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鴻宇第二張個人專輯《一如年少模樣》在樂童的眾籌即將結束,籌得的數額已過38萬元,遠超計劃籌資目標77777元。他的「行歌·年輕人」巡演4月1日從北京起跑,北京和上海站售罄所用的時間分別是20小時和不到兩天。
既是作曲人、歌手,又是音樂平臺「眾樂紀」的創始人及主理人,陳鴻宇很忙,忙到婉拒了巡演路上的所有採訪(經紀人語)。
陳鴻宇第二張個人專輯《一如年少模樣》在樂童的眾籌頁面他不走李志的路,不走趙雷的路,走了一條自己的路,在改變獨立音樂業態方面是有抱負的人。
獨立音樂行業裡,有的人做音樂,有的人做生意,二者很難得兼。陳鴻宇的解決之道是:「做音樂的時候不要考慮太多的商業,做完音樂之後不要太多地去談情懷。」
他以自己的方式成功了,因為不僅音樂內容緊緊抓住時代脈搏,推廣的方式也活潑高效。又非常地有自知之明,從電臺辭職最終決定全職做音樂的初衷是因為喜歡這個行業的方方面面,抱著能否做出一番事業,打造更好業態的態度投入其中。
陳鴻宇落到自己的音樂本身則很謙遜,希望「眾樂紀」這個平臺能夠高於自己。換句話說,陳鴻宇做音樂的初衷既非強烈的表達欲望,也沒有能夠一直打造爆款,一直紅下去的信心,更像一個有想法的生意人。
在野生野長,始終沒有建立很好規範的中國獨立音樂界,二十年前冒頭的是因其一身反骨和振聾發聵的聲音,十年前冒頭的多因深厚的音樂、文學和閱歷積累,近幾年冒頭的則集中在對行業的推動和時代的歌頌上。
陳鴻宇的「行歌·年輕人」巡演4月1日從北京起跑。拿陳鴻宇和李志、趙雷對比,因為他們的個案既特別,又體現了行業的不同可能性。
李志是不可複製的孤立個案,因其既經歷了漫長的積累期,其間差點因為做不下去而上了一陣子班。後來他以高度自律和契約精神把音樂這種天生具有散漫自由特質的藝術形式變成了一絲不苟的事業。從本質上來說,李志是以一己之力扛起從前唱片公司的責任,他走的仍然是傳統音樂行業的道路,但是對不甚興旺的獨立音樂界是一劑強心針。
李志和李志一樣,趙雷也經歷了比較長的積累期。他的「地下」時期並未累積眾多鐵桿粉絲,但是他被《歌手》選中後迅速擴大影響力,又憑藉《三十歲的女人》和「兩會版」《成都》掀起話題。享受著幾代民謠歌手們攢下的紅利,又引發刺到大眾痛點的話題,趙雷的走紅雖然也與傳播方式和傳播偏好密切相關,但此後的落腳點想必也不過是出專輯,開巡演,上音樂節,上電視等傳統路線。
與他們不同,陳鴻宇既然從一開始就未把自己定位為純粹的音樂人,野心自然也比他們大得多。
趙雷1989年出生於內蒙古的陳鴻宇外表文弱文藝而骨子裡能量充沛。中學就組樂隊寫歌錄專輯演出,大學念的是新聞專業,跟新聞沾邊的宣傳、策劃都做過,履歷上還有管理培訓、開餐館送外賣、拍紀錄片的經歷,電臺和樂童的工作使他最終明確了未來的方向。
陳鴻宇躋身充分擁抱網際網路紅利的一代人中,大學時代「沒好好讀書,混跡各種平臺,研究手機軟體,泡吧看帖」。因此還未成名時候他被十三月唱片的盧中強看中並投資,後者賞識的便是他初出茅廬卻已有一套完整的團隊運營思路。
創辦音樂人平臺「眾樂紀」和陳鴻宇的成名幾乎是同時發生的。《理想三旬》和《行歌》推出在眾樂紀創辦(2015)之後不久,孰料很快就火了。「沒想到的是,我做眾樂紀的邏輯還沒有完全理清楚時,出的歌曲先火了起來。」
於是兩邊各自在摸索中前進。
看起來,眾樂紀就像早年那些臺灣音樂人轉型當老闆的唱片公司/廠牌,只不過更輕量,更靈活,「素昧平生一拍即合,勾搭成雙你來我往,寫點小詞談談唱唱。」陳鴻宇的初衷是利用自己的名聲和資源作為流量入口,從而帶動籤約的其他音樂人。
