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9-2019,我們跨過了無比難忘的十年。
如今,2020伊始。
回顧過往,那些時光中動人的片段和瞬間,都以一種陌生卻又熟悉的姿態重新出現。
過去十年,中國電影佳作迭出,不僅以高質量的優秀作品徵服了市場,也徵服了觀眾,逐漸贏得世界範圍的矚目。
而參與到電影行業中的無數電影人,他們也以一種堅定昂揚的姿勢,繼續著自己的成長和人生。
追夢十年,十年追夢。
讓我們一起在他們的講述中,回顧那令人難忘的過去十年。
「我算是影迷吧,關於電影的事情,都略懂一點⋯⋯」
張小北在知乎上的自我介紹挺「低調」。
實際上,作為擁有100多萬粉絲的電影人,無論談到中外電影史、各家理論、創作經驗,他都可以隨手拈來侃侃而談。
對於很多80後、90後電影迷,張小北策划過一檔備受歡迎的電視欄目——《第10放映室》。
對於電影圈內,他於2000年創辦了國內最專業的預告片公司之一「太空堡壘」。
對於觀眾,他更是一名編劇、導演,曾任電影《李獻計歷險記》和《匹夫》的聯合編劇,自編自導科幻電影《拓星者》。
作為1975年出生人,張小北坦言曾經歷過中國電影剛剛起步的階段,也見證了近年來票房飛速崛起的階段。
在他看來,電影應該帶領觀眾去追求日常之外的美妙體驗,去感受「另一種人生」。
一見面,他就說了一段頗為詩意的感嘆:
「每年年初這幾天,我都得稍微有個晃神的適應過程,特別是今年。因為我從小就是一科幻迷,(科幻小說裡)2020年曾經是一個很遙遠的未來。所以現在我們已經在未來裡了。」
讓我們跟隨張小北,聽聽關於愛上電影、以電影為生的故事。(以下為張小北口述,由筆者整理。)
電影啟蒙
從錄像廳到電影院
對於今天的觀眾來說,走進電影院看大片,或者宅在家點擊視頻網站,早已是再普通不過的娛樂方式。
但生於20世紀70年代的人,對錄像廳的印象可能最為深刻。20世紀80、90年代,港臺電影以錄像帶的方式傳入了內地,一時間,錄像廳在各地城市遍地開花。
我們這代人,可能真是中國第一代在錄像廳長大的電影人。上一代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影像的平民化階段,除了進專業院校,沒有機會接觸到專業影像製作。
我們這代從上中學的時候,就開始接觸到錄像廳,瘋狂地饑渴地看電影。我從那時候才接觸到多種多樣的世界電影,才開始建立一個很重要的觀念,原來電影還可以是這個樣子的。
我在北京廣播學院(中國傳媒大學前稱)上大學的時候,有個好處,每個周末放電影,周六晚上兩部外國片,周日晚上兩部中國片,一部商業片搭配一部藝術片。真正的膠片放映,從電影資料館調出來拷貝放。
說到這,我突然間想起一個細節,親眼見過燒膠片,膠片被齒輪卡住了,放映燈熱量特別大嘛,膠片就著火了。大家就起鬨:「喔!」特別開心。
我大學看的第一部電影是《菊豆》。整個人懵了,怎麼還有這樣的電影?我在人生的不同年齡段都看過《霸王別姬》,每次的感悟都完全截然不同,真正的傑作。大學看不明所以,內心受到了空前的那種震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因為那會兒還年輕。
2019年我看到最喜歡的國產片是《流浪地球》,看完之後百感交集,非常感動。
《第10放映室》
「一看就是電視臺的人」
2004年,中央電視臺科教頻道(CCTV10)開播電影文化介紹欄目《第10放映室》。
節目很快廣受歡迎,尤其是年終盤點「恭賀系列」成為經典,網友精選其歷年「毒舌」、「吐槽」的語句,傳為美談。
觀眾至今仍在懷念它,有人說——「因為這檔節目愛上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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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網友評論 |
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學校出來的人一看就是電視臺的,身上就是有那種氣質。我到了臺裡,在那兒坐著,看報紙、喝茶,跟我同一批人進來了,然後看見我之後說:「老師您好,請問財務科怎麼走?」我說:「那邊那邊。」外面人問:「你在哪兒工作的?」我說你猜。「你電視臺的。」好吧,難道我身上寫著字嗎?
