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觀千裡夜窺神鬼，深度解析經典華語宗教題材驚悚恐怖片《雙瞳》

大家好！

上一期鯉魚給大家介紹了，一部韓國宗教題材的驚悚片《侵入者》。說起這個題材，我第一時間能想起的，就是2002年臺灣拍攝，陳國富導演的《雙瞳》。這部在鯉魚這裡，是此類題材大華語圈中，新千年的二十年裡，最經典的一部，沒有之一。

導演: 陳國富

編劇: 蘇照彬 / 陳國富

主演: 梁家輝 / 劉若英 / 戴立忍 / 大衛·摩斯 / 楊貴媚

類型: 劇情 / 懸疑 / 驚悚 / 犯罪

製片國家/地區: 中國香港 / 中國臺灣

語言: 漢語普通話 / 臺語 / 英語

上映日期: 2002-10-25(中國臺灣)

片長: 113分鐘

• 豆瓣評分：7.6
• IMDB評分：6.4
• 鯉魚評分：8.0

主要看點

• 驚悚恐怖
• 邏輯嚴密
• 多面性

這部電影在觀眾中口碑不錯，有一個挺有意思的現象，電影最初上映時，觀眾的反映溫溫吞吞併不十分熱烈。記得那時鯉魚給好幾位朋友推薦過這部，大家基本認為比當年英叔的老港鬼好一點，有些甚至認為差不多。直到電影上映十幾年後，一部賀歲片的上映，這部重新成為了熱門討論的話題，解讀的文章也多了起來。

因為電影是宗教題材的驚悚片，本來就是玄而又玄的東西，所以觀眾解讀的方向千差萬別情有可原。而對於思想內容豐富的電影來說，觀眾的感受基於每個人知識、閱歷和情感的不同，而產生不同的共鳴，恰好可以證明是成功的作品。

前面說過關於這部的解讀文章很多，但是大家都在深度挖掘六道輪迴，羽化成仙的這個切入點。而鯉魚覺得日觀千裡，夜窺神鬼是這部的關鍵所在，在中國古典的道家哲學體系中，陰陽理論可以解讀世間的萬物。而這部電影同樣有著陰陽兩面，單獨解讀電影其中的一個層面，並不能完整還原電影所要表達的全部思想內容。下面鯉魚就陰陽兩面，完整解讀這部經典之作。

一， 釋名，何謂「雙瞳」

先說明一點這部雖然有道家的思想內核，但是整個故事並不是完全基於道家思想創作的，甚至和道教的關係都不大。只是借用了例如閉關修煉、天道循環、兵解成仙之類的道教元素而已，所以把這部裡面的一些橋段，用道教秘術來解讀，出發點就是錯誤的。電影中的宗教觀更多是脫胎於道教，編劇原創的，而鯉魚的解讀出發點是電影中的宗教，而並非真正意義的道教，更跟道家沒有絲毫的聯繫。

電影裡說宋代的黃裳目生雙瞳，日觀千裡，夜窺神鬼，這個除了電影沒有其他相關的傳說。雙瞳與修仙是否有關，也沒有相關記載，不過目生雙瞳歷史上有記載的名人倒是有幾位：三皇五帝中的大舜、春秋五霸的晉文公重耳、西楚霸王項羽、後來的南唐後主李煜，據說都是雙瞳。這裡面如果說大舜後來羽化成仙，好像還靠點譜，其他的幾個人，貌似與修仙都沒有太大關係。所以雙瞳，並非修仙得道的一個先天異象。

而電影中夜窺神鬼是一個關鍵，直接聯繫到電影情節中被打入五獄中的人魈，這就可以解讀為，生有雙瞳可以輕易的分清人的表裡。被打入五獄的五名死者，並不是按照名字輕易找到的。除了最後拔舌獄的老外略顯牽強，其他四人都是大奸大惡之徒。

電影中「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這句臺詞出現的頻率非常高。天道輪迴，順其自然，然後達到天人合一的圓滿境界，是道家的至高追求。現在修仙小說裡逆天改命的鬥爭精神，從根本上是對道家思想的全盤否定。

而把人魈打入地獄，視其為最後成仙積累功德，也屬於遊戲裡的升級思維。天地萬物按照固有的自然規律往復循環，人魈本就該被打入五獄，雙瞳之人不是仲裁者，而是天道的執行人。雙瞳最關鍵的地方，是看透了天道循環的規律，然後順應天道的安排，追求最終的圓滿。

別說一眼看出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骨子裡是男盜女娼的人渣，就是看清朝夕相處的熟人，內心究竟想的什麼，也是很難做到的事。所有世間萬物，都有表裡、內外、陰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電影中能看透陰陽的雙瞳，才是終成大道的先決條件。

