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絡文學海外傳播榜】《我真是大明星》向西方世界呈現現代中國

《我真是大明星》是作者「嘗諭」發表在起點中文網上的一部都市娛樂類網絡小說。它講述了主角獲得遊戲系統幫助後，在一個文藝被重置的世界，藉助前世的文藝作品逐步成名的故事。這部小說現在被翻譯到中國網絡小說英文翻譯網站武俠世界（wuxiaworld）上，受到廣泛歡迎。僅在該小說目錄頁的四十二條評論中，就有十九條是長篇評論，讀者反響可見一斑。

 

在今年三月，武俠世界網站嘗試拓展翻譯網絡小說的類型，改變玄幻仙俠類小說一家獨大的局面。因此，《隨波逐流之一代軍師》與《我真是大明星》作為架空歷史與現代都市類型文的代表被引進網站。這兩部小說的引入應該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一方面，它們是國內兩種重要的網絡小說類型的代表作，人氣很高，文筆相對小白，便於翻譯；另一方面，它們中包含著大量的中國歷史與文化元素，可以藉此考察外國讀者對於這類小說的接受度如何；其中一些翻譯方式，也可為同類型的日後翻譯立下典範。

 

而這兩部小說在外國讀者中的待遇不啻於霄壤之別。《隨波逐流之一代軍師》回復寥寥、幾近撲街，有讀者明確留言說不喜歡裡面動輒引用詩詞的橋段，但《我真是大明星》卻很受歡迎。即使裡面同樣也有大量引用詩詞、《三國志》等中國歷史文化元素，但仍不妨礙它激起讀者們深入思考小說的興趣，網友留下的長篇評論就證明了這一點。

 

令人欣喜的是，這些長評正好為我們提供了寶貴的第一手資料，讓我們得以看出外國讀者眼中的《我真是大明星》究竟有何吸引人的地方，又有什麼缺陷。這為日後網絡文學進一步走出國門、走向世界，提供了可資借鑑的經驗。

 

首先被多次肯定的一點是《我真是大明星》中的喜劇性。下圖這位讀者如是評價道：「喜劇性！這是小說的主要賣點。全新的情節在此產生了喜劇效果，顯得非常新鮮，與（武俠世界上）那些傳統的小說模式差別很大。」

其他評論中提到「喜劇」這個詞的頻率也很高，說明這一點的確很討喜。武俠世界上絕大多數小說都是玄幻仙俠類型的，我們知道這個類型的小說通常是正劇風格，比較嚴肅。它們偶爾出現一點幽默的元素，就會被讀者們欣喜地指出。（參見筆者寫的《我欲封天》書評【中國網絡文學海外傳播榜】從《我欲封天》看文化差異）

 

可見，武俠世界上的讀者們對嚴肅正劇有點審美疲勞了，《我真是大明星》這本筆調輕鬆幽默的書一被放上去，就成為文風上的一股清流。

外國網友評論

「打臉（Face Smacking或Face Slapping）」是另一個被評論反覆提及的關鍵詞，提及頻率甚至還高於前面的喜劇。這恰好應驗了前段時間武俠世界站長RWX（賴靜平）在接受《中國藝術報》採訪時所說的「天下小白是一家」。儘管國籍不同、文化背景不同，但是人們對爽感的追求是一致的，這種短平快的打臉升級模式在國外近乎暢行無阻。武俠世界上翻譯的中國網絡小說之所以如此受歡迎，與這些小白文中高頻率出現的打臉橋段息息相關。高頻率、短平快的打臉升級，是小白文的核心競爭力，使它們能夠在國內外都迅速聚集人氣。因此不論何時，小白文都會是網絡文學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是組成網絡文學這座金字塔的基石。

外國網友評論

本書第三個值得稱道的優點是其展現出了一幅現代中國社會的圖景。長久以來，我們國家的對外宣傳都有些不接地氣——比如在紐約時代廣場播放中國宣傳片。試問，假如你是一個普通的紐約上班族，你會有閒心在大街上停下來看一個幾分鐘的異國宣傳片嗎？工作都該遲到了。恐怕只有政治、金融、文化等方面的專業精英才會仔細琢磨這裡面包含的深意吧。真正佔據多數的外國普通老百姓依舊對中國知之甚少，或者腦子裡依舊是功夫電影帶來的那套刻板印象。

