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紅樓|歐陽健|紅學錄鬼簿:《紅學那些人》讀後

2021-02-22 章譽文化

張義春著《紅學那些人》書影

紅學「錄鬼簿」

——《紅學那些人》讀後

 

文/歐陽健

 

1996年3月底,浙江古籍出版社總編輯蕭欣橋、社長助理陳慶惠來福州參加「小說史叢書」編委會,暇中問我:關於紅學,有什麼好的選題?我說:二十世紀紅學,風起雲湧,大故迭起,可以《紅學風雲錄》與《紅學演義》為題,梳理總結一下紅學研究的是非得失。二位當即表示了強烈興趣。是年11月,陳慶惠出任浙江古籍出版社社長,思有作為,便寫信給我,重申舊議,望我至少寫出其中的一部。我回復道:二書相較,將紅學論題的萌生、深入、成熟,與紅學人物的人品、秉性、是非、恩怨交織一起的《紅學演義》,從讀者興趣計,可能更為生色;然我與紅學中人交往不多,故只能承擔《紅學風雲錄》(此書與曲沐、吳國柱合作,1999年12月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可撰《紅學演義》者,我向他推薦了三位最佳人選:一為中國紅學會副秘書長鄧慶佑,一為遼寧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傅增享,一為貴州《紅樓》主編梅玫。後有機會遇到,我都一一轉致了浙江古籍社的意向。三位表態說:題目確實好,自己也有條件寫,但最終還是不肯(不敢?)接受。此事有我1997年6月21日的日記為證:「晨與董文成談,傅增享來坐,談紅學軼事,如端木蕻良之哭,張錦池之哭,霍國玲之哭,楊光漢之哭等,實乃《紅學演義》之好材料。」

歐陽健等著《紅學百年風雲錄》書影

2008年,忽見《「治」紅學的那些人》在「紅樓藝苑」網發表,王軍之開場白曰:「《『治』紅學的那些人》是張義春從有無趣味的角度,為一些個性崢嶸的紅學人物而作的評傳。」2010年9月,易名《紅學那些人》,由東方出版社出版,我即從當當網上購到。網上初讀,我便生了欽嗟,及讀完全書以後,感到此書意向,頗似我所構想的《紅學演義》;1961年7月生於山西應縣農民家庭、1988年7月畢業於山西師大、任教於大同電大的張義春,所掌握的紅學界掌故雖遠不及鄧慶佑、傅增享、梅玫,卻獨出機杼地完成了《紅學那些人》,其膽識能耐不能不令人讚佩。

 

我擬想中的《紅學演義》,意在敘述紅學演進時,密切關注紅學中人。因為學術是人做出來的,學人的秉賦、品性如何,對學術成敗,關係極大。這一觀念,正為張義春所認同。王軍代序《縱橫詩筆見高情》概括此書的最大特點是:「雖屬學術人物傳略,也在乎對學問得失的分析。但相當的篇幅卻寫人的性情,甚至是搜逸——囊括奇情俠氣逸韻英風。」作為一門「學問」,紅學的特殊性在於,種種歧義不僅在觀點的牴牾,更在人際關係的險峻。我曾向閩江學院學生談到紅學的一大異事:爭論不但不能推進紅學,反而使分歧越來越多。劉夢溪說:「紅學是打架打得最多的學術領域」;王軍說:「他們之間有無數針鋒相對、永遠沒有結論的觀點」。從清代的「幾揮老拳」,到當代的「揮師討伐」,恐怕只有紅學界才有這種特異的喧囂。有鑑於此,張義春抓住「人的性情」,關注紅學中人的秉性、品格,既寫學術的「是非」,也寫現實的「利害」,是切中了紅學三昧的。

 

在表現形式上,《紅學演義》擬採傳統章回體,諸如對仗的回目、「話說」、「有詩為證」等等,從晚清對「紅學」的玩笑開篇,敘王國維將紅學正式引入學術殿堂,一直寫到二十世紀的終了,紐結成一個情節紆曲、人物活跳的藝術整體,故謂之「演義」;而《紅學那些人》用單篇的列傳體,不啻為紅學立一「錄鬼簿」,從實踐中開創了紅學史撰寫的新模式。

