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黛生前最喜歡的一幅巨型油畫,因為通過作者高超的藝術創作,將她的嬌媚和爭勝的個性描繪了出來。據聞,林黛在生前曾對這副高懸客廳的油畫默思良久,似有無限感慨。
人比花嬌
《不了情》,1961年
1961年,林黛龍繩勳成婚。
50年前的7月17日,影后林黛自殺身亡。
廣東江門的電影發燒友許丕明老先生的一封信,催生了這個專題。6月,74歲的許老給《南方都市報》來信,身為林黛的忠實影迷的他收藏了千餘份電影舊刊、海報、照片、音像製品。南都記者迅速聯繫了許老,他寄來了自己珍藏的林黛資料——其中既有報導林黛封后的《南國電影》、林黛大婚的《國際電影》、林黛的親筆籤名照、電影海報,也有才女潘柳黛紀念林黛的《銀河畫報》、載有林黛父親程思遠悼文的紀念專冊。1960年,許丕明以印尼華僑身份歸國,對林黛的痴情絲毫未減的他將資料帶回國內。正因許老的執著,這些舊文、舊圖得以保存至今。
南都記者專訪了許丕明先生,試圖通過這位忠實影迷的眼,還原影后林黛的生前身後事。今日,特別闢出專版,以示對許老以及對他偶像的尊重。這組報導是回顧,是懷念,更是一位影迷對偶像的無私真摯的愛。
採寫:南都記者麻樂 實習生周俊安 秦珂 自述:南都讀者 許丕明
專題圖片全部來自許丕明私人珍藏
許老自述:我給林黛寫過信,收到過她的籤名照!
林黛(1934-1964)原名程月如,原籍廣西賓陽;
「林黛」是她英文名字Linda的譯音和藝名;
林黛出身名門,父親是我國傑出社會活動家程思遠先生;
林黛一生演了40多部影片,塑造了眾多女性形象,她主演的《紅娃》曾打破港臺國語片票房紀錄,《白蛇傳》打破香港中外影片票房紀錄。
1934年12月26日林黛在廣西南寧出生。
1947年在南京中華女中讀書時,林黛在校參演曹禺的話劇《雷雨》,扮演四鳳。
1950年初林黛在香港一家照相館拍了一組照片,其中一張被放大掛在臨街櫥窗。長城電影公司導演袁仰安看到後,便找到正讀高中的林黛,請她試鏡並與她籤了一年合同。
1951年17歲的林黛接連主演了《翠翠》、《吃耳光的人》及《春天不是讀書天》,全都叫好又叫座,再趁熱打鐵開拍了《鳳凰》,從此片約不斷。
1957年23歲的林黛在影片《金蓮花》中飾演雙角,獲第4屆亞太影展最佳女主角獎,成為亞太影展最年輕的影后。其後,她憑藉1958年的《貂蟬》、1961年的《千嬌百媚》以及1962年的《不了情》分別獲封第5、第8及第9屆亞太影展影后。
1957年12月林黛赴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戲劇系深造。
1958年哥大戲劇系接受林黛為榮譽生,同年邂逅龍繩勳。她拒絕眾多美國片約,於1961年回到香港。
1961年2月12日林黛與龍繩勳在香港九龍結婚。
1964年7月17日林黛在寓所服食過量安眠藥兼吸入煤氣自殺,年僅30歲。
四十年代
林黛給我回過一次信
沒回大陸前,我就深深喜歡上了林黛。
1940年我出生在印尼。13歲時,永華影業公司出品的影片《翠翠》(改編自沈從文小說《邊城》)上映,正是這部電影讓我初識林黛。印尼的小孩普遍早熟,我那時也算「情竇初開」,收集電影雜誌的癖好就是這個時候養成的,凡是刊載了林黛的雜誌,我都要收集。
那時的香港人熱衷於看「西片」(外語片),華語片不被待見,排不到期——— 我還記得當時林黛主演的《吃耳光的人》在香港一直排不到期,所以港片就變成了牆內開花牆外香。港產華語片在東南亞反而很受歡迎,不論國語粵語,影片上映的時間比香港還要早,我就經常到印尼華人開的電影院裡去看港片。
那麼多電影明星中,我最喜歡的就是林黛,我還給她寫過信表達喜愛之情,還向她索要籤名照,要知道(上世紀)50年代那會兒,給影星寫信是件很時髦的事!我把信寄到林黛的電影公司,之後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了她給影迷的回信,照片中清晰可見她的家庭住址……接下來我就試著往她家裡寫信,直到現在我都清楚地記得她當年的住址,甚至精確到門牌號碼:香港九龍金巴利道75號2樓,那是她結婚前的住址,婚後她就搬進了小洋房。不過我只收到過一次文字回信,那封信也只是「通用複印版」,估計她太忙,根本無暇給影迷回信,委託秘書這麼幹。
索要照片時,我通常還會連帶幫朋友多要幾張,一封信裡寫上六七個人的名字。很多小明星因負擔不起照片的費用,勸影迷不要再寫信索取照片,但林黛人很好,每次回信她都贈我兩張照片,還專門把我們的名字寫在照片上。
五六十年代
