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李佳曄
為何起舞——「我現在想到的是濾水器,說『淨化』感覺太嚴重。舞蹈是一種表達,同時是一個『濾』的過程」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周刊2019年第37期
文 | 本刊記者 李乃清 實習記者 杜莉華
編輯 | 周建平 rwzkjpz@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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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暈而風,礎潤而雨。」
在編舞家鄭宗龍的作品中,月亮與熒黃似乎是一名「常客」。
從以「滿月」為靈感的《大明》,到汲取「月暈礎潤」典故的《毛月亮》;從《十三聲》裡炫目的螢光色,到《乘法》中突破黑白灰的那一抹亮黃……
《大明》(2017) 鄭宗龍為雪梨舞蹈團編創 圖/雲門基金會
這位雲門舞集下任藝術總監的編舞,既傳承了創辦人林懷民《水月》等經典作品的衝淡深粹,又發展出他獨有的恣肆生猛。
2019年底,雲門舞集與陶身體劇場聯手打造的《交換作》舉行大陸巡演,開場作品即鄭宗龍為陶身體舞者編創的《乘法》,簡約的舞蹈動作,翩躚如行雲,透過節奏與意象的交迭,幻化出別樣生機與遐想。
排練前夕,鄭宗龍接受了本刊記者的專訪。清瘦高挑的他,腦後扎了個短小髮髻,一襲黑衣,靜坐在初冬的暖陽下。他溫和地詮釋著舞作《乘法》的編創,也確乎總結了多年「修煉」的心得——「舞蹈是『乘』,亦是『法』。」
林懷民、鄭宗龍、陶冶《交換作》對話
2018年秋冬,鄭宗龍攜《十三聲》來大陸巡演時用上了微信,頭像選了張強對比度的黑白照:一條在黑暗中慢慢攀爬的白亮蜥蜴,乍看像一條發光的小龍。
林懷民說,鄭宗龍身上有一樣他一輩子沒有且羨慕的東西:那種屬於街頭的旺盛的活力——一種「野」。
與自幼濡染於書齋的林懷民不同,鄭宗龍生於臺北萬華(舊稱「艋舺」)街頭,他的外公曾是剝皮寮的麵攤師傅,父母很早就進入社會闖蕩,他小時候也跟著家人在街邊擺攤賣拖鞋。這個古靈精怪的孩子,學著大人手舞足蹈地叫賣,警察一來,小小的鄭宗龍拎起一袋拖鞋就拼命地跑……街頭活力和人生百態,成了他日後創作的靈感來源。
「我的童年視角就是蹲在萬華尿涕路邊向上望的景象,我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嘶吼的,叫賣的,哀求的,祈禱的……那裡的聲音、氣味、形體、事件、顏色,街上人們的態度,如每天世上發生的事,轉眼即逝。」
「十三聲」是鄭宗龍母親常掛在嘴邊的傳奇人物。1960年代的艋舺華西街,「十三聲」在大厝口廣場賣藝,舉凡古今佚事、流行俚俗,都是他的拿手好戲。他一人分飾多角,忽男忽女,幼聲老嗓,唯妙唯肖。所到之處,萬人空巷。
在舞作《十三聲》中,鄭宗龍召回了一幅幅童年記憶的場景:黑幫拼鬥、廟會陣頭、野臺戲班、扶鸞乩童……經他編創,11位舞者身著螢光彩衣,在臺上詭笑、嚎叫、念咒,在嗩吶、那卡西、電子樂中「變身」,舞出各種失序、佝僂、張狂的動作,激烈似煙火齊發,又如泱泱大河,淌出令人目眩的眾生相。
