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殮師》是第8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獎的得主。
對於這樣一部特徵不明顯、情節不跌宕的文藝片來說,奧斯卡的青睞,直接證明了它的獨到之處——藝術性超脫了技術性和娛樂性,擁有無可比擬的現實意義。
電影講述了日本的大提琴手小林大悟,因樂團解散而無力償還買琴欠下的巨額債務,無奈之下,帶妻子回到了鄉下的老家。
一次機緣巧合,小林到NK事務所應聘「旅行助理」的工作,到了才發現,原來所謂的旅行助理是送逝者最後一程的入殮師。
小林雖有牴觸,卻仍被惹眼的薪資吸引,最後答應下來這份工作,並騙妻子是婚葬儀式的助理。
在隨後的工作中,電影展現了畫面的、小林親手入殮的過程總共有7次,他從面對屍體的嘔吐到尊重,再到最後的得心應手並滿懷愛意,這份工作讓他體會到了生命的真諦。
所以當他最後面對從小就拋棄了他和母親的父親時,出於入殮師的職業道德和身為兒子的孝道,他原諒了父親並為其入殮。
而小林的妻子和朋友,也從最開始的排斥小林到接受他並以他為榮,所有接觸了、看到了入殮工作的人,都轉變了對入殮師和死亡的看法。
其實在我個人看來,能把世人諱莫如深的死亡題材描繪的如此清新柔軟,《入殮師》這部電影真的有太多的可取之處。
小林自身看待入殮師的心路歷程其實也是在引導觀眾對其做出改觀, 不僅如此,導演更加入了小林妻子和朋友的看法轉變作為雙重保證,觀眾在這樣的雙重引導下對死亡有了新的認識,以親眼、親身、親心的遞進過程,來體會生命的真諦。
中國文化中的「死亡觀」是相對嚴肅的,我們崇尚「死者為大」,關於死者的一切都有條條框框的束縛,特別是遺體和遺物的處理,出於對死者的尊重,我們通常選擇最不見光的處理手段。
可以說,國人對死亡的態度是諱莫如深的。
而到了電影《入殮師》中,我們看到了日本民族獨特的死亡文化。
正如他們喜歡櫻花,其實就是因為櫻花花期短,偏在最絢爛的時候凋謝,其瀟灑的死亡態度令日本人迷戀。
整部電影視覺衝擊力最強的是納棺儀式,在這裡我們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儀式方式。
首先靈堂的擺設是比較有親和力的,強調的是安靜和樸素,而不是莊重和嚴肅。沒有大白大黑的點綴,也沒有複雜的裝飾品,死者安靜的躺在被榻上,好像睡著了一般。
這樣的環境消解了死亡帶來的恐懼和悲傷,讓人感到更多的是死亡的祥和。
而入殮師的工作,與其說是儀式,倒不如說是藝術活動。
他們每一個動作都謹小慎微,過程緩慢又詳細,擦拭身體,更衣,化妝,歸正動作。特別是不看死者的身體隱私,每一個動作都要經過家屬的允許。
可以說他們把尊重從心裡做到了指尖上,所以即便是外人,與死者親密接觸也不會令人反感。
電影中讓人印象尤為深刻的一段,由小林扮演死者,社長作入殮師,二人在鏡頭前介紹入殮的過程。
在這裡,導演以一種喜劇的方式,讓原本壓抑、沉重的事情變得充滿活力,小林扮演的死者臉被劃破,於是他呈現出一種既要履行職責,又難忍疼痛的窘態,十分滑稽。
這種對入殮過程的解構,也讓觀眾潛移默化的接受了電影死亡的題材。
通過這種「親眼」的鋪墊,完成親身和親心的救贖。
死亡之所以令人懼怕,大概就是因為來的太隨機了,但當它真實的發生在那些家屬身邊時,就顯得,所謂的的禁忌只是我們眼中的禁忌,相反的,入殮師可以從他們最排斥的人成為他們最親切的人。
電影通過家屬的反應顯示出入殮師職業的兩極分化,小林為不良少女入殮時,受到了她的家人旁敲側擊的指責:「你要像那個人做的事一樣,用下半輩子來贖罪嗎?」
氣憤之餘卻也無能為力,是啊,入殮師就是這樣一個為人不理解的職業,老社長如此,小林更如此。