 

《錄鬼簿》是鍾嗣成記錄元代戲曲史料的書,上卷為「前輩已死名公有樂府行於世者」﹑「方今名公」﹑「前輩已死名公才人有所編傳奇行於世者」,下卷為「方今已亡名公才人餘相知者為之作傳,以【凌波曲】吊之」﹑「已死才人不相知者」﹑「方今才人相知者紀其姓名行實並所編」﹑「方今才人聞名而不相知者」,共記述152位雜劇散曲作家,著錄劇目400餘種。所謂「名公」,乃「公卿大夫居要路者」;而「才人」,多是沒有官位、社會地位較低的藝人。《〈錄鬼簿〉序》曰:「餘因暇日,緬懷故人,門第卑微,職位不振,高才博識,俱有可錄,歲月彌久,湮沒無聞,遂傳其本末,吊以樂章,復以前乎此者,敘其姓名,述其所作,冀乎初學之士,刻意詞章,使冰寒於水,青勝於藍,則亦幸矣。」鍾嗣成以孤傲牢落之氣,為一代經史不傳的戲曲家作傳,受到了後人的讚揚。

 

《紅學那些人》45篇,計寫紅學中人51位,大體亦可歸屬於「名公」、「才人」兩類。所謂主流紅學家,相當於「名公」;而草根紅學,就相當於「才人」。區別的標準,大體可以《紅樓夢辭典》所錄為界。鍾嗣成說:「餘僻處一隅,聞見淺陋,散在天下,何地無才?蓋聞則必達,見則必知。姑敘其姓名於右。其所編撰,餘友陸君仲良,得之於克齋先生吳公,然亦未盡其詳。餘生也晚,不得預幾席之末,不知出處,故不敢作傳以吊雲。」相比之下,紅學早成「顯學」,紅學中的「名公」,其生平出處,知者甚眾,自然不勞張義春著錄。況且張義春僻處雁北,覿面紅學人物,似僅蔡義江等少數幾位(見《隨機應變信如神——蔡義江》:「2006年,國際紅學大會在山西大同召開,我羨慕那個令無產者望而生畏的飯店,於是前去熱鬧。前面的一切都不過爾爾,但蔡義江致閉幕詞卻高潮迭起。」);此書寫作過程中,有過聯絡的傳主也不會太多(見張義春《由〈紅學那些人〉而有詩五首》註:「因作《紅學那些人》有幸認識鄧遂夫先生」、「土默熱先生以特快專遞的方式送我大作兩冊」等)。他所用材料的來源,尚不得而知。但這種「陌生化」,這種隔膜,對撰寫紅學「錄鬼簿」,反倒是一個有利的因素。因為「隔膜」,下筆方能「無情」。熟悉了,鋒芒就收斂了(如對土默熱)。

 

所寫的51位對象,不僅有「已死」﹑「方今」的差別,更有厚重、單薄的差別,好寫、難寫的差別。所謂「厚重」,是指傳主在紅學史地位重要,又有豐富的原始材料;所謂「單薄」,是指傳主在紅學史地位不那麼重要,或又缺乏有豐富的原始材料。所謂「好寫」,是指紅學史上有了定評,或不會在政治與人事方面犯忌;所謂「難寫」,是指爭論紛紜,或會觸犯時忌等等。再從作者的傾向或曰立場看,亦有欽佩、贊成;同情、憐憫;反對、厭惡……等不同的態度,他不可能沒有自己的紅學觀,也不可能不偏不倚地敘述所有的對象。作者所能施展的,是「在取材上利用了大量的別人沒有用的資料」,並改變敘述的角度,採用獨特的語言,讓人讀了,仍有強烈的新鮮感。此書之所可誇者,首先在對於所謂「名公」,並不頂禮膜拜,「雖傳名流大家,但有強烈的主體精神——我是流氓我怕誰,老子天下第一,所謂的莊重、侷促、躡手躡腳等根本沒有。可以沒有正經,蔑視神明,摸人家的腦袋,玩人家的鬍子,拍人家的肩膀;可以隨心所欲,筆無遮攔,因文生事,緣情造事,由寫實而為寫意而為漫畫。」(代序)這種「主體精神」,如果用在未入流的「才人」頭上,毫不顯真本領,用在自以為不可一世的「名公」頭上,就不簡單了。