電影的編劇，既然創作之初就基於雙瞳，那麼肯定不會簡單的去講一個故事，而同一件事從不同的角度切入，最終會得到完全不同的結果。

認識鯉魚久了的網友，知道鯉魚喜歡用數學和電影進行比較。看電影不能像在解方程，沒有公式和標準答案，不存在什麼權威和磚家。對於現在看鯉魚嘮叨的網友也是一樣，鯉魚的觀點無論作為觀者的你，是認同還是否定都非常正常，而最好的結果是鯉魚的觀點，能帶給大家延伸的思考空間。

二， 從唯物主義的角度進行解讀

基於唯心的角度或者唯物的角度，看《雙瞳》這部電影，會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故事。內地好像認為唯物主義哲學比唯心主義更先進。這個命題太大，恐怕百十來位哲學家，用上百來年也未必能有定論。鯉魚當然沒有答案，不過我能舉出例子未必就是唯物論一定先進。

對馬哲有所了解的朋友，當然會知道矛盾對立統一，在整個理論體系中的重要性。如果用道家的陰陽理論去解讀這一馬哲觀點，就能發現完全可以解釋的通。而道家的這一理論體系的確立，比馬哲早了有兩千年。

電影中唯物主義的代表人物，當然是最後被打入拔舌獄的FBI探員，他的罪名就是不信鬼神。

從這個出發點，電影講述的故事是，一個極端宗教組織，利用一種可以讓受害者神志不清產生幻覺的黴菌，採用手段殘忍的方式，將受害人殺害，完成神秘預言書中極端的宗教儀式。

本地警方與FBI幹探聯手合作，經過詳盡的勘察和縝密的推理，找到了邪教組織的巢穴，雙方發生激烈衝突。雖然多名本地警察和一名FBI幹探英勇殉職，但是最後鐵血幹探憑藉強大的意志力，頂住了黴菌中毒情況下的不利局面，果斷開槍將邪教大頭領擊斃，成功破獲此案。

現在再次強調要從唯物主義角度看，不要摻雜任何唯心的東西，那麼上面的這段就完全合情合理。唯一現代科技無法解釋的是，黴菌中毒之後，罪犯是如何控制受害人產生不同的幻覺。這有可能和心理治療中的催眠術差不多，相信不久的將來科技的發展，這一現象也可以得到更加合理的解釋。

唯物主義中，物質決定意識，也就是形神俱滅，人死燈滅從根本上否定成仙的可能。壓根意識就不可能獨立於肉體存在。只要堅信這一點，那麼電影真仙觀裡的一眾信徒，就都是被謠言蠱惑的受害群眾，而整部電影就是警方粉碎邪教組織的警匪片。

這裡說明一下，鯉魚不是想討論唯物主義或者唯心主義，更沒有討論哪種世界觀是正確的想法。鯉魚想討論的是《雙瞳》這部電影對不同世界觀的觀眾，所看到的南轅北轍彼此對立的兩個解讀方向。大家唯心的繼續唯心，唯物的繼續唯物，看了鯉魚的解讀，能夠知道除了自己的看法，有些人的想法雖然是與自己完全對立的，但也可以解釋的通，能做到這一點鯉魚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新冠疫情以來，我上網的時間比原先多了很多，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網絡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用非對既錯、非白既黑的思維方式，對事物進行判斷。一個熱點事件很容易讓許多人，迫切的選擇陣營進行站隊，然後雙方彼此對立、敵視，甚至演變成相互爭吵、謾罵。

這類不正常的現象，當然與現在社會處於相對焦慮的狀態有關。此外大致出於兩種心態，第一種人除了自己的觀點，就不知道還有其他思考問題的方式。可以說是純粹，也可以說是無知者無畏，反正是一根筋，不和自己相同的觀點，都要一拳打翻在地再踏上一萬隻腳，令其永世不得翻身。這種人其實還好辦，人只要還活著，知識和閱歷都會身不由己的有所增長，成熟之後的自我否定，思維方式有可能發生轉變。

最可怕的是第二種人，知識和閱歷都有，但是自己的立場已經站在了一個極端，對於和自己不同的觀點，一律認為是反面的另一個極端。其實說到底無論是極左還是極右，都是非常可怕的，而把所有不同意見，都認為是對立面的極端立場，自己已經在某一方向，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上了。

就拿現在《雙瞳》的這個故事來說，用唯物論的視角解讀，邏輯上可以說的通，而下面用唯心論解讀，則可以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也可以說通。

三， 從唯心主義的角度解讀

既然是唯心論，當然要相信靈魂不滅，只要基於這點思考，追求脫離肉體的精神永生就是大道，而在本部電影中就是修煉成仙的過程。

幾百年前一對得道的修士，在真仙觀參悟大道，卻因為機緣巧合無法渡劫成仙，二人只能墮入輪迴，期待來世重修，或者幾世重修。天生雙瞳的孿生姐妹，按照妹妹的說法，姐姐誕生在難產時死去，就已經屍解成仙。而妹妹道行不夠，只能困於凡塵，等待機緣渡劫。