《第10放映室》的節目形式跟它的定位有關係。一點也不謙虛,當時我們十套真是在一個犄角旮旯裡面,沒人關注。有段時間《第10放映室》一期節目有90分鐘,這是因為節目編排的時候,周日下午出現了一個90分鐘的空檔。領導說那咋辦,又沒錢,你們弄吧,想辦法把90分鐘填滿了。想出來這個辦法,就是音配畫嘛。
大概從2003年到2010年,《第10放映室》算是巔峰期。其實很多人知道這個節目,都是從年終的電影回顧系列開始的。
我們團隊第一都是喜歡電影的人,第二在電視方面都算比較有經驗。那會臺裡已經開始拼收視率了,綠黃紅黑(級別),不能掉黃區。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說該衝收視率的時候,就都讓我上,因為我很能打嘛。
「太空堡壘」十周年
預告片成為專業化新生環節
中國電影要走向真正成熟的工業化體系,最重要的是電影專業人才的培養。
過去十年,無數追夢人懷著無限的熱忱,在各個不同的專業領域日夜奮鬥,為中國電影市場注入了新鮮的活力。
張小北正是其中一員。他儘管不算科班出身,但卻憑藉熱情、努力和毅力,一步步從電視欄目編導到預告片公司創始人,追逐理想的路上。
太空堡壘是從2010年成立的,正好今年成立十周年。
我們從一個小團隊開始,經歷了十年,不但活下來了,而且活得還可以。我們自己反應過來也覺得,這件事挺牛的。
2010年中國電影實現了100億的總票房,2009年就已經62億了。但那個時候中國電影預告片還沒有變成一個行業,沒有這個概念。因為我比較熟悉電影史嘛,我說這個事咱們可以開始幹了。
中國電影在向產業化邁進的過程中,最值得參考的借鑑其實就是美國電影市場,他們經歷過什麼,他們需要什麼,我們都是可以有相應對標的。中國電影隨著市場的不斷擴大,將來勢必會逐漸走向產業化。預告片這個配套環節,是電影產業將來一定會有的專業化新生環節。
說白了,其實就是歷史的大勢所趨。只是我們沒有被車輪碾壓,我們抓住了車輪就跟著一塊往前走了。
我們一開始只有4、5個人,真的就是從零開始起步吧,一步一步地摸索。那時候還沒有明確的流程。我們先下載外國的預告片,然後對比成片的時間線,一個一個鏡頭地去拆解、反推,學習人家是怎麼剪預告片的。
我們有明確的音樂版權意識,再去找渠道,在網上查到環球音樂的電話,打過去,說想買你們的音樂。
我們先往這方向走,然後過程中想辦法解決所有的問題,慢慢地摸索出了一個預告片行業的流程標準,這也算是太空堡壘對電影行業的一個貢獻吧。
拍電影的人
「攝影機不要停」
電影是造夢的搖籃,無比美好;電影也是艱辛的事業,充滿挑戰。
太空堡壘前五年發展得很順利,到了2016年的時候,我說咱們就得繼續往前走了,我要拍電影去了。
我第一個被拍出來的電影劇本是《李獻計歷險記》。我印象特別深的是,當時我已經結婚了,還跟我嶽父嶽母住一塊呢,兩室一廳的房子。我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廚房寫劇本,抽著煙,開著抽油煙機。
導演不僅僅只是一個藝術創作的崗位。做導演就像是在萬丈深淵上面走鋼絲,與此同時呢,你手裡還揮著七八個火球,你既不能把自己點著,還要保持平衡,還要在鋼絲上翻跟頭。
在日常生活中所能接觸到的各種工作之中,拍電影是最像軍事行動的一種。
劇組有一個非常嚴格的指揮鏈,要在一個非常短的時間內,去完成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所有人都是在高度專業化地去做一件事情,然後永遠都有變化,意想不到的變化。
做導演最殘酷的一點是什麼呢?就是不管你之前曾經有多精彩,觀眾記住你的,永遠是你最後一部影片(成敗)的背影。
我已經算是經歷過中國電影行業兩個完整的周期了,2000年到2010年,2010年到2020年。我經歷過中國電影剛起步的時候,也經歷了最近十多年一路狂飆突進,從10億年票房到100億,到400億,再到600億。
王小波說過一句話:「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擁有詩意的世界。」
我們做電影的,一定要在銀幕上給予觀眾最大的視覺奇觀,或者情感震撼,對吧?我們要帶領觀眾在銀幕上看到超脫日常生活的視覺體驗,同時要讓觀眾對自己現實的人生產生反省和共鳴,這是我們要努力去追求的。
有一句很核心的話——攝影機不能停。
我們是做電影的人,是做創作的人,無論如何要繼續往前走,只要保持這個信念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