所以小林的工作才會在小鎮上傳開,他的朋友才會對他說 「做什麼都行,去找個正經的活兒幹。」
當然這只是在局外人的語境裡。
當澡堂的老奶奶去世後,小林的朋友,也就是老奶奶的兒子,他目睹著小林為母親入殮,擦拭身體,更衣,交叉腳和手。
特別是當林特意為老奶奶繫上了那條她生前最喜歡的黃絲巾時,他的朋友眼見著這個與他母親毫不相干的外人,充滿愛意的為母親送行,於是他心中再無偏見和誤解,更多的是感動和感激。
而小林,在為別人的入殮工作裡變得充滿愛意,卻一直難化解自己心中對父親的怨恨,直到漁夫協會通知小林他父親去世的消息時,小林的第一反應還是:「現在來認我這個兒子了。」
但當小林看到躺在地上的父親時,職業道德和親情同時出現了,他阻止草草處理父親後事的人,親手為父親入殮。
最終在父親難以掰開的大手裡,小林看到了自己幼時和父親交換的石頭信,往時記憶湧上心頭,眼含熱淚,父親又回到了他的心中。
一份萬人嫌的職業,渡了別人,也渡了自己。
很意外的,入殮師最終成為了最治癒人心的工作。
當中年男人說:「今天是她最美的一天。」
當老漢說:「雖然穿成女孩樣,那小子也還是我的兒子。」
當少女說:「奶奶以前說過,想要穿這長筒襪。」
當妻子、女兒親吻著老漢的臉頰又哭又笑,當美香目睹了澡堂老奶奶入殮而淚流滿面……
原來死亡也不是非要大哭大叫,原來分別也可以充滿欣慰。
當這一切入了小林的眼,又通過小林的眼入了我們的心,田間演奏著的大提琴,久石讓的音樂魅力讓人陶醉。如此滌蕩人心的故事,卻通過最可怕的死亡題材道出,意外之餘,倍感溫馨。
小林入職遇到的第一樁生意是一位去世兩個星期的老奶奶,第一次面對屍體還是腐爛的那種,這種刺激讓像他那樣謙卑的人,在社長的怒斥下仍不能認真工作。
所以他回到家中拼命的嗅妻子年輕的身體,正是因為那種死亡的壓抑太濃了,讓他無法回到正常的生活。
當然這一點也是每一個入殮師都面臨的職業困難,即便是身經百戰的社長,也需要滿屋子的綠植提醒自己還活在陽間。
如此看來,這個帶給人救贖的職業背後,是無法避免的生死之間的後遺症,讓人為之動容。
而電影不止一次表現的「吃「的過程,其實也是小林從內心接受這個工作的過程。
小林第一樁生意後面對肉片乾嘔,第二次從現場出來後在車上吃柿餅,而後在總部大口地吃炸雞腿,最後在社長的房間吃河豚魚的魚肚。
當然,帶領觀眾親心經歷的,除了小林和社長的入殮過程,更有電影中很多人的內心活動。
美香以懷孕勸告小林辭職,但目睹了澡堂老奶奶入殮師又轉變了想法,特別是在電影最後,美香毫不忌諱的和外人說:「我丈夫是入殮師!「
澡堂的常客原來在火化現場工作,在火化老奶奶時與其兒子的一番話讓人頗有感觸;
小林父親與自己交換的石頭信,直到最後還握在父親的手裡,而小林在孩子還未出生之前,又將這份石頭信傳遞了下去……
一部電影可以融合很多東西,《入殮師》也不例外。電影著重表現的入殮的往生者有四個,這四個人代表代表了社會上不同的群體,也牽扯出不同的問題。
只有在入殮時美麗的家庭主婦,教育不到位的失足少女,性別有問題的自卑者,還有代表著老傳統的鶴乃湯的老奶奶……
只不過,這些小的想法沒在柔軟的主線下發揮餘力,不值得慶幸也並不是遺憾。
電影到最後一刻也沒有為小林的父親平反,或許到了現在真相也已經毫無意義。
人們一直把入殮師當成「為了錢什麼活都會去幹」的人,小林的初心是如此的,但沒想到,他靠這個不純的初心獲得了百倍的「收益「。
最後救贖了別人,也救贖了自己。
而日本人借小林這個入殮師的事跡,教會了全世界,怎樣看待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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