妹妹在一眾信徒的幫助之下，不僅找回了前世的真仙觀，也找到了前世修行的心得筆記，只要將五個人魈打入地獄，在名中有「少陽太陰」的有緣人幫助之下，自己就可以兵解成仙。於是妹妹在真仙觀中閉關修煉，當自己獨家丹藥煉成之後，指派手下信徒，開始將五名人魈一一打入五獄。

而留在屍體之上的勾牒，是妹妹故意給黃火土留下的路標，整個故事中，前面五獄都是墊場的前戲，從真仙觀內一眾信徒手撕荷槍實彈的警察，可以看出真仙觀處決五名人魈應該是不在話下。之所以大費周章，為的是讓黃火土心甘情願的開槍將妹妹擊殺，完成最後的兵解。

有些朋友跟我說，電影最後黃火土與妹妹在真仙觀對峙的橋段看不懂。我按照妹妹的思路解釋一下，黃火土被一路牽引終於來到真仙觀。妹妹出現之後先是釋放自己的獨門丹藥，試圖迷惑黃火土的心智，令其對自己開槍。未成想黃火土意志堅定，始終堅守自己身為警察的本分，只想將她緝拿歸案，不願開槍。

於是妹妹再出一招，製造出自己被黃火土誤傷，然後被黃送進醫院。幻境之中黃火土以為，這宗奇案終於塵埃落定。卻在回到家中後發現，妹妹再次化身妻子，挾持了自己的女兒。幻境之中黃火土徹悟，只有擊殺妹妹，無論她是被擊斃，還是真的兵解成仙，才能將此事徹底了斷。這一槍不開，妹妹就會糾纏個沒完沒了，不僅禍及自己，還要殃及家人，於是果斷開槍不再猶豫。黃火土開槍之後，幻境破碎重新回到現實，妹妹兵解成仙。

從唯心論的角度出發，《雙瞳》就是一個曲折的修仙故事。鯉魚自己沒有任何宗教信仰，如果要徹底的反省，可能大部分的方法論，還是屬於唯物主義範疇。但是前面我說過人在思考問題時，不要站在極端的立場之上。先不去考慮是否真能羽化成仙，電影中真正掌控事態發展方向的，是這個雙瞳的妹妹。她是參悟透了因果循環的大道也好，還是縝密安排、巧妙布局也罷，最終她的目的達到了。

搞清了這一點，即使否定成仙的存在，她只不過找死，也是如願以償，從結果來說，雙瞳妹妹是當之無愧的贏家。可是在這場驚心動魄的博弈之中，誰又是輸家呢？仔細想來竟然沒有輸家，博弈的雙方都是贏家。對於警方來說案子破了，首惡當場被警方擊斃，肯定也不是輸家。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正確和錯誤，輸或者贏，只要思考的出發點稍微的變化一下，就會得到完全背道而馳的結果。一是混沌什麼也沒有，陰陽是單純的兩種氣也還是什麼都沒有，而陰陽結合以後才是無窮無盡的變化。

所以最先進的、最科學的、最正確的，都要基於一個運動變化的先決條件。任何事物只要認為是一成不變直到永遠，就已經陷入了機械的思維模式，已經站在了一個非常危險的極端位置之上。

絕對或者純粹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壓根就不存在。比如兩百年前對於一個堅定的唯物論哲學家來說，日觀千裡肯定是個唯心的偽命題。現在我不用目生雙瞳，用谷歌地圖，或者看網友的現場直播，千裡、萬裡都很容易。同樣五六百年之前，布魯諾因為日心學說被處以火刑，而時至今日小學生都會認同這一理論，不取決於是否有宗教信仰。

每個人的思維方式有所不同實屬正常，全世界幾十億人想要統一思想，等同沒有思想變成幾十億的行屍走肉。不要說幾十億，一家三口討論一下晚餐的菜譜，三個答案是極大可能。當然大家想吃的不一樣，不能做三桌，也不能不吃飯，最終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吃晚餐，是因為彼此能夠接受的相互妥協。如果一定要死磕，必須固執己見堅持到底，這樣的日子沒法過。

因為分歧產生爭論也是正常的，但是如果因為分歧而變成壁壘分明的對立，然後產生想要把對方徹底毀滅的想法，就是非常可怕的。要麼贊同我，否則就攻擊你，只要是發現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奉勸大家無論是在網絡上，還是生活中，拉黑屏蔽老死不相往來，絕對是最佳選擇。

不用人人都目生雙瞳，也不用窺視神鬼辨析陰陽，只要知道世間萬物都有其多面性，這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道理，人就會變得理性的多。

《雙瞳》是整個大華語圈中，難得一見的經典驚悚恐怖片，強烈推薦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