馮其庸像

當今最被推崇的紅學「泰鬥」為馮其庸,《壯心未與年俱老——馮其庸》開頭云:

 

馮其庸之輪廓酷似啟功——面微圓、少稜角;然眼角偶露殺氣,令人不寒而慄,容易令人敬畏,不易讓人親近。馮其庸少年老成,識高低、善應對,喜旁敲側擊、發言吐氣有藏有露,富言外之意、弦外之音;馮其庸關鍵時刻有主意,每臨大事有靜氣,「眼中形勢胸中策,緩步徐行靜不譁」,不說狠話,不做軟事,山崩於前地裂於後而面不改色。馮其庸已臻神人之化境——不行而知,不見而明,無欣欣、無畏懼;厚重的鏡片後,低垂的眼帘掩蓋了眸子,說話不慌不忙,慢聲細語,言語不多道理深,態度不卑又不亢。馮其庸屬大器晚成型,性格有超人的穩定性,一旦下賭注,就有把握贏。

 

馮其庸交遊雖多、知心卻少——他過於莊重,難以與人推心置腹,過於智慧,令人面對他太傷腦筋。馮其庸更好專制好獨裁好刑名之學,無所謂平等的原則,不在乎他人權力,曾經對正統紅學而外的門派進行過冷酷的打擊,順順逆逆,殺人無算,言無二貴,法不兩適,是偉大的權力紅學的締造者。在主持中國紅學會的日子裡,曾以組織的名義對楊向奎、歐陽健等進行過嚴酷的虐殺,開創了以組織和學術運作紅學的雙重體制。

 

為馮其庸畫像,傳神之極;對其心靈刻畫,入木三分。尤可貴者在不存勢利之心,特別是「曾經對正統紅學而外的門派進行過冷酷的打擊,順順逆逆,殺人無算,言無二貴,法不兩適,是偉大的權力紅學的締造者」,是迄今為止對其作為的最準確定性,沒有一點膽量,是不行的,哪裡是「長於以遺聞佚事迎合低級趣味」呢?

 

挑選相當於「才人」的草根紅學家寫入本書,則顯示了不凡的心境。如《我輩豈是蓬蒿人——王國華》:

 

王國華是個純粹的人——「謀道不謀食」,「憂道不憂貧」,苞谷棒子生蟲子——專(鑽)心。除《紅樓夢》外,再無別項可生貪求之心,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甚至連家也不成一個(五十左右才結婚),自謂「紅樓為妻,書稿為子」。……有周汝昌稱許,王國華精神陡增,頓時好像高大了許多,索性扔下工作不幹,一心一意鼓搗他的《紅樓夢》;自己覺得有些火候後,就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在北京遍訪紅學名流。周汝昌還好——笑容可掬,禮貌周全,剛揭蓋的蒸籠——熱氣騰騰。別人則不同,有的挺胸疊肚,鋼針屁股上的眼,只認衣衫不認人;有的見他那般模樣,不覺心中呆了半天,不知拿什麼話回答他方好。青是山綠是水花花世界,可憐王國華紅著眼圈,一籌莫展,好比哀哀長空雁,好比龍遊在淺沙灘——

 

「摹王國華的窮愁潦倒,使人如坐冬夜」,在揶揄調侃之中,不隱寓著對「草根」的深切同情嗎?

