小美,第二季的範兒。
我們在三裡屯簡單地交流了一下,接著她問我是否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我說不支持。這也成為了我進入第一季海選,被導師針對的話題。
前幾天,我請仇洽潼到家裡吃晚飯。我們聊著聊著,似乎在奇葩說以來,我和這個選角導演加舞臺劇導演加主演交流有點過多了——第一季我被淘汰的時候,抱著她嗚嗚哭,當時只覺得特別對不起這些一路照應我的導演。她說:「路還長呢,以後你還會來的。」
第二季我就真來了。
她吃飯的時候,我們又回憶起三裡屯那次見面。她說:「你穿個小短褲,拿個小包,娘唧唧的,往那兒一站,說』我能坐這兒麼?』我當時都驚呆了,我實在沒見過這么娘的男生。雖然娘的也有,這么娘的,真沒有。」
第一季海選,我們幾乎等了一天。我和花希赫然發現馬薇薇、黃執中、胡漸彪在場地威武逡巡。我呆在廁所門口,薇薇戴個紅眼鏡站我旁邊,我說,「是薇薇姐嗎?」
薇薇一口燦爛,「你好,我是!」
這個海選對於選手各有意義,而對我和花希這樣的辯手,打了大小比賽,資歷單薄,能見到此般人物足以微溼。而當我知道,馬薇薇也來做選手,我頓時覺得,我操,沒戲了。手裡握著小小的稿子,準備著導演給到的題目,煙一根一根吸下去。
在候場的時候,我和範湉湉一組。她上來問我「喜歡男的女的」。我說「男的」。
「喲,你不錯的!」
然後她就用上十根手指插進她齊刷刷的短髮,向後梳著,過後又抓起胸前巨大的Moschino手機殼,用背面的小鏡子照了照自己。她看人的眼神斜斜的,我當時很有感觸,「請問社會,怎麼他媽的有這麼奇怪的人?」
因為等待時間太長,她已經開始發飆,她發飆的表現是對小組內所有人開火。而我咋一看實在是太文靜了,她沒下手。旁邊那個手盤念珠半禿瓢的先生,已經基本被她吼垮了。他應該沒想到面試前還有這麼一劫。
聽說有一塊金牌發下來了,那是顏如晶。拿著金牌,在薇薇執中等一圈辯手間一左一右慢慢搖擺著,像是一個鍾槌卻一聲不吭。真的是一聲不吭。別人說:「哇塞你好厲害啊。」她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看著對方,繼續著她的搖擺。
晉級當晚得知,我旁邊是肖驍,我問他,你是哪場?
他都沒看我一眼,說「全世界最後一個。」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和這些風格詭譎的人們相處且異常融洽乃至羈絆起來的。錄影完已是半夜,我到湉湉的房間,聊到第二天五點。湉湉話很密,這若干小時基本都是她在講。而我很清楚她這個人,她足夠刁,對待很多人她也懶得講。
我和肖驍住的不遠,他時常約我夜宵,卻因我各種犯懶爽約。他最常跟我講的一句話是:「思達,你要保護自己。」
第一季結束的時候,我大概有12萬粉絲。粉絲異常愛我,即便這種愛讓我時常不知所措。
今年在南京打華辯世錦賽,這是我看過最熱鬧的比賽之一了。太多太多觀眾沒接觸過任何辯論,只因為奇葩說,便慕名前來觀看,讓我以一個辯手的身份受寵若驚,又以一個節目選手的身份如坐針氈。大家會找我來籤名,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會謝絕。我的理由是:我的籤名有什麼價值嗎?
李超過後跟我講,人家拿著小本本跑過來,是真的想要你的籤名,你不籤,人家肯定會有點沮喪的啊。
是啊,我的籤名,可能對於那個姑娘,就是蠻有價值的,興許能高興一下午。
8月到上海,和薇薇肖驍湉湉一起出席粉絲見面會。去現場的車上,我半開玩笑地講:「這要是一會兒,你們一上臺,粉絲哇哇一叫哭倒一片,到我這兒,全場就倆,喊得我都聽不到,多想死。」湉湉說:「哪會啦!愛你的粉絲可多了我告訴你。」
到那個時候,導演雷洋把我們名字一一喊出,我意識到,我的支持者並不少,甚至,可以說超乎想像的多。大家在臺下喊著「美玲美玲」,我情感甚是複雜。一方面感謝著他們,有一方面納著悶——像我這樣,辯論技巧一般,晚睡晚起,每天發一些奇怪微博的人,緣何吸引了他們?
想了足足十秒,最後承認了,一定是長得帥。
我在臺上,對下面巨量的人講,我不是明星,我活得很好。
話音落下,我聽到呼喊如火箭升空。
剛開始接觸奇葩說這個節目,對我來說是糾結的,我很難把嚴肅的辯論語境置入到節目裡,也很難把輕鬆活躍的節目效果置入到論證中,這是一個能力問題。我卻又因這個節目,獲得了新的啟發——能在關鍵時刻掌握聽眾心理,激起共情,是無關於邏輯辯駁的另一條語術。我愈發崇敬湉湉肖驍,他們不斷用自己的表達張力一次又一次引爆舞臺,而且明顯的是,第二季下來,非「辯論咖」的他們,也熟稔於用邏輯進行拆解了。
時至今日,「邏輯自纏繞」仍成為奇葩說眾選手的語梗之一。
今年夏,如晶在馬來西亞舉辦了星辯3。湉湉,本一個拒絕辯論,厭惡辯論的老藝術家,竟也千裡迢迢來到吉隆坡。按她的話講,「只為學習」。
她倒是學得蠻開心的,第一天就學會了一個詞叫馬斯洛需求原理。她和肖驍坐在臺下,只要一聽到薇薇在臺上又說出了什麼了不起的話,二人就癲癇般鼓掌吶喊,引來前排怒視而全不在乎。
世界沒那麼單線條,嚴肅與娛樂、邏輯與性情、韜光養晦與鋒芒畢露、博古通今與通情達理,種種非此即彼難以兼得的人性特質,在一個節目裡通通無條件無束縛迸發著。所以我感謝奇葩說,固然要感謝奇葩說讓我變紅,而更要感謝的是——如果沒有這麼一個神經病一樣聒噪炸眼的節目,恐怕,我們還都始終鎖在各自微小的格局裡並自以為快。
發布會結束了,我和記者來到酒店大堂的沙發。
她問我第一個問題是:「奇葩說給你的生活帶來了怎樣的轉變?」
答案很簡單,我現在被採訪了,這就是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