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繼《不完美的她》《白色月光》《摩天大樓》等女性懸疑劇後,劇集市場又迎來了搖曳生姿的《旗袍美探》。由馬伊琍飾演的「小作精」美探蘇雯麗,帶觀眾一覽30年代燈紅酒綠的摩登上海。
「她懸疑」成了懸疑劇市場新趨勢倒也情理之中。即便是硬漢派推理劇《白夜追兇》,女性受眾也並不亞於男性受眾。受眾比例決定了了「她懸疑」可觀的開發空間。
不同於以往《紳探》《原生之罪》等特意添加女性觀眾偏好元素,但仍以男性為主角的懸疑劇,今年的「她懸疑」讓女性成為了主角,探討了複雜多樣的女性議題。因此,這些女性角色被救贖、被憐憫、被讚賞、被解讀,一時之間成為了焦點。
但幾乎無一例外,這些懸疑劇中的男性角色都處境堪憂。要麼被工具化,成為渣、慫、壞的代言人。要麼被弱化,作為戀愛撒糖的背景板人物。
那麼,基於女性視角的懸疑劇創作,男性角色就必然要被推向對立面嗎?如果不是的話,男性角色又該在「她懸疑」劇作中有怎樣的定位?
暖渣男、附庸者和變態
女性懸疑劇這一小分類從懸疑劇中被提煉出來,就自然而然帶上了關乎性別的辨識度。
劉恆老師說,「人類的戰爭持續時間最持久的,而且是無孔不在的,是男人和女人的戰爭。這是愛的源泉,也是恨的源泉。」既然要拿性別開刀,女性懸疑劇中的男性角色就難免要挑起戲劇對抗大梁。
在今年上線的幾部女性懸疑劇中,那些「不夠討喜」的男性角色,可大略將其分為三類:暖渣男、附庸和變態。
《白色月光》中的張鑫(喻恩泰 飾)就是「暖渣男」的代表角色。
《白色月光》整部劇總呈現出冷清而陰鬱的色調,包圍著女主角張一(宋佳 飾)形單影隻的身影。這種環境襯託了張一的心理狀態,平靜之下藏著洶湧的不安情緒。而這些,都是丈夫張鑫帶給她的強烈感受。
張鑫看似滿懷深情、無微不至,實則謊話連篇,又懦弱違心。甚至被張一戳穿時,不惜反咬一口,潛移默化中讓對方陷入自責與反省。
《夫妻的世界》中的李泰伍、孫濟赫,《致命女人》中貝絲的丈夫等角色,可大致歸為一類。他們一旦被揭開虛假本色,便會露出鋒利的爪牙。
「變態」角色往往作為「她懸疑」劇作中的大反派出現。
《不完美的她》中的尚武(蔣昀霖 飾),將繼女當成玩物,以凌虐的手段做著所謂的「遊戲」,為了擺脫這個「拖油瓶」,不惜將她關進即將被燒毀的房子裡,讓其自生自滅;女主林緒之的父親李澤(金士傑 飾),脅迫妻女整天生活在驚恐之下,跟蹤、威脅,無所不用其極;《摩天大樓》的顏永原(焦剛 飾)更是PUA、家暴、猥褻,毀了太多人的一生。
這些角色大多不具備審美價值,他們負責增添戲劇性、懸疑感,貢獻話題度。
另外一種類型的男性角色便是附庸者,他們數量眾多、存在感不高。但因人物的發展軌跡要麼為了烘託主角的性格特色,要麼為了給女主製造更大的輿論或生存壓力,此類角色著墨較少,較為單薄。例如《白色月光》中的李景峰(張磊 飾)、《不完美的她》中蔣國棟(康福震 飾)等角色。
當然,這三類不受觀眾歡迎的男性角色只佔據的一部分,也大有《旗袍美探》中冷靜睿智的探長羅秋恆(高偉光 飾)、《摩天大樓》中有擔當的刑警隊長鍾敬國(郭濤 飾)等性格鮮明的男性角色。他們在破解案件中起到了積極作用,又能解救女主於危難之際,同時不缺乏個人魅力。
女性聯盟
從歷史的眼光來看,女性長期被置於家庭環境中,獨立性不強,因此選擇常有搖擺。以往的電視劇中,不乏女性角色受男性牽制,上演「女人為難女人」的經典情節。
