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美好的世界,值得我們為之奮鬥。」 這句話是大衛芬奇的名片《七宗罪》中摩根弗裡曼所說,這也是我想對《何以為家》中的小男孩贊恩說的。「必須政治的拍電影」,這樣的電影不滿足於「造一個夢」,而是將電影中的現實和實在的現實緊密的聯繫起來,讓看電影的人可以以電影為窗口,去審視這個並不完美的世界。
影片的故事發生在黎巴嫩,僅僅是這個名字就已經說明了很多:戰爭,貧窮,破落,宗教衝突,移民等等。導演生於長於黎巴嫩,對自己民族和國家的災難深有體會,將這種體會近乎直接地搬上了銀幕。 所謂「搬上」銀幕是指電影的拍攝方式,在很多地方都能感受到「時間-電影」的存在,不僅僅是近乎紀錄片的拍攝手段,還有取材真實帶來的真切感受。
《何以為家》這部電影被贊是「眼淚收割器」,歷時5年創作完成,主演全部用非專業演員,電影基本上採用紀錄片的形式,記錄了一位12歲的黎巴嫩少年贊恩的成長過程,其中呈現了很多中東地區貧民窟裡不為人知的困難,包括沒有身份證的窮人流離失所的生活、11歲的新娘薩哈嫁給雜貨店老闆後死亡等悲慘情節。整部劇看下來,如同在看真實版的「悲慘世界」,黎巴嫩詩人紀伯倫有一句箴言形容的很貼切,「珍珠就是痛苦圍繞沙粒建造的廟宇」。
與此相同的是對於黎巴嫩真實環境的取景,幾乎能讓我們感受到黎巴嫩的「空氣」。電影是視聽時空藝術,其呈現手段無非是攝影技巧和聲音手段,但好的電影通過這兩項技術手段「再現」一個真實時空,以至於觀眾產生「錯覺」,以為自己真的可以「聞到」和「觸到」電影裡的環境。這就需要導演尊重故事發生環境的「真實存在」,將自己作為一個「選擇者」而不是「創造者」或者「改造者」。
片中用大量寫實的鏡頭表現贊恩生活的逼仄骯髒的環境,父母用破舊的床單遮起來,夜裡他們在旁邊做愛,隔壁便是五六個孩子蹬著眼睛聽,12歲的贊恩懂事地捂上弟弟妹妹的耳朵,囑咐他們睡覺吧。贊恩最愛他11歲的妹妹薩哈,當他看到薩哈睡過的床單上有經血,便去雜貨店偷衛生巾教她用,並告訴她一定不能讓父母知道,否則她就會被送走。贊恩說自己曾經就看到過一個小女孩因此被迫嫁給了老男人,不得善終(這個小女孩是贊恩現實生活中認識的人)。贊恩雖才12歲,但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惡意,並執著地保護他愛的妹妹。然而,他畢竟是個孩子,他的妹妹薩哈還是被賣給了比她大的多的雜貨店老闆阿薩德,不久後因懷孕大出血而死亡。
看這部劇胸口悶悶的,像是想要尋找出口而始終不得的沉悶。但對於別人的苦難,我們只能說是同情,正像王源說的:「每個人都有別人不懂的,無法感同身受的無力與孤獨。」真正變得非常刺痛,是那對黑人母子的出現。
在哈瑞身上有太多母親的影子:她身上承擔著生活的重擔,她要工作養活自己的孩子,卻又需要隱藏自己和孩子的身份,她只能將孩子藏在廁所裡,趁工作的空隙給孩子餵奶。即使生活已經很艱難,但仍然可以從孩子可愛的笑容裡享受著為人母的快樂,孩子吸允乳汁時的快樂也是媽媽的快樂;她還有很多沒有辦法向孩子訴說的痛苦,她很快就失去了工作,她沒有錢給自己的母親寄生活費,她沒有身份證不得不流離失所;她本可以把孩子賣了換錢辦身份證,但她捨不得......最終,命運沒能善待這位母親,哈瑞因身份原因被捕入獄。
《何以為家》在細節處總是戳痛人的內心的。為了給約納斯找吃的,贊恩偷了別的嬰兒的奶瓶,約納斯看到奶瓶非常開心地接過來,而後便哇地哭了,一邊搖著奶瓶,一邊哇哇大哭,死活不肯喝——因為那不是媽媽的母乳。
當贊恩回到家裡拿自己的證件時,他的父母罵他:「你滾,你這垃圾!」「你怎麼就回來了!你從哪兒來,就回到哪兒去」。當贊恩知道自己最愛的妹妹薩哈因懷孕死去時,發瘋了似得拿著刀衝了出去,他終究沒能保護地了自己的妹妹。他憤怒了,他被抓了,然而,他不甘心,他向全世界控訴自己的父母——「我要控訴我的父母,你們為什麼生下我!」
你們如果沒有能力養我,那就不要生我!
我有什麼錯?我也是這麼被生出來的,也是這麼長大的。」
「他們也是我的孩子,當他們過得不好時,你以為我會開心嗎?」
「我只是希望他們可以過得更好些!」
這是贊恩父母的辯解。在他們眼裡,社會沒有給他們養孩子的環境,他們沒有能力養活這些孩子全是社會的錯。但殊不知,沒有能力養卻生了這麼多孩子,並把他們作為解救自己生活的籌碼才是他們最大的錯誤。把妹妹薩哈嫁給雜貨店老闆是為了養活薩哈更是為了換取金錢,換取自己生活下去的資本。多麼可悲,說白了,在悲慘世界裡,子女僅僅是父母的一種生活方式,一種賺錢方式而已。誰會在乎孩子的死活。所以,當贊恩聽到媽媽說:「我又懷孕了」時,他知道又要有一個苦難的孩子出生了,而這個孩子的將來「不過和自己一樣」。
篇幅限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