它擔當傳統唱片公司的角色,包括籤約音樂人,為其定位、製作、包裝、宣傳、做演出、舉辦線上線下的活動等。
從版權源頭到周邊,眾樂紀的經營範圍實際已廣於傳統唱片公司。截至去年年底,它的曲庫已擁有百餘首作品,並致力於幫助音樂人在國內外的流媒體渠道正規發行,並已完成了兩張合輯,舉辦了不少時髦的文創活動。
與其說陳鴻宇是獨立音樂人,不如說他更貼近自己當老闆的商業歌手。
他的創作方式亦更像唱片公司的操作模式——部分自己創作,部分外包給其他創作人,音樂製作的其它環節亦有人各司其職。
從首專的唐映楓包辦詞作,到第二張專輯擁有唐映楓、石文濤、李騰歡等多位詞作者,陳鴻宇的個人職責非常清楚——作曲及演唱。
以上關於陳鴻宇「成名史」的部分比較枯燥,對於行業來說只是一個成功的老瓶裝新酒的故事。
陳鴻宇真正有趣的地方不在於他擁抱了網際網路並在短時間內賺得紅利,而是他身上的時代性。
民謠像人生,人生當百味。陳鴻宇的民謠,卻是無味的。
他作的曲不壞,聲音沉著乾淨,編曲懂得去繁就簡且品位不出錯,詞卻患時代文藝病,擅長故作瀟灑或戲謔,避重就輕的結果就是說了/唱了很多卻好像什麼都沒說。
陳鴻宇在途中《看見音樂》做過一次別致的採訪,所有的問題都出自這張新專輯裡的歌詞。這裡摘取幾段問答。
問:成長過程中經歷過最「苦澀」的事?
行歌,誰在一邊走一邊唱一邊回頭張望一次喝了十幾罐啤酒。
問:春夏秋冬最喜歡哪個季節?
春天戀夏天倦秋天困住冬天秋天,涼爽的略帶悲涼。還有,秋天裡一件外一件穿衣服好搭配。
問:去過最遠的地方是?
你說不再虛設遠方另一個人的心裡。
問:最近比較喜歡的「書」?
臂彎做衣架《故事會》。
陳鴻宇就像他的音樂一樣,不是發自個體之肺腑(儘管有《額爾古納》這樣的作品),而是順應時代的流水線作品。
它不好也不壞,聽了不會犯噁心也不會頭暈;能夠滿足年輕人對浪漫和文藝的幻想,又不會傷筋動骨嗆出鼻涕眼淚,一切都剛剛好在安全範圍內。
城市青年愛他,因為他就是其中一員。李志和趙雷是苦哈哈的城鎮青年掙扎著一路往上爬,再早些的獨立音樂人們千姿百態,但大都曾經詩酒不輟,音樂是用生命刻刀刻出來的。
他們都不是我們中的一員,卻能夠觸到靈魂,因為境遇的不同並不是人與人之間最根本的不同。
馬頔宋冬野而陳鴻宇,或者馬頔、宋冬野們都是正宗的城市青年,他們的面相出奇的相似。他們試圖代表的這一代年輕人不會餓死,也沒有太大的野望;每日生計繁忙耳目不得閒,心裡卻還有浪漫嚮往。
酷烈的深厚的百味陳雜的音樂往往在快節奏的生活裡容不下,陳鴻宇們的音樂不擾人而悅人,即便歌詞空虛得緊,偶爾聽到一耳朵也不會覺得出格。
用不痛不癢的撫慰心靈,用「喪」文化排遣失落為空虛找到共鳴(著名的百憂解《馬男波傑克》),粗製濫造的負責吐槽取樂(《三生三世十裡桃花》多撩人),城市青年的三大法寶,件件背後都藏著一張不快樂的臉。
最後反駁一個時下流行的觀點:在渠道如此發達眾多的今天,你不成名,只能是因為你不夠優秀。
優秀的不能成名,也許只是因為時不我與。成名的,也未必就是優秀的。
比如很欣賞的一支新樂隊「假假條」,血性到簡直是杜鵑啼血,聽得人頭皮發麻,音樂本身又非常精細耐咀嚼。但是他們太嗆人,侵略性太強,遠不及陳鴻宇們春風化雨。
但是有陳鴻宇的嘗試仍然是好的。行業壯大,儘管良莠不齊,總歸機會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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