她去世一年後,我才知道這個消息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印尼排華風潮甚囂塵上。1960年4月,父母攜全家回到祖國懷抱。迫於當時的環境,我不得不和心愛的電影雜誌還有海報告別,只帶了一小部分有關林黛的電影畫報、海報和相片回國,當然,林黛的親筆籤名照絕對不能漏,它是重中之重。我把大部分雜誌和海報存放在了印尼的親戚朋友家,不知何時才能跟它們重逢。
回到大陸,我失去了林黛的消息,也沒法再看到她的影片。1964年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江門七中教英語。正是在那一年,林黛因家庭緣故自殺身亡,但差不多過了一年,我才知道她離世的消息,那時,我一個同學申請去香港,回來後告訴我林黛的死訊,我聽了之後非常傷心,但不敢公開懷念。
雖然我離開印尼之後就跟香港娛樂圈斷了聯繫,但身處珠三角,毗鄰香港,晴朗的日子裡,我打開收音機就能清楚地聽到香港的廣播節目,雖然偶有幹擾,但我也能時不時獲知娛樂圈的信息。
後來,到了非常時期,我把收藏的電影雜誌和海報再做篩選,那些尺寸太大、不便於保存的海報,我都狠心燒掉,只留下了林黛的相片和一些有紀念意義的雜誌,我把這些寶貝鎖在皮箱裡,從不敢拿給別人看。
八十年代
看到了香港電視,又見林黛
上世紀80年代初,電視開始風行,我們通過天線收看到了香港電視臺的節目,晚上可以一連看幾部老港片。借著電視,我又看到了林黛的作品,1960年後的作品是頭一次見。弟弟和母親申請赴港,定居在了那裡,而我依然留在江門,我教書一直教到了1994年,之後又去專科學校發揮餘熱教英語,但年輕人流行的東西我越來越跟不上了,最後徹底退出了教師行業,專心收集我的老雜誌、看我的老電影。
九十年代
重返印尼,集齊當年林黛資料
上世紀90年代,我第一次重返印尼,把收藏在親友家的舊電影雜誌、舊海報運回國內。如今,我江門的家中收藏著700多本(上世紀)60年代以前的電影雜誌,70年代以後的雜誌、海報、音像製品就更多,超過了3000份,其中,有關林黛的雜誌,市面上有和沒有的,我基本都收集全了。
我的客廳儘是舊電影海報、電影畫報封面,周璇、林黛、夏夢等影星的面孔隨處可見,這些雜誌都是我在香港、澳門和廣州的舊貨市場裡淘到的,比較珍貴的雜誌可以賣到單本幾十元甚至上百元,我為了買《一代影后林黛紀念專輯》,花了400多元,它的原始定價只有幾塊錢。
如今
每年多次赴港,會老影迷,看老電影
這些年,我每年都多次赴港,和一幫熱衷於(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老電影的發燒友們碰碰面,交流交流。這些發燒友是我在香港舊書店淘雜誌時認識的。他們很厲害,帶我去香港電影資料館,看老片子、翻老雜誌,資料館還會把多出來的雜誌寄給我作收藏。
愛女林黛的一生
程思遠(林黛之父)
「有一天,我帶林黛到一家餐室裡吃飯,適巧我們的同鄉甘先生來到那裡,於是坐在一起。甘先生十分欣賞林黛那對大而明亮的眼睛,他說:「你的女孩生有這樣一對眼睛,將是一目十行,過目成誦。但她生得太細小了,應該配點鈣劑給她服用來幫助她的發育。」我後來買了一瓶鈣片給她,她連動都沒有動過。林黛一上餐廳就點全餐,事實上她每菜稍嘗輒止,留下胃口去大嚼後面那味甜食。
……
「林黛死矣。她的死是社會的悲劇,是這個時代最不幸的事件,同時給海外帶來了最後一次轟動。中外仕女聞其死也,悲唁之情,盈溢閭巷,騰播報章,現在她的墳前,仍有弔客常臨,鮮花常滿的跡象,這表明在千千萬萬的觀眾中,她的精神是不死的,她的聲音笑貌永遠刻繪在人們的心坎裡。餘書至此,除哀痛外,亦感與有榮焉。」
———摘自《一代影后林黛紀念專輯》,有刪節
惜黛詞
陳蝶衣
雙瞳如水溼蛾眉,想見當窗染黛時。
色彩依然人已杳,不堪重讀八叉時。
家室簪纓位不卑,累從賭選見陰儀。
如何萬眾心頭活,仍未全消弱草悲。
只將遊戲視輕生,剔盡銀燈夢未成。
太息閉門拼一訣,擘箋猶自怨多情。
才見玄纁解臂纏,無端仰藥亦長眠。
靈前弔影輕存問:何事匆匆棄盛年?
當年眾口說乘龍,花底迴旋春正濃。
倉卒勝留珠一顆,豈能無憾睡惺忪。
待人一向寸心丹,花性憑誰報未闌?
剪得玫瑰香馝馞,可憐只是伴銅棺。
欲將此去問何之,心唈無如觀眾痴。
揮盡旁人千點淚,窮邊也有瘞花碑。
眉心閒簇數分愁,容易中宵玉箸流。
唱罷蓮花聲不斷,人間從此重珠喉。
——— 摘自《一代影后林黛紀念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