鄭宗龍表示,他想「更深入地探索身體語彙與記憶的樣態。我從街道上人們的樣貌、文化的儀式,試著尋找一個跳舞的理由,舞蹈的方法」。
為何跳舞?回到自身,鄭宗龍少時習舞,只因家人覺得他太過好動,常常「闖禍」。小時候跟著母親去理髮,一把刀片在手,他不留神就割到了手指;走在路上,他撞碎了整片落地窗,把自己弄得全身是傷。
「我是一個讓母親提心弔膽的孩子,完全不受控,可能因為這些原因,母親把我送去學跳舞,芭蕾、京戲、新疆舞、蒙古舞、現代舞,什麼都學。」
鄭宗龍對10歲時拉筋印象深刻,跳舞讓他很早就學會用身體的痛感來遺忘心裡的憂傷:「我把腳放在那邊,壓下去,讓自己痛、讓自己痛,好像筋拉一拉,身體痛一痛,心裏面的感受就會不見了。」
上中學時,他也曾經歷青春叛逆期,「沒好好念書,每天晃來晃去,騎著改裝摩託車到處跑,和人稱兄道弟,加入小幫派」;高中在華岡藝校念舞蹈科,鄭宗龍曾是學妹小S暗戀的「男神」,《康熙來了》中,小S曾公開表示,讀書時看到這位帥氣的學長練舞,她情願為他去買便當。
高中畢業,鄭宗龍本想報考臺北藝術大學,可惜文化課差三分落了榜,轉而入讀臺灣藝術大學舞蹈系夜間部。那段日子,白天他幫父親送貨,夜裡繼續跳舞……其間遇到羅曼菲(雲門2前藝術總監),她看了鄭宗龍的表演,鼓勵他報考臺北藝術大學插班生。鄭宗龍隔年赴考,終於如願轉入理想中的學校。
大四那年,鄭宗龍曾一度陷入迷茫:不知為何而舞。他選擇休學去當兵。當兵站哨,一站就近兩小時,他總覺背痛,到醫院檢查,才發現支撐脊椎的椎弓開裂——若不開刀,萬一椎弓滑脫,極易導致癱瘓。掙扎良久,鄭宗龍決定開刀,醫生挖了他骨盆的骨頭補縫,再在脊椎旁打了兩顆鋼釘。
體內種下兩顆鋼釘後,鄭宗龍靜養了整整兩年。「那段時間穿著鐵衣,起臥都是僵著的。身體稍微好一點就跟爸爸去送貨,或是自己開車去。那段時間我就會想,人一定要珍惜身體沒有病痛的時刻。」
休養過後,回到學校,還剩一年畢業,鄭宗龍編了三支舞,順利轉入編舞系。他發覺身體逐漸好轉,畢業後考取了雲門舞集,決心再次起舞。
鄭宗龍作品《毛月亮》 圖/李佳曄
雲門的舞者非常安靜地處理身體,這對生性好動的鄭宗龍起初是個挑戰。
他進團第一堂課就是站樁,一站就是一個半時辰,汗水並非在舞動中揮灑,而是默默滴在腳邊。這樣的堅韌修煉曾在鄭宗龍體內激起強烈的衝撞。
「我因此而痛苦,但這個劇烈的衝突好像為我帶來了靜下來的可能。」
四年雲門舞者生涯,打磨著鄭宗龍的心性,一種向內的力量開始生長,但體內的鋼釘也在提醒他,身體無法負荷這一切。跳完舞,別人隔天都沒事,他每周卻要看三趟中醫,周末還要做復健。「大家在休息看電影,我在醫院拔罐、針灸、貼藥。日積月累,我發現自己沒辦法了,我需要很多休息。」
鄭宗龍終因脊椎傷勢,不得不退團。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對舞蹈如此不舍,牽筋動骨。離團那天,他躲在排練場哭了一下午。「任何分離都是難受的,那時候我和舞蹈建立了很深的感情。」
離開雲門後,鄭宗龍曾有兩年幾乎在谷底盤旋。中斷舞者生涯後他轉向編舞,為生計接下各種商演,卻幾度遭廠商打臉,連車馬費都不付便打發走人。「那時全身上下加存款,只剩幾十塊,一走出去,淚就掉下來了。」
因著對舞蹈的熱愛,商演之外,鄭宗龍每晚都和好友在社區大樓的健身房裡編舞。但他當時沒有經濟能力,要租房,要借場地編排,甚至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在他最困難的日子,林懷民伸出了援手。