 

王軍謂其「篇與篇之間少關聯,一篇中亦少關聯」,其實不然。作者採取「互見」的手法,如馮其庸在許多篇章中頻頻出現,在在補充了本傳的不足。但在篇章的排次上,確實沒有「名公」與「才人」、「已死」與「方今」的觀念。網絡本以《弦急琴摧志未酬——吳恩裕》居首,就沒有什麼道理;紙質本改以《萬古凌霄一羽毛——胡適》居首,但第二、三篇卻是《覓知音故難得兮,唯天地作合——周汝昌、吳世昌》、《壯心未與年俱老——馮其庸》,寫俞平伯《人到無求品自高》,反排到了第十一篇。所以,看單獨的一篇,似乎還頗過癮,但作為一的個整體,就看不出脈絡來了。改進之法,或者參照《錄鬼簿》,區分「名公」與「才人」、「已死」與「方今」;或者以人物的出生年月排列;或者以紅學流派排列。如既以胡適居首,就當以俞平伯、顧頡剛緊隨其後為二、三篇。顧頡剛在新紅學創立的地位不應忽視,在他身上也是有很多故事的,故萬不可省略。

 

說到傳主的入選,也應確定必要的原則(暫不考慮作者的興趣)。如梅節入選,則潘重規、魏子云、劉廣定、王三慶自不應忽視;周思源入選,則張俊、段啟明、陳熙中、陳詔、應必誠、楊光漢自不應忽視;戴不凡入選,則周紹良、張國光、宋謀瑒自不應忽視;劉心武入選,則王蒙、李國文、克非自不應忽視;閏紅入選,則朱淡文、陳維昭、沈治鈞自不應忽視;歐陽健入選,則曲沐、朱眉叔、吳國柱、林辰、宛情自不應忽視。《紅樓夢》電視劇的改編,王扶林、李少紅似亦應佔一席之地。

 

關於本書的體例,我以為合傳之不可取。合傳之體,起於《覓知音故難得兮,唯天地作合——周汝昌、吳世昌》。作者云:「周汝昌、吳世昌彼此互為一形擊,俗人口順,曰:紅學『二昌』。」將「二昌」對比著寫,文筆確實頗易生發,但周汝昌、馮其庸何嘗彼此不「互為一形擊」?豈不又可將周汝昌、馮其庸合為一傳?「二昌」均為紅學重量級人物,理應單獨立傳。另一篇合傳為《人道橫江好,儂道橫江惡——陳毓羆、劉世德、鄧紹基》,此三人中可寫者唯劉世德,他二人皆可略之。劉世德不光是「紅學裁判員」,也是「紅學運動員」,他與馮其庸的關係變易,大可充實此書的內容。至於《江湖夜雨十年燈——霍國玲、紫軍、霍紀平、霍力君》,只要突出霍國玲就行了。

李希凡像

還要說一說的是李希凡的不可缺。網絡版原有寫李希凡的《小儒唯有涕縱橫》(又寫林希翎的《一句未吟淚滿衫》),紙質本卻刪除了。網絡版雖有題目,卻未見原文,唯從網上帖子略窺一二,知題目源出陸遊《新夏感事》:「百花過盡綠陰成,漠漠爐香睡晚睛。病起兼旬疏把酒,山深四月始聞鶯。近傳下詔通言路,已卜餘年見太平。聖主不忘初政美,小儒唯有涕縱橫。」正文中有李希凡「有了毛澤東的抬愛,一九五四年,俺就春風得意馬蹄捷,一舉成名天下曉,花樣年華,流光溢彩,俺嘴裡頭笑的是呦啊呦啊呦,俺心裡頭美的是啷個裡個啷,俺鼻中裝滿野花香,成串的笑語在耳旁。」寫盡寫絕李希凡因為一部《紅樓夢》帶來的升遷榮辱。當年李藍挑戰俞平伯之舉,如今被好些人漫畫化了。我們在《紅學百年風雲錄》中評論李希凡、藍翎說:「這種思維方式的最大特點,是將《紅樓夢》看作一部反映了一個時代本質特徵的政治歷史小說,試圖聯繫小說產生的歷史和社會背景,運用階級分析的方法對《紅樓夢》鮮明的反封建思想傾向予以高度的讚美。這種對《紅樓夢》全新的價值判斷,旋即與時代的主旋律相呼應,並為新的政治社會情勢所認可,以至成為被推崇的治學方法的示範,對於流行已久的古典文學研究模式,具有一舉扭轉乾坤的普遍意義。」《紅樓夢》的價值被大大提高,李希凡、藍翎的貢獻不可低估。