 

而《我真是大明星》卻悄無聲息地打入外國平民中間，為他們展示出了一個（儘管有些失實的）現代中國社會的模樣。

 

這裡要把「現代中國」拆開來說。先講「現代」。西方國家的人對東亞總有種充滿古典神秘風情的異域想像，比如外國電影中出現的東方國家城市，不論是香港、上海還是東京，通常色調陰暗，傳統舊式建築不時出現，藉助這些顏色與意象來凸顯東方的神秘魅力。而我國此前走出國門的流行文化作品，總歸是離不了「武俠」「古代」「鄉村」之類的非現代元素，即便是武俠世界翻譯的玄幻仙俠小說，也都是古代背景。

 

《我真是大明星》終於能向外國平民展示現代化的中國社會，這一點本身就值得我們欣喜。這裡的現代一方面是書中展示的物質文明繁榮，另一方面是國民朝氣蓬勃、奮力進取的精神狀態。這種生活和精神狀態在我們眼中司空見慣，但對於外國讀者來說卻很新奇。福利制度的過度完善、「發達國家」這個完成時態稱呼的暗含心理、經濟的不景氣都讓西方國家的人不斷失去進取的銳氣。這本書中主角不斷奮鬥崛起的歷程，恰恰是我國國民積極心態的一個縮影，讓外國讀者也為之精神一振。正如下圖中的讀者評論所言：「他（主角）會狠狠地打你的臉，讓你從生命裡不斷的渾渾噩噩中醒來。如果你想要覺醒，閱讀這本小說挑戰自己！」

外國網友評論

再來講「現代中國」裡的「中國」。中國文化是中國之所以為中國的一個重要原因，所以中國特有的文化元素不斷在小說中出現，詩詞、歌曲、相聲、功夫、電影、歷史等等一應俱全。作者用「打臉套路」這一全世界通行的語言「翻譯」了一份中國文化大全，讓外國讀者輕輕鬆鬆地吸收，無形之中促進了中國文化的海外傳播。相比起年初《長城》的笨拙嘗試，《我真是大明星》顯得舉重若輕、潤物無聲。當然，就像下圖這位讀者評論的那樣，我們也要感謝兩位譯者對文中中國文化元素的翻譯，使得許多對中國文化一無所知的西方讀者能領略到其魅力。

外國網友評論

但是把故事背景放到現代社會也會產生一些問題，其中最明顯的一個就是狹隘民族主義。不同於架空的玄幻世界，這個現代社會是有美國、日本、韓國與歐洲的。因此，《我真是大明星》中存在很多狹隘民族主義情節，將日本、韓國等地的留學生作為丑角刻畫。當這部書在國內連載時，尚且還好說。等到它被翻譯成英文、走向世界的時候，這種狹隘民族主義情節就顯得很惹眼了。

 

幾乎每一位讀者都在評論裡對此表示不滿，更有人說主角是「為希特勒樹立榜樣」「又一個川普」。考慮到越來越多的外國讀者開始閱讀中國網絡小說，網文已經成為外國人認識現代中國的一個窗口，有人留評時就直接指出「通過閱讀這本小說，你可以一窺中國年輕人的心態，這很有價值」。因此，希望網絡小說作家們能夠用一種更加開放、包容的視角來創作。保不齊什麼時候，你的小說就被翻譯出國了呢？

外國網友評論

除此之外，小說被多次提及的缺點就是小白文的通病了，諸如情節套路、引發矛盾衝突的方式太荒謬（主角頭腦一熱跟別人「剛正面」，而不是像個智商正常的人那樣協商）、感情戲不忍直視、不尊重女性等等。外國人網絡小說讀得少，自然先從小白做起，閱讀小白文。但等到他們閱讀量日趨增加之後，「老白」就會漸漸變多，開始渴求更好的網絡文學作品。求新求變、追求更高質量的作品永遠是網絡小說創作不變的金律。

 

[本期榜評執筆人為「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