而當下的女性懸疑劇中,女性角色卻常常能夠成為彼此的依靠,因為她們之間容易面臨相似的社會困境和家庭困境,容易產生共情。
《大小謊言》
例如美劇《大小謊言》中,幾位女主雖各有各的不幸,但她們的情感迷失和自我拯救的渴望是相通的,這份共情使她們在一場兇殺案後成了心照不宣的同盟關係。《旗袍美探》中,女主蘇雯麗在破案時,也能比巡警更敏銳地察覺到女性的善惡或愛恨,進而對身處不幸的她們,及時施以援手。
《白色月光》中遭遇婚姻危機的張一的閨蜜趙佳琪(呂曉霖 飾);《摩天大樓》中遊走在深淵邊緣的鐘美寶的兩個女性好友,她們都是女主的救命稻草。
《摩天大樓》
當然,女性角色走強與女性聯盟在劇集中的崛起,與越來越多的女性懸疑作家及其作品被發現、開發也有直接關係。在懸疑劇越來越風格化、類型化的今天,情感細膩、視角獨特的女性作家的懸疑小說便得到了更多的關注。
《摩天大樓》便是改編自臺灣女作家陳雪的同名小說;優酷今年上線的一部迷你懸疑劇《女孩們在那年夏天》,則改編自80後女作家潘小樓的中篇小說《女孩們在那年夏天幹了什麼》。女性懸疑作家更擅於從婚姻、職場等領域取材,對於反映女性群體的生活與情感處境有更大的傾向性。
劇中只有壞男人,女性角色也會變乏味
女性角色在傳統的懸疑劇中容易被邊緣化。涉案題材裡,女性角色往往容易被吞噬,永遠和真相、智慧等隔著藩籬。
例如《包青天》系列、《神探狄仁傑》系列等劇中,男性英雄主義隨處可見。他們往往為審判者、伸張正義者,而女性角色為苦難者、申冤者、被救贖者。
當代的傳統懸疑破案劇也往往是男性角色充當主力,例如警察、律師、法醫等角色,女性作為陪襯,例如涉世未深的小警察、警察家屬、案件相關人員等角色。女性懸疑劇填補市場空缺的同時,也在填補著魅力女性角色的空缺。
觀眾苦傻白甜久矣,供求失衡,自然會形成一定程度的「應激反應」。例如將男性角色極端化,使觀眾面對「渣男」型角色咬牙切齒,碰上「變態」型角色恨之入骨,同時希望女性角色完美無缺,符合甚至超越他們心中獨立女性的形象。
對於部分觀眾一時的審美趣味,也不必太過擔憂,過於符號化的角色會催生警惕之心,觀眾總是善於自我調整、回歸正途。矯枉過正,或許是觀眾找到真正有價值的「她懸疑」作品的必經之路。當不具備現實意義,不符合性格和情感邏輯的人物一再出現,也就不會有人買帳了。
真正需要警惕的是創作者,一味把男性角色寫「壞」,就會更加寫不好女性角色。
當不必用男性角色的懦弱來襯託女性角色的優秀,觀眾才能得到真正的慰藉與思考。正如情感劇中女性角色不必「傻白甜」,男主不必化身解救女性角色的白馬王子,同樣可以塑造出角色的魅力。
《摩天大樓》中,刑警隊長鍾敬國一開始對女兒的穿著打扮控制欲極強,被部分觀眾解讀為思想古板。然而鍾敬國將在任務中犧牲隊友的孩子視為己出的真相,則在父女之情之上更多了情義的聯結,平衡了之前的形象,更加具備審美價值,勾勒出了複雜又美好的人性。
另外,誣陷鍾敬國侵犯的女性角色的塑造,道出了男性面臨社會輿論時,也難免深陷困境;對於金世佳飾演的楊蕊森男友,也刻畫了其在楊蕊森(楊子姍 飾)事業上的理解和包容。或許主創無心這樣的平衡,但遵循現實主義創作邏輯,就不難出現類似角色的塑造。
性別敘事是觀眾認知世界、尋求共鳴的一條捷徑。任何企圖粗暴撩撥情緒、簡單二元對立的手法,都是創作上的偷懶。不要試圖操縱這種情緒,它很容易就會被觀眾識破、拋棄。
【文/申兌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