 

從為人看,李希凡雖有「偉人給他撐腰」,但從不飛揚跋扈,乍一見之,仍如山東之老農。1983年4月在成都第一屆《三國演義》討論會上,第一次見到李希凡,恂恂如之,似不能言者,他還來住處看了劉冬同志和我,溫厚恭謹,出我意料。朱眉叔在給我的信中,曾講到李希凡對馮其庸批楊向奎的不滿。最值得一說的是,1999年11月8日,99全國中青年紅樓夢學術討論會在浙江師大開幕,我初會胡文煒,知他在紹興柯橋糧管所工作,研究環境不好,倡議效仿將賈穗從蘇州手錶廠調到文化局那樣,由與會學者向紹興市委寫信,建議改善他的工作條件,梅玫、周思源均表贊成。我遂與梅玫一同遊說蔡義江,因他是浙江籍,杭州大學教授,希望他以民革中央常委、宣傳部長的身份牽頭,而蔡義江反應冷淡,甚出意料。11日,梅玫請溫州師院饒道慶起草了為胡文煒說話的信,去找李希凡,他毫不遲疑籤了名,頭銜是「全國政協常委」,與會者後來都籤了名。至於此信是否送達紹興市委,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李希凡是應該入選的人物。對他的評價,應該客觀公正。

 

最後要說一說的是陳林。陳林是草根,本書入選,是對他的不輕忽;標題由《床頭孤劍空有聲》變為《床頭孤劍鏗有聲》,亦表明對他的重視。「床頭孤劍空有聲,坐看中原落人手」句,出林景熙《書陸放翁詩卷後》;「逆胡未滅心未平,孤劍床頭鏗有聲」句,出陸遊《三月十七日夜醉中作》。由「空有聲」到「鏗有聲」,由「坐看中原落人手」到「逆胡未滅心未平」,境界大有提升,更貼近陳林急欲血刃殺敵的激憤與沉痛心情。對陳林的概括為:「悽厲如狼,以好勇鬥狠為長,很勇敢,很憤青,能殺敵,屬攻擊性人格——任性、不雌伏於權威之下,有仇必報,從不心怯氣虛,得饒人處不饒人;過分關注自我,風風火火,缺少內斂,遇壓力易發怒,安定時趨於浪漫。」從全書一貫的「沒有正經,蔑視神明」,「隨心所欲,筆無遮攔」來看,並無不可。我在《嘗到了做「歷史人物」的滋味》中說:「在『狼』的形象日漸提升,『與狼共舞』成了時髦,『七匹狼』成了名牌的時代,……賜與一個『豺狼級』,不免讓人感到莫大榮幸。」

 

但文章多在其「罵人」上著眼:「陳林其實還相當學術,如果陳林不是那麼的粗夯,鄙野,全不知進退周旋之節,如果陳林懂得什麼是策略與戰術,少點橫衝直撞多點道貌岸然,憑藉一家之言受到重視與肯定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陳林錯就錯在不知形象文明對成就學術觀點的重要性,甚至是他不文明的形象敗壞了他的學術觀點。」似未抓住要領。關於陳林的紅學觀點,本書只寫了「《破譯紅樓時間之謎》的轟動」,卻沒有觸及他對於陶洙造假的揭露。吳國柱說:「陳林通過筆跡的比對,更是以確鑿可靠的證據,充分證實脂本是由漢奸、賣國賊陶洙一手偽造的,這一鐵案已經無可置疑。陳林貼出的圖片資料有力地表明,庚辰本上的硃筆批語(包括眉批、側批和回前、回後批)全是陶洙的手跡,如果拿不出陶洙據以『過錄』的底本,則脂批必為陶洙偽造。陳林對於脂本脂批的這些精彩論證,不只是紅學研究的重大突破,而且為紅學事業的健康發展鋪平了康莊大道,創立了蓋世奇功,具有劃時代的重大現實意義和深遠歷史意義!」(《紅學肆論》序)從「事」的角度看,陳林與胡文彬「訪談門」、與蘇州圖書館藏徐傳經批本的真相,都有密切的關連,符合「網羅天下遺聞佚事,披露了少為人知的紅學內幕,甚至多不近人情處」的旨趣,且涉及到是否稱得上「狀胡文彬之厚貌深情,即使奸如商賈,也恂恂守信」的「與人非故眼猶青」人物。