「林老師跟我說,如果他想去哪裡就打電話給我,讓我開車去載他,他下車時就照計程車的費用付我。」就這樣,鄭宗龍給林懷民當了一段時間「司機」,他的世界也隨之慢慢打開。「那段時間,我很幸運,林老師在車上會聽古典音樂,如果去看演出多一張票,他也會帶上我,我跟著他一起看戲、觀舞,他還會和我講這些作品背後的故事。」
鄭宗龍跟著林懷民看演出,也看他每天開會、改稿、接電話、和人聊天,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原來他是這樣生活的。」最讓鄭宗龍觸動的是林懷民的家,沒有任何多餘修飾,三面牆都是書和CD。鄭宗龍漸漸明白,編舞不能只靠天賦,還要有豐厚的積累支撐,「我只覺得自己好像空空的、瘋瘋的,只是個會玩的大男孩,牆上那些是什麼我不知道,我看到了寶藏,我想要吸收。」
林懷民給鄭宗龍推薦裡爾克的《給青年詩人的信》,為他介紹貝多芬的音樂,讓他去讀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跟他講述保羅·高更在大溪地畫畫的故事……就這樣,鄭宗龍的世界開始聯結上了許多作家、畫家,還有音樂家。他曾坦率地開玩笑道:「我從聽周杰倫直接跳到了聽巴赫。」
雲門舞者的訓練錘鍊了鄭宗龍的耐力,林懷民則向他展開了無限豐盛的精神世界,也釋放了他的創作能量。自2002年起,鄭宗龍編創的舞作逐漸受到外界重視:《似相》(2003)入選兩廳院「新點子舞展」;《地下室》(2004)入選「亞洲青年編舞營」;《爻》(2005)受邀為「亞太藝術論壇」開幕演出。
2006 年開春,雲門充滿了傷逝。短短兩個多月裡,雲門2極具天賦的編舞家伍國柱與藝術總監羅曼菲相繼離世。這一年,鄭宗龍30歲。1月,他和雲門同仁送別了36歲的「柱子」;3月,他在德國參加編舞大賽,雙人舞《狄德貝許》從全球25國300件作品中脫穎而出,首獲國際銅牌殊榮,但遺憾的是,他再沒機會親自帶給恩師羅曼菲看了。
4月,鄭宗龍受邀擔任雲門2特約編舞。10月,他申請了雲門的「流浪者計劃」,背著包單槍匹馬去了印度,一口氣走了24座城市,「我終於靠自己的力量繞了一圈,這兩個月是扎紮實實的兩個月。」
流浪印度期間,鄭宗龍曾在湖上的船屋住了一星期,「卸下盔甲」,練習與自我對話,捋清過往人生中的每個重要節點。很多時候他也想「逃」,生命中曾被重重打過的那一巴掌,總在最後一刻逼他認真面對自己的人生,「我會眼睜睜看著它,對它說:『你再來啊!』」
鄭宗龍作品《乘法》 圖/李佳曄
「撞牆的時候就想到了《牆》;《裂》的時候是想把自己打開。」
擔任雲門2特約編舞家期間,鄭宗龍幾乎每年都在舞團「春鬥」推出新作:《變》(2008)、《牆》(2009)、《裂》(2010),這些命題既抽象又具象,既個人又普遍。2012年《牆》於紐約演出,《紐約時報》盛讚:「鄭宗龍導入截然不同的動作語彙,輕盈巧轉,如芭蕾般優雅;淋漓盡致的舞作令人激動!」
借著創作,鄭宗龍也在不斷釐清自己的內心。多年後的今天,面對「為何起舞」的命題,他沉默良久,淡然作答:「我現在想到的是濾水器,說『淨化』感覺太嚴重了。我覺得舞蹈是一種表達,同時它也是一個『濾』的過程,它有這樣的功能。為什麼跳舞?悲傷時可以跳,快樂時也可以跳,而且你不需要任何工具就可以跳,甚至不用音樂都可以,但舞蹈跟自己連接,而且是一個本能。」