 

程俊仁說,「罵人不好,雖然許多受馮其庸壓制的人,都覺得罵得痛快;但還是不罵為好。」我曾經給他留言,道是:「得理須大度,臨筆勿傷人。」後來孤鴻道人在「藝苑論壇」發帖《這個提醒很重要》,說:

 

學陳林是不好的。學了陳林,滿世界去揭秘,讓紅學界的下一代和下下一代(現在很多大學生都先從網上看資料)輕易地就知道了真相。搞得目前大學裡「紅學學術」都不好開展,老師不好教學,正常的權威和迷信都不能延續,極有可能斷送「紅學」,還奢談什麼「再論一千年」?

 

學陳林還有一個不好的地方,到處罵人,總愛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種挑戰霸權的辦法,使得正常的批評(特指「紅學會」批評「非紅學會」的)都不能順利進行,社會主義的和諧社會都讓這些人給破壞了。不「政治解決」他們,能行嗎?原計劃是「七八年再來一次」的,等了三十年都等不來,你說是不是都是陳林這夥人鬧得?

 

應該學學歐陽健。不但自己不罵人,還勸陳林也不要罵人。很像是顏回再世。但是,就因為你軟弱可欺,蔡義江可以把你私下裡的談話拿出來批判,也可以把你的投稿(尚未發表)裡的東西先批判一番。

 

現實的遭遇,讓久歷江湖、身處世外的老道都唏噓不已。你說,是學陳林得實惠呢,還是學歐陽健的大度呢?

 

「世人皆曰殺,我意獨憐才。」對於陳林,我以為用來這詩表述,更為妥貼。歷史或將證明,真理也許在陳林這一邊。至少在眼下,面對陳林關於「紅學」詐騙集團,犯下了長期隱瞞文化敗類陶洙偽造販賣系列脂本、欺騙政府、欺騙人民、詐騙謀財、敗壞學術等罪惡行徑的指控,當事人「有權保持沉默」,不喜陳林的人有權以「胡說八道,無中生有」蔑視之,但是事情的是非曲直,應該說是昭然若揭了。

 

2010年11月12日晨六時

2011年8月18日《社會科學報》

(原載2011年8月18日《社會科學報》127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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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四種為《紅樓夢》研究論文,分別為:1946年12月9日第一期的《〈紅樓夢〉之文學價值》(曾載於《流星》1945年1月1日創刊號);1946年12月16日第二期的《〈紅樓夢〉人物評論之一:論紫鵑》(曾載於《成都周刊》1945年3月11日第一期);1946年12月30日第四期的《〈紅樓夢〉之教訓》(曾載於《成都周刊》1945年3月25日第三期);1947年1月6日第五期的《〈紅樓夢〉之人物典型》(曾載於
  • 李丹婕|求學問道師友間——《從學與追念》讀後
    ,他能夠從容參與國際學界的相關討論。圍繞這批珍貴的材料和歷史學系的敦煌課,北大形成了一個以敦煌研究為核心的圈子,這其中除了王永興和張廣達兩位任課老師,還包括本書多次寫到的東語系季羨林先生、歷史學系周一良先生和宿白先生等人。北大圖書館非常給力,特闢一專門研究室,不僅放入所有縮微膠捲,而且還將相關的數百本書歸攏到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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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古謎案:脂硯齋究竟是什麼人
    曹雪芹最先將這部書寫出來之後也僅僅是給了自己比較親近的人閱讀。那時候的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有《紅樓夢》這本書。就像《金瓶梅》在被張竹坡批點前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名氣一樣,《紅樓夢》也是因為被人批點之後傳播的範圍才變得更加廣泛。因為《紅樓夢》這本書特殊的性質就導致了批點的人都不敢顯示出自己身份和身世。這個一直像謎一樣的就是脂硯齋。