2011 年的《在路上》是鄭宗龍首部長篇舞作,靈感源於他在雲南的旅程。他在當地見到一位白族老奶奶,穿著最傳統的服飾,但拿著最新的蘋果手機。「我就想,傳統跟現代本是相連的。」於是,他將傳統身體語彙與現代音樂結合進行編創,舞蹈現場邀請西塔琴樂手即興彈奏,舞碼不僅涵蓋芭蕾、現代、太極導引及印度、東南亞等元素,還融入了臺灣的八家將、車鼓陣等民俗文化,把街頭陣式跳將的生猛痛快,自在不羈地殺開一條新路來。這一年,《在路上》在國際舞壇連獲大獎,鄭宗龍被舞評家視作「國際舞蹈界新鮮而獨特的聲音」。
2012年,鄭宗龍獲得亞洲文化協會獎助赴紐約研習,半年間,他像當地人一樣遊蕩在紐約的大街小巷,其間編創出舞作《一個藍色的地方》。「那段時間有點憂鬱,有個晚上我睡不著,跑到天台吹風,天快亮的一剎那,漏進了一點光,天空慢慢從黑色過渡到藍色。那個時刻,我完全被天空的感覺給抓過去了,突然忘掉了所有煩惱,心裡重新獲得了平靜。」
鄭宗龍後來得知,天際線呈現特殊藍色的這一刻,是法國人的「狼和狗的時刻」,是日本人的「魔幻時刻」,空氣潮溼不安,視線昏黃不明,鬼怪皆現形。「藍色對我來說並不是實質的顏色,而是人的感受傳達給身體的反應,因此作品中的『藍色』架構在舞者的身體裡,在動作中呈現憂鬱不安的感覺。」
《一個藍色的地方》特別之處在於「音樂的缺失」,全作僅在後半段讓舞者身體帶出音樂,鄭宗龍也被舞評家稱作「最擅長掌握音樂抽象結構的編舞者」。他自己解釋:「當音樂消失了,就好像走路失去了方向,但後來發現,音樂其實源於舞蹈的身體,舞者幫我找出節奏感,再將動作編織起來。」
2012年回臺後,鄭宗龍任職雲門2助理藝術總監,2014年升任藝術總監。2019年8月,雲門二團和一團合併。明年將成為大掌門的鄭宗龍在推廣和演出上投入極大心力。作為「林懷民的接班人」,鄭宗龍曾謙遜地表示:「沒有人可以接林老師的班,而是我們大家必須一起託住文化傳遞的薪火。」
林懷民對鄭宗龍也寄予厚望:「宗龍首先是一個很好的編舞家,更重要的是雲門從創團開始就堅持做的藝術平權,到戶外、偏鄉、社區演出,這件事不是每個藝術家都願意做的。如果你找到一個很棒的編舞家,他的作品可以在全世界演,但不到偏鄉去演,那不是雲門。宗龍就是基層出身,他對這件事有很強烈的信念,這些年他也帶著雲門2做了很多實踐。」
鄭宗龍曾帶著雲門2多次去學校表演,小學生們席地而坐,幾支舞畢,舞者下臺,悄悄走到小觀眾身旁,牽起他們的小手邀他們共舞。「你可以看到孩子們的表情,之前看舞很嚴肅,然後開始笑,對我來說那是最美好的時刻。」
《交換作》三位編舞家合照,左起:陶冶、林懷民、鄭宗龍 圖/劉振祥
「光之暗面」常成為鄭宗龍在舞作中勇猛探索的對象。
2014年編創《杜連魁》時,他受王爾德小說《道林·格雷的畫像》啟發,將那個與魔鬼交易、永不老醜的美男子的故事搬上舞臺。善於交融不同質地元素的他,大膽使用紅綠對比色,借北管與西方古典樂的衝突,舞繪出人性深處的黑暗、渴望與焦灼。「我個人心中可能也有那樣一個畫像,對我來說,每次創作或許打開了我一些陰暗的柜子,但也解開了我的一些疑惑。」
五年後,冰島旅行歸來,他創作了極具震撼力的新作《毛月亮》。臺上,139塊LED面板拼合的熒幕仿若「發光的巨獸」,在冰島後搖天團Sigur Rós的配樂中,一群衣著原始的舞者,甩髮狂舞,時而圍成圈大幅搖晃,時而疊成羅漢奮力上爬,熒幕上的瀑布幻化成一隻巨手,仿佛在攫取那些蓬勃肉體的青春……
《毛月亮》這個名字是鄭宗龍在網上搜到的。「當時就覺得這個名字很美。我心想,什麼意思?月亮還長毛嗎?後來才知是月暈的意思。古人說,月暈而風,意味著有大事要發生,因此也引發了人們內心的深層恐懼。」
《毛月亮》 圖/張震洲
通過這齣舞作,鄭宗龍試圖探索「身體和冰冷科技的對話」。編舞前,有天晚上他在手機上看短視頻,深陷其中,停下時,不覺天已亮了。「我突然意識到這東西的威力,如果我沒有自製,真的會黏著它一直看下去,很可怕。」
為了尋求與Sigur Rós的合作,鄭宗龍去了冰島參加雷克雅未克音樂節。「冰島人聽後搖是在劇院裡,臺上乒桌球乓的音樂很high,臺下的人正襟危坐,最後一首歌結束,所有的人才瘋狂起來。我很少有這種體驗,可能古典樂團演奏才可以找到這樣的觀眾,他們很專注地在聆聽音樂,最後一刻你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全都在,很瘋狂的!我說,哦,原來搖滾樂還可以這樣子聽!」
「不在我們文化裡的聲音」卻勾起了本土文化的記憶。「最讓我著迷的是,Sigur Rós很像萬華廟會的音樂,我一直想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原來是我們那個年代的電子琴,在臺灣很多婚喪喜宴中用到,我覺得好熟悉。」
《毛月亮》英文名為《22° Luna Hola》,這和月暈形成原因有關。「因為天上比較冷,有些看不太見的冰晶,22度時光線剛好照到冰晶,會出現光暈。」
在鄭宗龍的作品中,既有「比較冷」的《毛月亮》,也有溫暖的《大明》。「這是2017年為澳洲雪梨舞團編的一支舞,英文名是full moon(滿月),拍定合作後,我腦海中浮現的就是親朋好友聚在一起的圓滿時刻,大家笑得很開心、很溫馨的一個夜晚,有點像中秋節團圓的感覺。」
《毛月亮》
月有圓缺,人有離合。在此次《交換作》的大陸巡演中,即將退休的林懷民以一支短短的舞作《秋水》告別觀眾,舞作靈感源於他的一次京都之行。京都秋日的溪流在溝渠裡清澈流淌,靜美萬分。臺上,在極簡主義大師阿沃·帕特的《鏡中鏡》音樂背景下,五位雲門最資深的舞者(周章佞、黃珮華、黃媺雅、楊怡君、蘇依屏)舞出了暮色中的憂傷與喜悅,跳完這一支悲欣交集的舞蹈,他們中的一些人也要離開雲門的舞臺了。
林懷民《秋水》 圖/劉振祥
自2006年伍國柱和羅曼菲離世後,這些年來,鄭宗龍還是會常常想起雲門的這兩位益友良師。
採訪臨近尾聲,他滿懷深情若有所思道:「我常在想,林老師翻譯了一本書《摩訶婆羅達》,那本書我從頭讀到尾,現在想起來都有點起雞皮疙瘩。書裡,好像是到了某個地方,所有人都死了,然後只剩下那一個人,但再往後面,所有死掉的人又全部出來了,原來這只是一場戲而已!然後大家在那個時刻團聚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我常會想起這樣的時刻,有沒有可能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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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我們的命運 · 為歷史留存一份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